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獻早上拜訪了高府趙挺之在當天傍晚也帶著幼子趙明誠匆匆前來謝罪。他先是讓兒子上前賠禮而后又客客氣氣地說了一籮筐好話。
正夫兄你我同朝為官平日也有些交情我當然不會斤斤計較這些小事。高俅一邊說一邊斜睨了趙明誠一眼見其低垂著頭并不說話心中不由冷笑。只不過我聽說令郎即將娶親那就應該檢點一些別鬧出什么風波讓別人笑話。
盡管高俅的話頗有些帶刺的意味但趙挺之非但不以為忤反倒大大松了一口氣。在他看來對方冷嘲熱諷是好事怕就怕面上笑嘻嘻背地里使絆子。我何嘗不知道這些明誠這孩子平時也算知書達理誰知道會和阮行章那個不爭氣的家伙混在一起。伯章你是不知道老阮那個人平時在下屬面前說一不二偏偏就奈何不了這個兒子也不知道闖出了多少禍事。唉按照阮行章的年紀怎么也該由蔭補求一個出身了否則再這么下去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煩來 盡管趙挺之似乎口口聲聲為阮大獻著想但高俅怎么會聽不出那字里行間流露出的意思。對于阮趙兩人明里暗里的爭斗他早就有所耳聞此時不免愈肯定阮大獻送來重禮的原因。
正夫兄所言極是阮兄自己倒是精明強干只可惜養了一個不中用的兒子。不過依我看來如今的時節就是想讓他改好也晚了。我倒是聽說令郎在太學中文名卓著對了令郎的未婚妻可是禮部員外郎李文叔家的女兒 原來伯章賢弟也聽說過。趙挺之露出了一絲微笑不由用兩指理了理頜下的幾縷長須頗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李文叔本來就是經學大家文名著稱于世。想不到連女兒清照也是博學多才。我這個兒子也是個癡心的無意中見到一次之后就仰慕十分卯足了勁方才讓李文叔開口應承了下來臘月里頭就要完婚了。
竟然這么快高俅心中一跳著實吃了一驚。他根本不記得李清照的生卒年只在印象中認為李清照年紀還小想不到竟然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端詳著旁邊地趙明誠他本能地生出了一股嫉妒的情緒。就這么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子配得上那個詩詞一絕的才女 趙挺之見高俅不說話誤以為其不相信自己的話為了緩和氣氛他連忙朝兒子趙明誠使了個眼色。明誠你不是老夸清照么還不給你伯章叔叔說說。
一句伯章叔叔差點讓高俅噴了出來他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心中卻腹謗不已。才不到三十的年紀居然被一個將近二十的年輕人稱作叔叔。這都是什么世道話雖如此。他卻仍舊津津有味地聽著趙明誠在那里講著戀愛史聽到最后卻有些駭然。短短一年多時間趙明誠這家伙竟然給李清照寫了上百詩詞。這才如愿結下了這門親事看來才女果然是不好迎合的。
送走趙家父子高俅的臉色不免便有些陰沉。到了這個時代之后他也算是看盡美女而且那些美人幾乎都是蘭心慧質胸無大腦的幾乎沒有但是那個以詩詞聞名于后世的李清照卻是與眾不同的。在腦海中幻想了老半天他末了卻長長嘆了一口氣這大宋朝最重禮制。當初為了一個伊容就已經千難萬難更不用說李清照這個名副其實的官宦女兒了。
無緣無份多想無益自言自語嘀咕了兩句高俅便無奈的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回了后院。但是隱隱約約的一個優美而朦朧的倩影仍舊不時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他自然不會知道由于這個微不足道的意外一樁在旁人眼中看似天成佳偶地婚姻會興起怎樣地波瀾。
由于曾經像趙佶承諾過逐漸解決婦孺問題。因此高俅早在十幾天前便開始了種種籌劃。他在京城內外擁有不少房產因此很快揀選了城郊一處普通宅院作為試點招收了第一批近百名女工。這本來就不是一件為了盈利的事因此他很是爽快地開出了高昂的工錢一人一月五百文幾乎相當于一個上等廂軍地一月俸祿。當然高俅心中清清楚楚宋代的布帛細分為羅綾絹紗施鈾雜折絲線綿布葛十類除布葛以外其余九項均為絲織成品所以他還下令幾個擅長絲織的仆婦教導這些女工至少自己也能少賠一點。
