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的落職自然是在朝堂上激起了軒然大波在不少冷眼旁觀的人看來曾韓相爭最后卻是兩敗俱傷漁翁得利端得是好笑得緊。不過曾布在面君辭行之后回到府中時卻憂色全消無論家人朋友怎么詢問都不肯多言一時讓旁人費解到了極點。但不久之后皇帝的一道旨令便讓所有人恍然大悟原來那個高俅要回朝了。
但凡在朝任官時間長的朝臣都知道高曾一向儼然為一體密不可分。早在元符末年高俅還是區區端王府翊善的時候便和曾布走得很近而趙佶登基之后高俅固然是飛黃騰達如日中天卻始終要買幾分曾布的面子。區區一個大理使團自然用不著高俅這個安撫使一起千里迢迢地跟著回來既然如此趙佶這道旨意的其中深意便很值得商榷了。
然而這幾日自新君登基以來便一直門庭若市的趙府卻有些冷清的跡象。自從卸了御史中丞之職而進身副相以來趙挺之一直對上頭那兩個位子虎視眈眈因此即便在曾布面前唯唯諾諾暗地里卻一直在使勁。在蔡京回朝之后他立刻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可能要大用所以沒少下工夫。可是幾天前突如其來的一道彈劾卻把他打懵了。
彈劾的奏疏相當簡單無非是說他陰結曾布構陷無辜之類的老話但其中有一條卻是觸目驚心即在任御史中丞期間聽曾布指使彈劾朝臣逾越臺長本分。若是說其他罪名他還能夠安然度過的話那這一條無疑是君王大忌。須知大宋向有慣例宰相的親屬和宰相推薦的人不得為臺長為的就是擔心宰相控制御史臺如今別人把這一天扔了出來。無疑是有心要打壓他。
若是旁人彈劾趙挺之當然可以運用他當年在御史臺的影響力加以反擊可那個上書彈劾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因為彈劾曾布成功而大出風頭地殿中侍御史錢遹。他自知錢遹向來與蔡京交好。先前彈劾曾布多半是出自蔡京授意可此番為什么把自己也牽扯了進去 他這邊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一頭蔡攸卻志得意滿。比起蔡京的謹慎來蔡攸則恣意得多他自忖乃父即將大用。又深恨趙挺之的橫插一腳逮到機會當然不肯放過。這一次他正是暗地里示意錢遹上書果然讓趙挺之寢食難安。
居安這一次總算遂了你的心意了趙挺之就算過得了這一關圣眷也必定大不如前。說不定到時自己忍不住請郡外放也不一定。
說話地是一個面目俊朗的年輕人。只見他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袍目光中閃爍著一種異乎尋常的自信。此時他正和蔡攸坐在一座酒樓的雅座之中彼此小酌好不逍遙。
治一個趙挺之當然是不費吹灰之力蔡攸冷笑一聲舉杯仰頭一飲而盡若不是顧忌爹對將來地打算。我還想再拖幾個人下水 好好這才是將來的相府公子氣派年輕人舉杯相敬不無深意地道我就在此恭祝居安你能夠一展宏圖了說實話元長公的步步為營雖然沒錯但有的時候確實太過謹慎了。如今的朝中群魔亂舞若不能拿出氣勢來要存身著實不易。
少蘊你這句話大合我的胃口蔡攸冷不丁地一拍桌子臉上頓顯激憤爹奉旨回朝已經有些時日了。雖然如今官進翰林學士但是圣上卻并沒有對他格外另眼相看。修國史雖然重要可這畢竟不是出路你看看如今朝廷里都是些什么人一個個七老八十還占著中樞的位子不放簡直是老朽不堪使用我就不明白了圣上還年輕正是勵精圖治的時候怎么會如此容忍這些迂腐之輩 年輕人正是剛從婺u州教授調任議禮武選編修官的葉夢得他和蔡攸同年如今都是二十五歲但才學卻是蔡攸拍馬都趕不上的。他在紹圣四年登進士第向以文名著稱結識蔡京之后更是深得其贊賞蔡京甚至已經在趙佶面前推薦了他。雖然他在內心看不起蔡攸這樣不學無術的公子哥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和對方相交。要知道大宋進士多的是若沒有一個穩固的靠山他就是老死也別想躋身于朝堂中樞。
