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的另一端,2035年10月。
魔都紅房子醫院,作為魔都婦產醫院中的佼佼者,這里乍一看不太像一家醫院,因為醫院大樓很安靜,看不到多少家屬。
這里的醫院大樓門禁實行得很嚴格,一般情況下,孕婦去某個科室做檢查的時候,都不允許家屬陪同,很多科室的大廳,都不許男士進入。
不過今天,陳宇還是進來了。
在產房門外的走廊里。
俗話說,懷胎十月。
馮晏今年元宵節的時候發現懷孕,距離現在差不多十個月了。
十個月的時間,她的肚子越來越大。
今天終于羊水破了,被陳宇緊急送到這家醫院,距離送她進產房,已經過去有半個小時。
門外的走廊里,明明有長椅可以坐,陳宇卻根本不想坐,也沒心思,根本就坐不住。
心里很忐忑。
既激動又擔心。
激動的是——馮晏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來了,他要做爸爸了,話說他經歷的時空,雖然已經有很多個,子女也有過不少。
但像眼下這個時空,他和馮晏從戀愛到結婚,再到懷孕生娃的經歷,他還真沒親身經歷過。
所以,這是第一次。
在過去的將近10個月里,他哪兒也沒去,每天陪在懷孕的馮晏身邊,親眼看著她的肚子一天天變大。
親自去陪她做一次次孕檢,和她一起準備孩子出生后要穿的衣服、鞋子、奶粉、尿不濕等等各種用品。
也花心思幫她準備孕婦餐。
最近一個多月,她肚子太大了,彎腰不便,每次洗澡,他都親自幫她擦拭身子。
可以說,他能想到的,能為她和孩子做的,基本上都做了。
因此,對她肚子里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他的感情很深。
感情嘛!
無論是愛情、友情或者親情,陪伴都是很重要的。
陪伴的時間少,就很難產生多深的感情。
就像很多愛情都敗給了距離,長期兩地分居的情侶、夫妻,感情就很容易破裂。
友情,也是如此,多年不見的兩個朋友,多數都相忘于江湖。
親情…
從小不是在爺爺、奶奶面前長大的感情,就跟爺爺、奶奶沒多深的感情,就算父母與子女之間,長期不在身邊,感情也淡得可怕。
而陳宇因為在馮晏懷孕期間,一直陪在馮晏身邊,所以對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感情,就很濃。
因為在過去那將近10個月的時間里,他每次看見馮晏的大肚子,他心里都會忍不住想象她肚子里的孩子長得什么樣?像馮晏?還是像他陳宇?那孩子以后會是什么性格?外向?內向?是男孩?還是女孩?
等等。
在這個孩子出生之前,他陳宇對這個孩子,已經傾注了太多感情。
也正是因此,今天這孩子出生在即,陳宇的心里就格外忐忑。
特別緊張。
就怕出點什么意外狀況。
既擔心那即將出生的孩子,也擔心妻子馮晏。
相比他的忐忑和緊張,此時就陪在不遠處的姜繡,眼神也挺復雜。
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此時那么擔心另一個女人,姜繡心里不復雜是不可能的。
她看著陳宇皺著眉頭,在不遠處走來走去,目光一直望著產房的大門,姜繡心里還是有些不忍。
輕嘆一聲,她緩步走到陳宇身旁,輕聲安慰:“別太擔心了,之前那么多次孕檢,都沒發現什么不好的地方,今天應該會很順利的,女人生孩子嘛,就像母雞下蛋,雖然需要一點時間,但一般都很順利。”
陳宇皺眉看向她。
覺得她這話要是從一個男人口中說出來,估計要被女人們罵死。
但她本身就是女人,而且之前也為“陳宇”生過孩子,所以她打的這個比方,算是將她自己也包括在內了,也就難以指責她什么了。
也許她是故意打得這個比方?想逗我笑一笑吧?
陳宇勉強給她一個笑容,抿了抿嘴,說:“道理我都知道,但事到臨頭,還是忍不住緊張,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姜繡微微點頭,想了想,換了個話題,微笑問:“對了,孩子的名字,你確定了嗎?”
