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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退出福寧殿姚平仲就見一旁廊柱下的曲風朝自己做了個手勢連忙快步走了上去。他曾經在御前當過幾個月近衛班直由于高俅的緣故和這位如今炙手可熱的內侍押班交情也相當不錯。
曲風匆匆把姚平仲領到了一間僻靜的偏殿這才笑道:好啊一出去沒多久便換了一個七品官將來打起仗來恐怕還要晉升怪不得高相如此器重你 姚平仲連忙謙遜了一番突然想起剛剛引自己進宮門的那個梁師成于是順便問了兩句。誰料曲風卻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道出了一番解釋。
你應該知道圣上一向喜好書畫這梁師成略通文墨又能夠寫得一手好字所以一向在書藝局當差。前些日子不知他怎么沖撞了蔡相便被賈祥配到福寧殿偏殿充當雜役我看他年紀輕輕人又機靈就多看顧了他一點想不到他如此善于鉆營。唔內官不得擅自結交外臣以后得空得告誡他兩句。
姚平仲原本便無意結交內臣曬然一笑便丟在了腦后。
曲風也不再多提此事左右看了看便壓低了聲音道:適才高相進去之前曾經吩咐過我讓你面圣之后先回家。姚帥原本準備告病辭了殿帥之職圣上一直不允但據大夫看下來恐怕熬不了多少時日你此番回來正好也讓他遂了心愿。如若晚間有空你就到高府去高相會在那里等你。說是有要事交待。
聽到爺爺病入膏肓姚平仲不覺心中黯然。他上次離京的時候就知道姚麟時日無多能夠一直挺到現在。大約也是因為等著自己的緣故。
他勉強按捺住心中激蕩地情緒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曲大哥告知。勞煩你轉告高相晚間我一定去拜訪。
出了禁中他便立刻直奔姚府進了大門便朝姚麟的臥室沖去幾個家人竟是攔都來不及。一進房間。他卻驚訝地現姚麟辦坐著斜倚在床頭看上去精神似乎不錯不覺喜出望外。
你終于回來了姚麟含笑點頭招手示意姚平仲過來坐下上下端詳了一番臉上喜色更甚很好姚家總算是后繼有人 姚平仲只覺喉頭哽咽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在戰場上固然是奮勇當先不懼受傷可此時卻分外神傷。身為武將者。最希望的就是馬革裹尸戰死沙場這纏綿于病榻確實不是什么好死法。
你爹爹當年將你托付給我正是希望你能有個好前程。所幸你也確實爭氣不僅弓馬嫻熟而且在際遇上更勝人一籌。不滿十八歲而升到七品武官地你還是姚家頭一個姚麟愛憐地看著面前的少年。突然又嘆了一口氣我地幾個兒子孫子都不中用既及不上你爹和你伯父更及不上你。以后姚家的命運便要看你們這一脈了大哥有這樣的子孫你在天之靈也應該感到欣慰了聽到姚麟這么說姚平仲頓覺心中更是黯然便想方設法地出言轉圜:爺爺你別這么說大伯父他們好了不說這些姚麟一口打斷了姚平仲的話用力撐了一下坐直了身子你應該已經面過圣了圣上可有別的交待或是安排 姚平仲聞言立刻想起了那道任命臉色不由迷惑了起來:圣上召見時高相提出讓我去西寧州高永年將軍麾下說那邊臨近羌人戰事不少正好可以立功。可是我總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對了高相讓我晚間過府一趟應該另有交待。
唔。姚麟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隨即又微微笑道高相此舉必有其用意總而言之他對你相當看重決不會陷你于危難。只看他當初薦王處道之前先讓你和他接觸之后又讓你去西征軍內效力便可知他步步為營地籌劃功夫。唉如若我當初沒有一時興起讓你到他身邊歷練恐怕但是棄河湟的罪名我們姚家人便會受到無窮無盡的牽連如今總算是勉強挽回了。只可惜了你伯父 姚平仲也聽說過因為王厚下湟州青唐的緣故當初贊成棄守河湟的臣子全都受到了牽連或貶低或不用自己的伯父姚雄也因此受到了牽連。此消彼長是很自然的事再加上他如今人微言輕只得保持沉默。
