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9、苦難的人

　　馬不悔的媽媽勇敢地追求了自己的愛情，但是并沒有追逐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她相中的這個男人是個沒有責任感的男人，貪圖享樂，好逸惡勞，眼高手低，做什么都不成，備受打擊后，竟然在28歲的黃金年紀，在家“歇”了三年。

　　他媽去世的早，他爸年紀大了，成了腦袋糊涂的老頭子，根本管不住他。養兒防老，現如今，他不僅管不住這個兒子，而且要看眼色了呢。

　　只有他的兩個姐姐輪番來勸他。正值壯年的大男人，整天呆在家里游手好閑，從沒見過哪家的男人這么沒出息！簡直是笑柄。

　　她們勸他該出去干活啊，不能把一大家子的重擔都撂給老婆。

　　但是不管用。

　　不得不說，馬不悔的爸爸是慫蛋。偶爾，他心里也會著急，想起自己是孩子的爸爸，應該賺錢養家。他會在沒人的時候在家里亂走一通，思索各種賺錢的途徑，但總是一團漿糊，最后不了了之，干脆把腦袋一埋，兩耳不聞窗外事，心里的那點火燒般的緊迫感又消失了，心里只剩下自己，只圖自己輕松，不管家人死活。

　　每日里，他要么沉迷于，要么就是到網吧里呆一整天，實在悶了，就雙手插兜，在街上閑逛。后來閑逛越來越少了，因為害怕遇到熟人。他還有羞恥心，對于別人的嘲笑暗諷依然會疼痛，但他不是給予正面反擊，而是選擇逃避，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就以為沒人說他的無能和懶惰。

　　他還好賭，好在有點良知，只是小賭。饒是如此，他也經常把身上老婆給的零花錢輸的精光，以至于不得不耍賴。有一次他老婆不得不下班后，拖著疲憊的身體去把他“贖”回來。這樣幾次后，再沒人和他玩了，這個男人就站在一旁看，一看一整天。

　　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三年，身邊的人笑話了三年，最后他老婆威脅要離婚，這個男人才想通，出門找活干。

　　就這么個人，干啥啥不成，竟然還自恃挺高呢，有失體面的體力活不肯干，渾然忘了他老婆干的就是賣力氣的活。

　　那個嬌小的女人跟著一群男人在工地上搬磚挑沙，只因為工地上的工資高一點，每日結算。

　　男人終于開始找活干，但是挑三揀四，所以這個家其實還是女人在當。她給他的老父親送了終，把兒子拉扯大，就在要高三沖刺高考的時候，這個游手好閑的男人在麻將館里和別的女人混在了一起，要求和她離婚。

　　當初，她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和家庭決裂，付出了太多太多。現在回頭看，覺得自己真不值啊，但是心里依然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悔恨像火一樣灼燒她的心。她甚至想過和他同歸于盡。

　　這回安慰她的是她的兒子，給她下定決心的也是她的兒子。

　　這個兒子從小目睹他媽媽的苦難，對這個便宜爸爸只剩下厭惡。馬不悔鼓勵他媽媽勇敢往前看，和不幸的過去一刀兩斷，追求新的幸福。

　　爸媽離婚后，馬不悔考上了全國重點大學，然而就在這時候，馬不悔的媽媽查出了乳腺癌，好在發現的早，還有得救。

　　李想和李誕在病房里找到了正在削蘋果的馬不悔，以及面容消瘦憔悴的媽媽。

　　馬不悔事先不知道李想和李誕要來，見到他們十分驚訝，旋即心里暖洋洋的。

　　“阿姨，還記得我嗎？我是李想。”李想和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打招呼，“以前常去家里蹭你做的晚飯吃的那個。”

　　馬不悔的媽媽瘦削了許多，可能，這副身體已經不足70斤了，眼窩深陷，沒有了曾經的神采。

　　她仔細打量李想，苦難的臉上露出笑容，用沙啞且微弱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是小象，不悔的同學，你還唱歌哩。”

　　李想笑著坐在床邊，說：“您記性真好，還記得我呢。對不起啊阿姨，一直沒來看您，昨天遇到不悔，才得知您住院了…”

　　據李誕說，馬不悔的媽媽一開始很抵觸住院治療，怕拖累兒子，但是經過馬不悔聲淚俱下的勸說，終于同意，積極接受治療。她還盼望抱孫子孫女呢。

　　李想在病房里待了一會兒，和馬不悔、李誕出門，來到走廊的角落里說話。

　　李想一面自責對朋友的關心太少，一面責怪馬不悔出這么大的事瞞著不說。

　　馬不悔見他說的情真意切，不禁為自己的狹隘慚愧。他以為他和李想已經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不會再有交集了，興許人家已經忘了他。李想處在靚麗的舞臺上，而他依然在社會的底層掙扎，階層的天塹橫亙在他倆之間。

　　“阿姨的病現在怎么樣了？”李想問道。

　　“7月底的時候剛做了化療，現在看，恢復的不錯，癌細胞已經沒有擴散，就是疼的厲害…”馬不悔沉聲說道。雖然病情有所好轉，但是依然不容樂觀。癌癥就是死神降臨，誰也不知道它什么時候不開心了，亂來一下，那簡直是要人命啊。

　　但不管怎么樣，病情正在向好的方向扭轉。

　　走廊里出來了許多人。這些人認出了李想，對他們這邊指指點點，現在沒有人過來，但是過一會兒只要有人帶了頭，就會蜂擁而來。

　　“我們到樓下走走。”李想對馬不悔說道。

　　“也好。”

　　三人下樓，來到住院部的花園里。

　　8月份的花園里開了許多鮮艷的花朵，有金燦燦的牡丹，金黃的向日葵，紫色的薰衣草，迭迭香，在一片小小的池塘里，還開起了幾朵荷花。

　　院子雖小，但是生命旺盛，時刻讓人感受到勃勃生機。對于正在與病魔作斗爭的人而言，這種美景太難得了。

　　大家相互聊了聊近況，最后李想表達了此行的主要目的。他打算承擔馬媽媽所有的治療費，馬不悔堅決不肯。他認為自己有手有腳，完全可以支撐下去，還沒到需要別人全盤幫忙的時候。

　　李誕勸解馬不悔：“你就收下吧，這不是為了你，是為了阿姨好。你看阿姨現在都瘦成什么樣了，每次看到她這樣子，我就忍不住想落眼淚。不悔，別逞強，為了你媽，收下吧，再說啦，我們是兄弟，當初你幫小象傳情書，被人誤會，挨了打，那一巴掌一直沒還呢…”

　　“…”李想真想把李誕的嘴縫上，這個傻瓜蛋子七扯八扯，盡說些爛七八糟的事情。

　　馬不悔被李誕說服了。

　　在他最無能為力的時候，最愛的人卻被病魔折磨，其中的痛苦他體會過。

　　他可以要強，但不是這個時候，他的媽媽等不起啊。李誕說的對，這個時候，所有伸過來的援手都應該抓住。如果不是真心的想要幫助，沒人會在這時候伸手，那些虛假的人早已避而遠之了。

　　這個吃苦耐勞的小伙子，這一刻不禁熱淚盈眶，手里拿著李想給的銀行卡，感謝的話不知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