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本官已經上奏了秦王陛下。”涂邱如此說道:“以故,我要對王上,對朝堂,有一個交代。”
鞠子洲低頭吃肉。
所謂的交代,就是人頭。
對于叛亂,秦王是不可能容忍的。
這也是鞠子洲得以在大戰將起之前能夠從咸陽脫身的最主要原因。
秦王很需要,根絕叛亂。
于是,提高對于叛亂的懲罰,讓叛亂的成本增加,便成了一種故古相傳的,并且傳續至今,最主要也最有效的手段。
但這,還不夠。
逼到了絕路上,人是不怕死的。
到那個地步,什么懲罰手段都攔不住他們為自己和家人求活的烈烈決心。
所以鞠子洲講說,他可以了解到叛亂發生的根本原因,并且想到針對性的措施解決它,秦王異人才會肯放他出來。
而已經發生了的叛亂,秦王是不會姑息的。
沒有相當數量的人頭,這件事情是不可能過去的。
所以巴郡郡守所要給秦國朝廷的交代,就是人頭。
巴人的人頭!
齊雖然有些愚鈍,但并不傻氣,涂邱強調了兩遍,他便已經明白過來了。
于是他思索了一下,說道:“七月月底,我們部族,會與鈍雷部族爭奪林場,按照以前的經驗,屆時,我們雙方都會有十幾人…”
“十幾人?”涂邱冷笑一聲:“齊族長,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涂邱起身了,他刻薄而厭鄙:“殺官吏造反而去的,是二十余人,那么沒有三百人頭,這件事情就不算過去!”
“老夫這邊,出兵一次,便需要以盈論,而老夫拿來與你購置山貨的那些錢糧,足夠叫三千人的軍隊出行一趟。”
“你若真的有誠意愿意日后還與老夫交易,將山貨賣與江州縣,甚至整個巴郡的秦人…老夫看在鞠君的面上,只要你兩百人頭,不過分吧?”
兩百…
齊咬著牙。
兩百人就比較多了。
但是…
齊想了想自己所得到的那些錢、那些糧食、那些家禽家畜、那些精美的銅器和絹布絲綢…
他咬著牙,點了點頭:“郡守放心,我一定湊足這些人頭。”
“不要拿孺童和婦人的人頭來試圖糊弄秦法!”涂邱目光冷然。
“這…”齊呼吸一滯。
鞠子洲平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很快,涂邱打發走了齊。
齊很是不舍。
不舍這華貴舒適的大宅,不舍這輕歌曼舞的享受,不舍這佳人美酒的極樂。
但他始終不是這里的人。
而想要得到這一切,齊現在也已經有了辦法了。
他與巴郡郡守搭上了線,以后只需要慢慢積累,肯定是可以達到這個地步的!
未來可期!
他這么懷著希望。
“鞠君,見諒。”涂邱面對著鞠子洲,一改那副令人生厭的刻薄嚴苛,變得文質彬彬,溫文有禮。
更加可憎。
鞠子洲微微躬身還禮:“涂君何出此言。”
“鞠君為我解決了兩樁難題,自然是要感謝的。”涂邱走了上來,親自為鞠子洲斟了一杯酒,以示謝意。
“兩件事?”鞠子洲有些驚訝。
不應該是三件事情嗎?
叛亂、軍功、軍費。
鞠子洲不明白,涂邱說的兩件事,是把軍工和軍費遺漏了哪一條。
涂邱見到鞠子洲臉上的不解,于是笑了笑,和聲說道:“鞠君為我解決了軍費開始的虧空之事,又為我尋到了一條穩定的可以購置到上品山珍的路子,自然就是兩件事了!”
他輕捋胡須,微笑說道。
鞠子洲低頭:“是嗎?我還以為只有一件事情呢。”
“鞠君真是過謙。”涂邱說著,又舉杯,滿飲。
鞠子洲于是也滿飲。
“鞠君可有字么?”涂邱問著,并且自報了家門:“為兄字敬崖,你我不必太過客氣,直呼我字則可。”
“敬崖兄。”鞠子洲微微一禮:“我沒有取字。”
“如此…”涂邱微不可察地搖搖頭。
七月底,獒帶人與鈍雷部族地人開始搶奪林地。
說是林地,其實是包括了一處比較優質的水源在內的一大塊林地。
兩個部族以前為這一處林地打過多次的架,也死傷過許許多多的人,多年的互相斗爭,他們早已經養成了默契——每年只上六十人左右,戰斗是死斗,一般到傷亡四分之一左右,會昭顯勝負。
此后,勝利的一方,按照習慣,可以享用那處林地一年時間。
今年,稍稍有一些改變。
族長只給了獒三十人左右,給予他們的任務,也不再是簡單的拼殺,而是更需要腦子的——“周旋”。
也就是拖延時間。
族長自己,則帶著人,去往鈍雷部族搞偷襲,是要把鈍雷部族打一個措手不及。
而當他們之間的戰斗開始的時候,一隊秦人已經騎馬、駕車前來等候屬于他們的軍功爵了。
齊不是傻瓜。
涂邱索要的人頭數是明顯超標的。
即便秦王對于叛亂無法容忍,也沒有二十余人殺官造反跑路,需要殺十倍的人數的說法。
那么唯一的解釋呢 自然是,這些人頭,是他們所需要的全部人頭的數量。
他們需要人頭,而齊恰巧需要一些東西來幫助他與秦國的高層搭上線。
于是一拍即合。
齊愿意給涂邱他所需要的人頭,作為代價,秦軍要為齊掃清一些障礙。
至于人頭從哪里來?
自然是從田里割來的,難不成還是是從人的脖子上摘下來的嗎?
開玩笑!
這是兩個部族之間的戰斗,輕則一夫身死,重則闔族全滅。
本來,兩個部族是兩個經濟實力和人數都相差仿佛的“人”,于是斗爭多年,沒什么成果。
而現在不同了。
秦軍的加入,使得平衡被打破。
于是鈍雷部族被滅掉了。
簡單、迅速。
秦人們割下了他們豐收的莊稼。
莊稼里,有鈍雷部族的人,當然也有齊的明雷部族的人。
對于人頭,秦軍是一視同仁的。
人頭數量達到盈論。
于是參與那次“戰斗”的秦人士兵們都加了爵。
齊,在收服了鈍雷部族之后,自己也損兵折將。
于是他對待涂邱的態度更加恭謹了。
鞠子洲看了看那些人頭。
他們大都臉上帶著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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