姚麟本就是一番感慨此時自悔失言連忙調轉了話題:我的病拖不了多久好在你不是我的親孫子否則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就泡湯了。我半輩子征戰沙場要是老來還要拖累后人那豈不是一場笑話爺爺姚麟地弦外之音姚平仲豈會聽不出來頓時大驚失色京城名醫遍地爺爺的病不過是些許小疾又怎么會好了別說那些婦人家安慰人的話姚麟突然大雷霆狠狠拍了一下床板你是做大事地人老是在我病榻面前坐著算怎么回事天色不早趕緊去用些點心待會早些去高府候著總不成要讓高相等你吧快去 姚平仲百般無奈只得出了姚麟的正房但實在沒有胃口吃東西便徑直去見幾個伯父叔父和一干堂兄弟。大宋武官因為征戰沙場生死難料因此素來多納姬妾往往子孫眾多。王韶有十子姚麟膝下也有五個兒子孫子更是不計其數。他此次加官進爵又是奉詔進京姚家眾人自然是歡欣鼓舞他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方才見完了大部分親戚而后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往了高府。
大約是早早得了關照他一進高府便被引到了書房又有人送來了茶水和一應點心然后便再也無人打擾門外就連腳步聲都聽不到。他在路上原本就沒有休息好回來之后又是面圣又是回家探望這一休息下來頓覺渾身疲憊最后竟不知不覺地合眼睡著了。
高俅一推開書房大門便聽到了一陣均勻的鼾聲先是覺得好笑而后卻又覺得感傷。那些文官子弟十七八歲的時候還只是吟詩作對享盡家中榮華富貴可這些將門子弟呢西軍之中父子幾代人接連作戰地不計其數若非是這些人遏制了西夏羌人的勢頭又哪來的什么承平盛世大宋崇文抑武沒錯畏懼武將坐大危及社稷也沒錯但這并不代表著便能任由文官作踐了那些武將長此以往這不是讓將士們寒心么 他隨手掩上了房門也不去打攪熟睡中的姚平仲徑直坐在書桌邊看起了幾封信。只是剛剛進來那一眼他便知道姚平仲并未翻動過書房中的任何東西只是這份心性便不是普通少年郎能夠做得到的因此看來自己信任他并沒有做錯。就著燈光他便提筆開始寫一封封回文這都是幾個幕僚挑選出來需要他親自答復的畢竟不是事事都能讓人代勞。聚精會神之下他幾乎忘了面前還睡著一個姚平仲。
姚平仲這一覺睡得無比香甜朦朦朧朧醒過來的時候他才感到似乎有些不對勁一睜開眼睛就幾乎跳了起來。自己分明是在高府書房而書桌前正在奮筆疾書的那個人分明是高俅自己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睡著了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
良久他終究還是惴惴不安地開口喚了一聲:高相 高俅聞言抬頭見姚平仲滿臉忐忑不由笑道:睡醒了唔已經快子時了你這一覺倒是睡得踏實我讓他們添了兩次茶水都沒吵醒你。
姚平仲頓時大慚囁嚅了老半天才起身深深一禮道剛剛著實失禮了還請高相見諒高俅笑著點了點頭:沒事你連趕了十幾天路自然是疲累這都是我疏忽了本應該讓你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說也來得及。我看你大概連晚飯都沒吃那里有廚房剛剛送來的點心不必拘束先墊墊饑 姚平仲本還想推辭突然覺得腹中饑腸轆轆只得訕訕地點了點頭。一連吞下三塊糕點又痛喝了一氣茶水之后他方才緩過氣來連忙欠身道謝。
好了吃飽喝足談正事。高俅莞爾一笑然后便正了正臉色你大概在琢磨我為什么會讓你去西寧州。說實話如今熙州短時間內大約不會再有戰事那里大軍眾多西夏不會以此作為矛頭反而是渭延慶三州更可能燃起戰火。不過你現在屬于王厚麾下我不想讓你突然調到別處所以西寧州便是唯一的選擇。
他見姚平仲聽得聚精會神索性又毫不避諱地解釋道:知西寧州高永年你應該知道此人麾下用了眾多羌兵為人又豪爽不拘小節若是以前自然沒什么關系但現在我軍克復青唐與羌人結下了莫大的仇怨。西寧州乃是青唐重鎮一旦羌人來犯里應外合也許還不至于但只要高永年率兵出擊則難保是否會有危險。要知道前番西征王厚是主將他是副將少數羌人對他們倆恨之入骨一旦出事斷無幸理不像王厚童貫那般不以為然姚平仲以少年之身追隨高俅已經頗有一段時日對于每一個指令都是毫無異議地執行此次更不例外。他霍地站了起來鄭重地抱拳行了一個軍禮:高相放心只要我在西寧州一日一定會小心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