凈審視齊鉞。
在這一時,凈徹底掌握了主動權。
盡管對于齊鉞這老東西不甚信任,但他所提出的條件確實誘人。
他本身就有過的更好的期許。
而且,這世道里,丈夫是主要勞動力,地位上要遠遠高于同階級的女性。
所以男性納幾個妾,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所以,凈答應了。
沒有什么猶豫。
雖然也很擔心齊鉞這老東西在謀算自己,可是,這件事情所能帶給凈的利益,很大很大。
所以他愿意冒險。
賣命是冒險,賭一把也是冒險,左右都是為了讓自己、讓家人過得更好,都是一樣的事情。
齊鉞臉上舒展笑容。
“可以,但我也有條件。”凈如此說道。
現在選擇權在他手里,他雖然資本不多,但可以談一談條件。
齊鉞越發欣賞了。
“那么,你講吧。”
“秦王政那邊也應當開始動手了。”王綰坐在庭院里,以自己的叔祖一同飲酒。
叔祖年邁,雖然是熱天,卻也飲不得涼酒了,于是他們以小爐燒火,溫了酒水。
叔祖父耷拉的眼皮抬了一下,瞥一眼王綰:“看來你知道的東西有些多。”
“是呢。”王綰嘆著氣:“叔祖,在這整個的一件事情里,我所做的,就是作為鑰匙,為秦王政開了一道門。”
“權且講來。”叔祖吃了一顆鹽水煮的毛豆。
豆子煮久,軟糯無比,送入口中,舌頭一抿,著即破裂開來,細膩的豆肉涂在舌頭上,咸香中帶些清甜,味道在常人看來是有些濃郁過頭,可是放在味覺已經開始退化的老人家身上,卻是點到為止的鮮,恰到好處的潤。
叔祖咂咂嘴,還是有些想吃,卻忍住了。
這部分東西,吃一些可以,吃多了不行。
老人家尤其需要注重自身的飲食作息。
畢竟不比年輕時代了。
王綰仔仔細細將一切講述。
這半年以來,自從秦王政登臨大位,咸陽城里的所有人所體驗到的,都是他們一輩子也沒有聽聞過的新鮮事情。
以往的經驗用到這里,或許有用,或許沒用,這是誰人也不知道的事情。
這時候,找一位智慧通達,身在局外的人幫著分析局勢,還是很有好處的。
叔祖聽完王綰敘述,慢慢搖著頭。
“不好想啊,不好想。”叔祖慢條斯理地思考,慢慢悠悠地開口。
幾乎完全新鮮的事物,他們可以理解,但無法洞悉其運行規律和背后的依據。
“看來我是真的老了啊!”叔祖父喟嘆:“這些事情,我是真的猜不透的,不過有些事情是即便猜不透也可以確定的——綰兒,你對于秦王政,沒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你不是他開門的鑰匙,他開門,用的也不是我王氏的威信與關系。”
“他用的是‘秦王’的威信與關系,這是一步險棋,成則王,敗則亡的險棋。”
“不過照你所說的,如今看來,秦王政怕是已經要贏了。”
王綰有些不安。
對于叔祖父,他當然是相信的。
可是說自己沒有那么重要…
他又有些猶豫。
“自我離開咸陽的情況來看,秦王政的確是要贏了。”王綰嘆息:“但若是,我們沒有那么重要,后面的一步難關,又該如何渡過呢?”
“你喪什么氣啊?”叔祖灑然一笑,老邁的臉龐上顯現出小孩子一樣的狡黠與無畏:“他要收攏權力,要殺人,要改制,但他還能把所有人都給殺了去嗎?”
“即便是改制,他也是要給人讓利,造出新的‘人上人’的,他的國家需要治理!”
“以你所言的來看,這位少年秦王,只怕不會愿意做區區的一位‘王者’。”
“如今周室破滅,算上衛國,天下都還有八王,你覺得這位連呂不韋呂相都容不下的王,會甘愿與其他人一同作為‘王’而存在嗎?”
“他要改制,就順遂他的意思嘛!”叔祖無所謂說道:“我們為他做事,他還能不給我們好處嗎?”
“那我們…”王綰猶豫。
“瞻前顧后,畏首畏尾!”叔祖斥責道:“如此何時才能得大利?”
“或者說,你覺得那群黃土埋到了脖子上還在內部爭斗的廢物,能夠擊敗那位秦王政?”
“如果你這樣認為,那便去試試看能不能為他們出一份力,斗倒了秦王政,扶保東宮里的那成蟜小兒為王好了!”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王綰說道。
他是世家出身,自然清楚那群小貴族是什么德性與能力。
指望他們干翻此時大勢已成的嬴政,不如指望嬴政猝死來得現實。
“認定了就去做!”叔祖不無霸道意味說道:“管他們那些人一時放些什么屁,難道還真的能把你臭死不成?”
“唯。”王綰若有所思。
“另外,很多事情,我還沒有想通。”叔祖父咂咂嘴,有些郁悶:“算了,累了,我就先回去休息,明日里你再來,我們仔細參詳吧。”
“唯。”王綰一禮,目送了幾名豐乳的婦人款款腰肢,將叔祖抬了回去。
鞠子洲幽囚于宅邸之中,心情郁悶,飲了一些酒,頭腦微微發昏,于是睡去。
對于他這樣的人,飲酒的一點好處是可以催他睡覺。
因為這樣的人,只要他是清醒的,就不會停止思考。
身體虛弱時候,思考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尤其是,長久的思考。
所以喝些酒,不昏不蒙,只稍微產生困意,催著睡去,反而中斷思考,算些好處。
因著這個緣故,夏無且是很推薦鞠子洲喝些酒的。
嬴政對待鞠子洲,也從未吝嗇過。
宮中的藏酒,這邊只要有需要,便可拿取。
夏無且確定了鞠子洲睡下,邊開始收拾鞠子洲喝剩的和沒開始喝的酒。
這些殘酒,盡管嬴政和鞠子洲都并不很在意,可是說實話,價值連城有些夸張,價值千金還是有的。
夏無且覺得,自己身為鞠子洲的貼身醫師,為自己的病人嘗一嘗他所要喝的酒,沒什么不好,沒什么不對。
他使人做了鹿肉和豆腐,送到鞠子洲經常待的書房里,自己關了門,美滋滋喝著。
喝到半酣,夏無且感覺有些熱,于是他解下外套,搭在一邊。
這時候,他注意到,桌角里一卷半攤開的竹簡。
“…最大化獲利的辦法則是…”
夏無且并不很在意,繼續喝酒。
但喝著喝著,嘴里的美酒失去了味道。
他腦海里翻起那樣沒頭沒尾的半句話。
“…最大化獲利的辦法則是…”
最大化獲利的辦法則是…
夏無且放下酒杯,挑開了那一卷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