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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國寺中一片狼藉,事實上,當一清早幾個負責灑掃的年輕僧人起床的時候,便發現寺內呈現出一片奇怪的景象。
原本緊閉的幾處大殿都敞開著,而供果也有被動過的痕跡,最后清點下來,他們竟發現幾樣佛前供器少了。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幾樣官眷供奉在佛前的珍寶,居然在一夜之間無影無蹤。
智光對此很是惱火,自他接任大相國寺住持以來,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突發事件。
在清點發現蔡夫人呂氏的東西同樣少了之后,他不敢怠慢,一面命人去開封府報官,一面又讓人去通知蔡府,等到蔡京令人傳信過來,他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只要這位當朝首相不因此而怪罪就好!開封府的人同樣來得很快,蔡府家人前腳剛走,推官黃明便帶了一幫衙役匆匆趕到。
前頭一樁事他已經被人罵了個半死,若這一次還是如此,就算天子官家對他這個推官萬分滿意,他也會在言官的巨大壓力下請辭。
因此,一想到有人在太歲頭上動土,他就感到氣不打一處來。智光是朝廷敕封的住持,因此黃明并未擺臉色給他看,但是,在那幫年輕僧人的面前,黃明的臉色就沒有那么好看了。
由于心中郁結著一腔怒火,他只覺得看誰都像是賊,一番盤問過后,他當即命衙役在僧人的宿處先搜索了一遍,待到全無收獲之后又命人把范圍擴展到整個寺院。
對于黃明的這種舉動,智光雖然有些不滿,但是,一想到事情背后可能另有玄機,他便拒絕了幾個師兄弟的請求,又阻止了幾個老僧準備派人去其他府邸求助的打算。
“為了這么一點小事,驚動太廣不值得。”他輕描淡寫地用一句話搪塞了過去。
但在旁人不曾注意的時候,他卻派人去高府報信——他和鄭居中之間關系莫逆。
甚至可以說,鄭居中能夠有今日,他在其中居功至偉。鄭居中離京前夕,兩人曾經議定,倘若有大事便去知會高俅,畢竟,受了高俅舉薦的鄭居中勉強也算是高系一脈。
然而,高府的人沒來。又一撥人卻已經到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提舉皇城司曲風。
盡管皇城司如今在京城算是 “威名”赫赫,但是,他這個第一把手出來卻沒有帶著多少人招搖過市,除了兩個充作護衛的內侍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手。
而他一來并非盤問僧人,而是直截了當地找到了黃明,兩人低聲嘀咕了一陣,黃明當即臉色大變,召回所有衙役便隨曲風匆匆離去。
見到這一幕。即使是智光再見多識廣智計百出。也頗有一種云里霧里地感覺。
他猛然中想到不久之前開封府衙的那場鬧劇,身子不由一顫,隨后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
明令不許隨意外出,又命人不得進出那些遭竊的大殿。等到辦完這一切事情,他猶自覺得心中不安,可是,此時去高府報信的人偏偏還沒有回來。
關于京城盜案,他并非完全不知情,畢竟,就連鄭居中家里都被偷了,更不用說其他京官。
只不過,那群小賊卻也聰明。盜的都是那些尊榮卻權勢不大的人家,其中便有欽圣向皇后的親族向宗良,還有其他幾個曾經出過國公的大家族。
至于當朝重要人物家里,失竊地就只有鄭居中一家——想來是因為鄭居中遠在河北,家里沒有人鎮宅的緣故。
“可是,無緣無故,怎么會有匪盜流竄到東京城作案?”智光左思右想,只覺得腦袋脹得老大,偏偏就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待到最后。他心力交瘁,索性不去想那些事情,閉著眼睛便想小憩一會。
誰知才一合眼,便有小沙彌匆匆而入,咋咋呼呼地稟報道:“住持,住持,高府派人來了!”智光猛地睜開眼睛,來不及細問便隨那小沙彌出去,見到來人卻連忙合十行禮。
原來,來的不是高府的尋常家人,竟是高俅那位老岳丈宋泰。他往日雖然和這位相交不深,卻也曾經見過幾面,知道對方雖然年紀大,手底功夫卻極為扎實,因此此時心中異常欣喜。