她知道從發現馮晏懷孕以后,陳宇和馮晏以及雙方家長,就一直在為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想了一個又一個名字。
前前后后,估計最少想了又十幾個。
但卻一直沒決定到底要用哪個名字。
在馮晏懷孕期間,也沒檢查過她肚中的胎兒是男孩還是女孩。
也因此,給孩子起名的難度就更大了。
因為有些名字適合女孩,而有些名字適合男孩。
還有,可能這個月決定了男孩的名字,下個月又想到一個似乎更好的名字…
總是在變。
“沒!回頭再決定吧!這個不急。”
陳宇隨口回復。
姜繡眨了眨眼,又問:“你希望她給你生個兒子嗎?”
陳宇聞言就搖頭,一點都沒有猶豫,脫口就說:“無所謂,男孩、女孩都一樣,都什么年代了,還在乎這個?”
姜繡笑笑,輕聲說:“但這是你名義上的第一個孩子,以后可能要繼承你事業的,你真不希望是個兒子嗎?”
陳宇還是搖頭。
繼承他的事業?
他沒想那么遠,因為他自己清楚自己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個時空一直待到這個孩子長大成人。
說不定什么時候,他就離開眼下這個時空了。
像他這種在諸多時空中,漂泊不定的人,想太久以后的未來,是沒什么意義的。
一個多小時后。
產房的門再次打開。
之前已經先后打開過幾次。
每次都是護士出來取什么東西,或者送什么東西進去。
但這次產房的門打開后,一名二十出頭的小護士,走到產房門外,對陳宇、姜繡這邊招手,笑吟吟地喊:“馮晏的家屬可以過來了!孩子已經順利出生,馬上就抱過來了,你們快過來呀!”
陳宇心里一喜,面露喜色,立即快步跑過去。
姜繡眼里閃過一抹復雜之色,淡淡笑了笑,也快步走過去。
她剛走到產房門口,就聽見已經進了產房前廳的陳宇在問那個小護士,“我愛人怎么樣?她情況還好嗎?孩子呢?孩子也沒什么問題吧?”
小護士笑吟吟地回答:“您愛人沒出什么狀況,挺順利的,這一點您可以放心,孩子也挺好,馬上就有我的同事把孩子抱過來了,等她來了,她會跟您詳細說孩子的情況的,您先別急!”
“好、好!謝謝!”
陳宇強壓著心里的激動,連連點頭,表示道謝。
而這個小護士,笑吟吟的眼睛卻一直在留意他的表情,見他的目光望著里面一道門,小護士笑吟吟地忽然又說了一句:“宇哥,恭喜呀!我是您的影迷,能親眼看見您孩子出生,我很榮幸,為你開心!”
陳宇怔了怔,剛剛這小護士的態度,一直都不見異常,她要是不說,他還真沒看出來這小護士也是他的影迷。
怔了怔,陳宇笑了下,對她點點頭,“謝謝!”
話說,這個時空,“他”的影迷,對他結婚生娃,算是很寬容的。
在馮晏懷孕期間,他偶爾上網的時候,經常能看見網上有“陳宇”的影迷恭喜他終于要做爸爸。
他自己估計這可能跟他目前的年齡有關。
他已經是40歲的老男人,在“陳宇”的不少影迷看來,他這個年齡結婚生娃,已經不早了。
很多影迷之前一直擔心他這輩子都不婚到底。
前方的門后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很快,一名三十來歲的女護士,抱著一個襁褓里的嬰兒,不疾不徐地從門里走出,向陳宇這邊走來。
這女護士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看上去似乎比醫院里的大部分護士都溫柔得多。
看見陳宇,她臉上的笑容深了些,開口道:“宇哥,恭喜呀!您愛人給您生了個小公子,六斤八兩,很健康!我打開給您看看呀。”
說著,她走到陳宇和小護士身旁的大桌子旁邊,輕柔地將懷里的孩子放到桌子上。
剛剛出生的小家伙,閉著眼睛,身子剛剛放在桌上,小家伙嘴里就發出響亮的哭聲,手腳都本能地往胸口蜷縮,似乎想團成一個球,大概是在母親的肚子里團成球團習慣了?