好在流民之中的單身的婦孺并不多當他那處莊園幾乎寶滿之后京城之中剩下的主要就是那些青壯。盡管局勢在開封府兩個推官的極力維持下比較穩定但是本地原住民和外來人之間仍舊沖突不斷尤其是那些本來就處于內外城之間的區域平日里斗毆不斷就差沒出人命案子了。
面對這樣的情景朝堂上的君臣自然憂心忡忡臨到最后招募廂軍這一條仍舊被提上了議事日程。但這一次韓忠彥居然提出建議聲稱可用新招募地廂軍前去荊湖屯田此議一出朝野頓時為之嘩然。
高俅從來沒有想到素來偏向于舊黨的韓忠彥居然會提出這么一個激進的建議要知道以廂軍屯田的說法他只在中看到過并且深知其中難處。要突然讓一群在北方生活慣了的人去南方開墾荒地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簡單因為南方在北方人的眼中就是蠻荒之地的代名詞到處都是瘴氣和沼澤流民中本來就醞釀著激憤的情緒這么做肯定會惹出大亂子。
韓相去歲河北河西陜西饑但圣上早已下詔命各地帥臣撫恤所以并未造成流民泛濫。而今年突然有這么多流民涌入京城你知道這是何緣故高俅見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能趨前一步問道小民并不知道朝廷的苦處若是招募他們成為廂軍后又嚴令其拖兒帶口前往荊湖天下百姓會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圣上廂軍歷來從事營繕之役用來屯田本來并沒有什么但是臣卻認為如此解決此次地數千饑民并不妥當。這一次搶在曾布之前說話的竟是趙挺之致使民眾流離失所便當追究當地官員的責任。再者先前開封府曾經呈報這些流民大多是被奪佃的佃戶來自河東河北的猶多。要知道朝廷向來優待士大夫以其為官戶其田更是免于兩稅那么驟然奪佃是不是有欺民壓民之嫌 一頂大帽子下來朝堂群臣人人色變。河東河北都是土地肥沃能夠擁有的大半是高官及其家屬若是趙佶盛怒之下真的徹查恐怕后果就麻煩了。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趙挺之身上誰也不知道這個一向以見風使舵為準則很少當出頭鳥的家伙怎么會突然變了性子。
就在滿場皆靜的當口又一個石破天驚的聲音傳進了眾人耳畔。圣上據臣所知并非是那些河東河西的田主故意奪佃而是有人正在以高價收購這些地產所以才會使得百姓流離失所說話的卻是阮大獻他見眾人的目光刷的轉到了自己身上連忙躬身一揖道臣蒙圣恩知開封府因此不敢有絲毫怠慢。早在現流民不斷增加時臣就派人向老家詢問此事結果得知是有人以高價購買了大批田地竟有此事 不待阮大獻把話說完趙佶便緊緊皺起了眉頭。土地兼并太烈向來是歷朝歷代皇帝最為頭痛的事對于大宋歷代君王來說也是同樣。盡管有各式各樣的律法和限制但是這并不足以限制豪強地主占有更多土地的步伐。只不過在河東河北之地生這樣的事著實令人心驚而已。
高俅和曾布不約而同地用驚訝的目光投向了阮大獻和趙挺之曾布是驚訝于兩人大異于往常的活躍高俅則是在思索那個敢在這個時候大肆兼并土地的人究竟是誰。阮大獻和趙挺之都在爭奪進入政事堂的機會這一點高俅早就看出來了因此自然不會覺得兩人這種較量的言行有什么不對。
阮卿家朕且問你本朝公卿職田都有規例而大小士紳和尋常百姓在田地上也各有制約究竟是誰如此大手筆竟能使得這么多百姓流離失所趙佶狠狠盯著阮大獻言語絲毫不客氣此時他著實動了真怒。
話說到這個份上阮大獻卻有些畏縮了他忐忑不安掃視著周邊眾人末了才囁嚅道:請圣上準許臣單獨奏對 三三兩兩退出文德殿的群臣都頗感意外曾布固然面沉如水尤其是趙挺之臉上陰云密布仿佛時刻會來一場狂風驟雨。至于剛才條陳被駁的韓忠彥更是眉頭緊皺一個人站在一根廊柱邊想心事。高俅則心不在焉地和幾個同僚攀談著腦海中卻掠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