“居然勞動了宋老太公!”今天原本不該宋泰前來,只是他一直悶在家里未免無趣,正好在前院聽到這么一樁事情,不由分說便前來看看。
管家高豐景和高升哪里能夠奈何這位高俅的老丈人,因此一邊選了幾個精壯漢子護送了他來,一邊讓人去回了英娘。
一句老太公叫得宋泰眉開眼笑,他只有英娘這么一個女兒,如今靠了女婿過活,日子過得雖然舒坦,畢竟不如高太公來得名正言順,要說心中完全沒有疙瘩也是不可能的。
當下他便客客氣氣地問了智光幾句,聽得少了這許多東西,頓時勃然大怒。
“這些小賊居然如此膽大,佛前的東西也敢偷,簡直是無法無天!”雖然一把年紀,他卻是聲若洪鐘,旁邊幾個年輕僧人竟情不自禁地微微退了幾步。
他卻絲毫未曾察覺,大手一揮便命人帶路,一路察看了幾處被盜的地方,到了居中的大雄寶殿,他的眉頭登時皺得更緊了。
“這不是尋常小賊。”智光聽得這句話,心頭不由一緊,連忙上前一步追問道:“老太公,你剛才說不是尋常賊子,難不成是什么有名地大盜?”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宋泰啞然失笑,遂指著地上地幾處香灰解釋道,
“看這痕跡,斷然不是昨晚留下的,而是今天早上慌亂之中有人打翻了香爐,是不是?來者撬開大門,并非用的蠻力,而是以巧取勝,單單是這開鎖地功夫,便是一個了不得的賊。而且,他還順著這柱子上過橫梁。對了,智光大師,貴寺在這梁上可有什么珍貴東西?”智光還是頭一回聽說這種事,眉頭緊皺在一起不說,心里頭更是一片茫然。
愣了一愣之后,他輕輕搖了搖頭,遂又想到自己在這寺中做住持并沒有很長時間,即便算上出家的日期,也不過二三十年功夫,連忙命人去請幾位老僧。
誰知幾位在大相國寺出家多年的僧人到了之后,全都搖頭只說不知,這樣一來,智光不由得更覺糊涂,見宋泰在那里只是朝梁上打量,他只得上前問道:“老太公,倘若真的認為梁上有可疑之處,老納可命人去取梯子,然后上去看個究竟。”
“也好!”宋泰點了點頭,此時,旁邊的兩個小沙彌慌忙奔出去取梯子,不一會兒便搬了一架高高的木梯子進來。
宋泰本意是自己上去瞧瞧,無奈智光生怕他年老體邁有所不濟,硬是讓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僧人頭一個上去。
那年輕僧人小心翼翼地爬到上面,探頭左右張望了一陣,便沖下面叫道:“上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手印子。”
“嗯?”宋泰聞言大喜,連忙將那年輕僧人叫了下來,自己三兩下攀了上去。
見到這一幕,底下的一群和尚不由都是大吃一驚,就連智光也心中佩服他的老當益壯。
宋泰出身草莽,早年也曾經在外頭廝混過,因此眼力自然毒得很。那年輕僧人不過是看到灰塵中地一個手印子,他卻看到了角落中一個方方正正的白印,似乎是擺放過匣子之類的東西。
他在原地仔細琢磨了片刻,一下來便把話挑明了。智光本就是絕頂聰明的人,細細一思量便立刻問道:“莫非來人并非志在盜竊財物,而是為了取這個,為了惑人耳目,方才偷了其他殿中的財物?”
“也許。”宋泰掃了一群僧人一眼,眉頭皺得愈發緊了。莫名其妙攪和進這樣一件事情中,他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無奈他原本就是個好事的,雖然想起女婿以前的告誡,終究還是爭強斗勝的性子占了上風。
仔細思忖了一陣,他便把智光叫到了一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智光聞言臉色數變:“這…似乎太過于張揚了吧?”
“這不過是我的一點小想頭。”宋泰只是從女兒那里聽說過一個女婿講地故事,此時純屬一時興起,
“既然不知道梁上的東西是什么,何妨讓別人去猜?再說,那個偷東西的賊若是真的還有同伙,指不定就因為這個而自己爭斗了起來。當然,是否要用,你還是和開封府商量一下再說。”等到宋泰離去,智光著實犯了躊躇,但最后,他還是嚴令不許透露此事,隨后偕同兩個寺內高僧匆匆奔了開封府而去。
這種事情,斷然不能由他一人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