居安你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葉夢得稍稍向前探了探腦袋聲音也壓低了許多圣上當然是想要啟用年輕人整肅朝堂但是他卻不想讓臣下落得一個驟進的名聲所以一步步走得相當謹慎。這幾年來圣上在中書門下省都任命了不少年富力強的官員檢正各房公事樞密院更有一大批年輕的主事。所以說圣上不過在等待時機而已。你沒看見如今那個樞密院副承旨嚴均面圣的機會比那些宰輔更多么除此之外那一位可是已經奉旨回京了。
哼蔡攸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身在朝中他怎么會不明白這些只是看著他人一個個在實權位子上混得風生水起自己卻依舊是一個閑官鴻臚寺丞他心中分外不平而已。什么年輕才俊不過是一些沽名釣譽逢迎拍馬之輩有什么真本事他有心多抱怨兩句卻想到葉夢得并不是自家人掂量再三還是忍住了。
呵呵居安兄不用著急圣上對你印象頗佳早晚都有大用的一天你又何必急于一時再說有令尊元長公居中謀劃難道你還怕趕不上那些家伙葉夢得似是安慰似是諷刺地拋出一句話見蔡攸臉色數變心中不由極為滿意。志大才疏心胸狹隘這八個字用在蔡攸身上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只可惜自己不像蔡攸那樣有個好父親否則哪用得著這么辛苦。他好整以暇地拿起杯子輕品了一口目光又落在了外面。深秋了無邊落木蕭蕭下只是隨著這落葉一同落下的文字版還會有朝中那個倒霉的家伙比起和大隊人馬在路上徐徐而行地高俅來先行一步的姚平仲自然是早早趕到了京城。他如今尚無實缺因此往樞密院和兵部投了文書之后便直奔自家府邸。一進大門他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香眉頭頓時緊緊皺了起來抓著一個仆人便厲聲喝問道:爺爺的病怎么樣了 姚平仲走得急門房原本就沒來得及傳報而仆人一聽此言更是摸不著頭腦。待看清了其人形狀之后那仆人登時大喜過望。
孫少爺你終于回來了老爺可一直都在等著你他一邊說一邊匆匆把姚平仲往里面引口中猶自嘮叨道老爺這些天已經好多了只是精神依舊不濟幸好你回來了 姚平仲哪有心聽這些廢話一路上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了兩聲到了地頭便立刻往房中沖去幾個侍妾仆婦自是忙不迭地往旁邊讓。
一看到床榻上那個消瘦的老人姚平仲頓感渾身大震輕喚了一聲便跪在了床邊。他父親姚古一直在熙河一帶征戰真正的祖父姚兕又早年去世可以說他一直都把叔祖父姚麟當作爺爺看待更不用提他還是自幼在其膝下學習軍略。
希晏是希晏回來了姚麟睜開眼睛見是孫兒大喜過望的同時卻沉下了臉你這個時候回京干什么難道忘記了我的吩咐咳一怒之下他禁不住連聲咳嗽臉上頓時泛起了潮紅。
爺爺姚平仲忙不迭地上前侍弄見姚麟順過氣來他方才將其中情由解釋了一遍。
原來如此。姚麟微微點了點頭見屋中還有一群女眷立刻吩咐道你們全都下去吧我有話要和希晏單獨說。待到屋內只剩下祖孫兩人他方才勉強坐直了身子鄭重其事地問道希晏我問你你覺得高伯章這個人究竟如何 姚平仲聞言一怔但隨后立刻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后他才抬起了頭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說道:孫兒覺得他是那種不會輕易改變立場的人只要是他認為對的事情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其達成。而且他待下真誠孫兒只是在他手下不到一年便已經折服。他還說過軍人乃國之重器不該有意氣之爭孫兒覺得此話說得很對。
聽到姚平仲這句異常堅決的話姚麟立時神色大變許久才低喃道:沒想到你居然這么輕易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臉上疲態盡顯算了我們姚家和種家斗了那么多年也該有個消停的時候了。唉不過你父親和伯父未必會這么想希晏你既然選擇了將來的路我便要警告你一句不要陷得太深明白么在外多日姚平仲早就比當初成熟了許多當然明白祖父的深意。爺爺放心我自然會記住自己是姚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