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拿著掛號單來到樓上的精神科候診大廳,并沒有把自己的掛號單交給護士臺的護士排隊。
他又沒有精神病,難道還真要找個醫生看一下嗎?
他在大廳靠近曹一平辦公室門口的位置,找了個位置坐下。
之后就是耐心等待。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抱著雙臂,半瞇著眼睛,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每一個進入曹一平辦公室的病人以及家屬。
他不時按亮手機屏幕,
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候診大廳的廣播中,不時通報下一個病人進入幾號辦公室,不時也有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的病人。
基本上每個病人都有家屬攙扶。
陳宇心里一直記著那份死亡名單上,曹一平的死亡時間是下午3點12分。
所以,兇手行兇的時間應該快到了。
陳宇暗暗提高警惕,目光仔細打量每一個進入曹一平辦公室的人,
同時也在留意來到這間候診大廳的每個人。
終于,他看到了一個可疑對象。
那是一名雙眼紅腫、身材消瘦、中等個頭的中年男人,
這男人頭發亂糟糟的,滿臉油膩,似乎好幾天都沒洗澡了。
他腳步匆匆地沖進這候診大廳。
一來到這里,他就腳步匆匆地往醫生辦公室那邊去,那邊有并排五間醫生辦公室。
護士臺的小護士看出這人的不對勁,連忙詢問:“哎、哎,先生!先生你找誰呀?先生,請問你找誰?”
另外兩個護士聞聲,也順著那小護士的視線望過去。
看見那雙眼紅腫、神情異常、腳步匆匆的中年男人,這兩個護士臉色也是微微一變,紛紛呼喊。
“哎、哎!大叔,大叔你找誰呀?”
“站住!停下!說你呢,先生!那邊是醫生辦公室,
你有什么事可以過來跟我們說,對了,你有沒有掛號呀?你的掛號單呢?”
三個護士紛紛呼喊,
其中年齡最大的一個護士,著急之下,連忙從護士臺后面繞出來,小跑著想去阻攔那雙眼紅腫的中年男子。
此時,這候診大廳里的其他人目光也紛紛望過來。
但這些人不是病人,就是陪病人來看病的家屬,大家情緒本來就低落,都只想著看病,沒人有心情管閑事。
所以,大家都只是看著,誰也沒動。
陳宇也沒動。
不過,陳宇的目光已經緊緊盯著這個快步往曹一平辦公室跑過來的中年男子。
他在等。
等這人經過他面前。
很快,這中年男子就腳步匆匆地從陳宇面前經過,已經跑起來了,并且因為緊張,呼吸也變得急促。
陳宇突然往前伸出右腿,頓時就將這中年男子絆得往前跌了一個大馬趴。
當啷一聲響,一把紅色刀柄的水果刀掉落在地面上,發出聲響。
頓時,附近的病人和家屬都炸鍋了,
紛紛起身退避。
“有刀?這人身上竟然藏著刀,
他想干嘛?”
“快跑!快跑遠一點,咱們先跑遠一點再說。”
“我剛才就看這人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這是要來殺人嗎?”
驚慌退避的人群,發出驚呼聲和議論聲。
陳宇立即起身,沖過去,一腳將地上的水果刀遠遠踢開,踢的是刀柄位置。
此時,剛剛摔倒在地的中年男人,紅著臉從地上爬起,嘴里氣呼呼地罵著:“草!草!誰伸的腳?誰踏馬伸的腳?老子先弄死你個狗日的!”
最后一句是對陳宇罵的。
因為他已經看出剛剛是陳宇伸腳將他絆倒的。
只是,他現在手里已經沒刀,這個年紀的他,此時又明顯有點精神失常,怎么可能是年輕力壯,又練過一年八卦掌的陳宇對手?
只見他話音未落,一拳剛打向陳宇,陳宇就一個閃身,繞到他背后,一腳踹在他右腿腿彎上。
踹得他踉蹌著往前一跪。
陳宇跟著又賞他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頓時,他就又恢復大馬趴的姿勢,狼狽地趴在地上。
此時,幾間醫生辦公室里,都有人出來察看,看見地上的水果刀,已經被陳宇用膝蓋頂著后背,死死按在地上的中年男子,那幾個醫生的臉色頓時都變了。
近些年,國內殺醫生的先例可不少。
他們從事醫生這個職業,平時都或多或少,聽說過類似的惡性案例。
誰都擔心這種事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今天,就在剛剛,地上那個雙眼紅腫的中年男子,要不是被人先一步制住了,他們幾個坐診醫生,可能就有人要挨刀子了。
2033年。
山城、錦繡客棧。
頂樓最東邊的房間里,陳宇皺眉看著電視里的新聞,岑柔此時也站在他身旁,面色凝重。
電視里,正在播報許有聞落馬,電視上,曾經位高權重的許有聞,被警察押走的時候,雙手上戴著一副明晃晃的手銬。
許有聞是誰?