而陳宇看見這一幕,腦中莫名地聯想到團成一個球的…穿山甲。
“謝謝!謝謝!”
不管腦中聯想到了什么,陳宇嘴上都連聲道謝著。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兒子的小臉。
不好看!好丑!
是他看清兒子的臉時,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紅通通的皮膚,被羊水泡得發白、起皺的手皮,額頭上的一道道抬頭紋,稀疏、凌亂還濕乎乎的淡黃色頭發,臉上的皮膚也顯得毛乎乎的,脖子上的褶皺里,竟然還能看見白色的油脂。
胎脂?
陳宇腦中忽然閃過這個詞。
胎脂這個詞,他很久以前見過一次,如果不是此時看見兒子脖子褶皺的皮膚縫里有白色的油脂,他可能這輩子都想不起這世上還有“胎脂”這個詞。
老實說,看見兒子長得這么丑,他有點失望。
不過,隨即他就想起以前聽人說過——所有的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都很丑,沒有例外。
多養幾天就好了。
像影視劇里那種,剛出生的孩子就很漂亮的,那都是扯淡。
試想:一個一直泡在母親肚中羊水中的孩子,出生的時候,怎么可能好看?
別的不說,就說人類的皮膚泡在水中久了,起皺是肯定的吧?
而皺巴巴的皮膚,怎么可能漂亮?
三十來歲的護士輕柔地揭開小家伙身上襁褓的帶子,揭開襁褓,袒露出小家伙的身子。
包括小家伙那小小的丁丁。
不得不說,陳宇看見那小玩意的時候,笑了。
感覺好可愛。
而那兩個護士,也笑了。
“宇哥,小公子的呼吸、心跳目前都是正常的,我們已經初步觀察過了,四肢、手指、腳趾也都是健全的…”
護士一邊介紹,一邊給陳宇看孩子的手腳、手指和腳趾。
“等下,您盡快把孩子抱去房間休息,對了,要盡快給孩子泡點奶粉,孩子雖然才剛出生,但已經可以嘗試給他喂奶了,除了喂奶,還要注意他的第一泡尿和第一泡大便,這個一定要注意,24小時內,如果都沒有小便和大便,就一定要及時向護士臺反應,正常情況下,孩子出生的24小時內,會解小便和大便,這能證明他們的尿路和腸道都是通暢的,這很重要,不能疏忽了…”
這名三十來歲的女護士,說話溫柔,說起各種注意事項,也不厭其煩,很細致。
陳宇聽得很仔細,也很滿意這護士的態度。
連連點頭應是的同時,陳宇對身旁的姜繡使了個眼色,低聲說:“紅包!”
別說他目前名義上的身份是明星,是個公眾人物,就算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在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他也愿意給護士們發幾個紅包,既是表達感謝,也是為了分享自己的喜悅。
姜繡微笑點頭,當即就打開手中挎包的拉鏈,從里面拿出兩只大紅包,分別遞給眼前的兩個護士。
“謝謝你們!一點小意思,請務必收下,不要客氣!”
“呃,我們醫院不許收紅包,你的紅包,我們心領了。”
“對,再說了,我們都很喜歡宇哥的電影,能親眼見證宇哥的孩子出生,我們已經很開心了,紅包您還是收回去吧!”
兩個護士都出言婉拒。
但姜繡卻不容拒絕地將紅包分別塞進她們護士服的口袋里。
“這不是走后門!這紅包就相當于喜煙、喜糖,是請你們分享宇哥的喜悅的,你們不能不收…”
滿臉笑容的陳宇也幫助勸了幾句。
最終,那兩個護士還是一邊表示感謝,一邊收下了紅包。
也許她們事后會上交給醫院?
但那已經不是陳宇關心的事了,他親手抱著小家伙,快步往住院部那邊的房間走去。
一邊走,還一邊輕聲哄著懷里仍在哇哇哭著的小家伙。
不時低頭看一眼小家伙的臉。
看在這小家伙是他兒子的份上,他不嫌這小家伙丑。
甚至還覺得挺可愛。
可能這時候,他的審美已經被這小家伙給扭曲了。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