是陳宇18歲時救的小男孩許天星的父親。
也是岑柔的舅舅。
18歲的“陳宇”之前救過兩個重要人物,一個是年事已高、突發腦溢血的侯國慶,另一個就是年僅8歲的許天星。
如今,20年過去了,侯國慶早已過世。
而隨著侯國慶的過世,侯家對“陳宇”的照拂就明顯遠不如以前。
最近七八年,幫“陳宇”遮風擋雨的,主要就是許家。
正是因為許家明里暗里對“他”的照顧,讓他少了很多煩惱,能專心發展“他”的事業。
而許有聞,就是許家這一代的掌舵人。
可是今天,許有聞落馬了。
接下來等著許有聞的,將是公審。
陳宇努力在腦中的“記憶”中查閱,都沒查到這個時空的“自己”,和許有聞有什么權錢交易。
更沒幫許有聞辦過什么見不得光的事。
因此,他相信許有聞落馬,不會牽扯到他陳宇。
許有聞落馬,對他來說還是一個不小的壞消息。
因為從此以后,許家就再也不能幫他遮風擋雨了。
他現在很有錢,也很有名。
但,有錢有名就能高枕無憂?就一定安全嗎?
他心中生出危機感。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之前想著幫自己找兩個貴人,讓自己從此以后,也有貴人扶持和庇護,所以,他特意從網上找到侯國慶和許天星的死亡信息,發送給18歲的自己。
這一招當時確實很有效。
無論是眼下這個時空,還是上個時空中,他事業上的輝煌,都離不開侯家和許家的扶持和照顧。
這說明有貴人扶持,確實很有效果,好處多多。
但現在呢?
當侯國慶去世日久,他與侯家的情份漸漸淡去,當許有聞落馬,許家以后無力再照顧他,他陳宇的處境立即就變了。
這一刻,他腦中閃過一句老話:靠山山跑、靠人人倒。
所以,想要活得輕松自在,主要還得靠自己才行。
從今天起,他將再也靠不到別人,除非他再給18歲的自己發送幾條類似的死亡信息,再給自己制造自己幾個貴人。
這倒是不難。
他不想這么做了,為什么一定要給自己找貴人呢?
只要我自己夠強,何須什么貴人扶持和庇護?
“宇哥,我們接下來要怎么做?要不要著手將國內的資產往國外轉移?”
身旁的岑柔忽然開口問他。
“轉移?為什么要轉移?”
陳宇轉臉看向她。
其實他心里明白她的意思。
岑柔表情嚴肅,“宇哥,老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咱們現在無依無靠了,但你的資產卻那么豐厚,誰不知道你是華人首富?現在我舅舅栽了,接下來你覺得沒人想咬咱們兩口?”
陳宇沉默。
這也是他剛剛擔心的。
不過,他并不慌。
因為他有退路。
實在不行的話,他可以再聯系18歲的自己,再次改變時空。
只要時空一變,他眼前所有的危機,都可能全部消失。
只是,他暫時還不想離開這個時空,所以,沉默好一會兒,他緩緩出聲,“小柔,咱們做點好事吧!”
岑柔:“???”
一頭霧水的岑柔皺眉問:“宇哥,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咱們不是一直在做好事嗎?這些年你在醫藥研究這一塊,砸進去多少錢了?咱們做的難道還不夠嗎?”
陳宇擺擺手,“還不夠!遠遠不夠,接下來,我們的資金要逐步撤出股市,撤出來的資金,你幫我去買全世界各大醫藥研究機構的各種專利和醫藥配方,能買多少,就買多少!”
岑柔愣愣地看著他,遲疑道:“宇哥,你瘋了?咱們在醫藥這一塊,這些年已經砸進去那么多錢,一直都沒實現盈利,現在你還要這么大的手筆,投資在醫藥這一塊?你怎么想的?”
陳宇淡淡笑了笑,道:“咱們不做華人首富了,爭取做華人最大的醫藥巨頭吧!你放心,我沒瘋,我很清醒。”
他確實很清醒。
他此時想的是——抓緊時間,集中力量,盡快將更多的醫藥專利,特別是醫藥配方拿到自己手中。
只要自己手中掌握著2033年大量的藥物配方,那…等他在這個時空過得不順心的時候,就可以把這些配方資料,全部發送給18歲的自己。
屆時,時空變幻之后,自己名下的醫藥公司會有多強大?
也許到時候,自己手中就掌握著全世界最先進的醫療技術和藥物,也說不定。
一個沒多少實業的“亞洲股神”,一旦失去權力人物的扶持,確實容易成為別人眼中的一塊大肥肉。
很不安全。
但如果自己變成全世界頂尖的醫藥巨頭呢?
那還是別人眼中的大肥肉嗎?
他覺得這條路值得嘗試。
而且,這也符合他之前和18歲的自己,定下的那個人類延壽計劃。
只要自己掌握著全世界最頂尖的醫術和藥物,那就可以在這個基礎上,繼續研究怎么延長人類的壽命。
延壽這種技術,一般人可能一輩子都沒希望研究出來。
但他能與20年前的自己聯系,就讓延壽這種匪夷所思的項目,有了成功實現的可能。
“這…宇哥,你要不要再想想?等你想好了,再做決定?”
岑柔忍不住勸他。
陳宇起身拍拍她肩膀,“小柔,我已經想清楚了,別擔心,放手去做吧!我心里有數。”
岑柔無奈地看著他。
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低頭嘆道:“好吧!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說完,她情緒復雜地告辭離開。
剩下陳宇一個人在房間里。
他走到窗邊,眺望著窗外的景色。
他本來還想再這個時空多待幾年的,想等18歲的自己,再長大一點、成熟一點,資金也再多一點。
他想著,等18歲的自己變成20歲,或者22歲的時候,自己再收集全世界范圍內的最新醫藥技術和藥物配方,發送給“他”。
因為他覺得18歲的自己,目前并不具備創建醫藥公司的條件和能力。
所以,他本來真的打算在眼下這個時空多待幾年。
享受一下平靜的生活。
也給姜繡補上他追求她的過程。
可惜,他怎么也沒料到許有聞會突然落馬。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看來這句老話還真沒說錯。
時間一天天過去。
許有聞的落馬,似乎對陳宇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一切都很平靜。
他每天依然圍著姜繡打轉,給她做飯,送她鮮花,請她去看電影,偶爾開車帶她出去兜風。
姜繡似乎漸漸接受了他。
不再動不動就給他冷臉看。
但,在陳宇平靜的生活之外,他的資金最近卻大筆大筆地離開股市。
同時,全世界各大頂級研究機構和醫藥公司,最近都收到岑柔發過去的合作意向函。
她以陳宇名下生命醫藥研究公司的名義,向那些機構和醫藥公司購買一系列藥物的專利和配方。
有些成功了,有些失敗了。
這都在陳宇的意料之中。
他早就料到不是所有的醫藥研究機構和醫藥公司,愿意出售最新藥物的專利和配方。
但沒關系。
世界那么大,醫藥機構和公司那么多,總有一部分愿意給錢面子,出售它們手中掌握的各項專利和藥物配方。
而…隨著岑柔將陳宇放在股市的資金一筆筆抽出,陳宇之前組建的征戰股市的團隊成員,自然也被漸漸解散。
于是,亞洲股神正在解散團隊的新聞,開始不斷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媒體上。
漸漸的,隨著時間流逝,他名下的生命醫藥研究公司正在大肆收購全世界的醫藥專利和配方一事,也被媒體報道出來。
進而引得越來越多的人胡亂猜測。
網上討論這兩件事的人,特別多。
“陳宇瘋了嗎?他那個團隊可都是業界精英啊,每年能幫他賺多少錢?他竟然舍得解散團隊?”
“難道是他錢賺夠了?想金盆洗手了?”
“我想不通的是他為什么要花那么多錢,不惜血本地購買那么多藥物的專利和配方,他到底想做什么?有人知道原因嗎?”
“我覺得陳宇可能得了絕癥!要不然沒辦法解釋他為什么突然這么不惜代價地購買各種藥物的專利和配方。”
“1,我也覺得他多半是得了絕癥,而且很可能是一種目前沒人能治的絕癥,所以他才花那么多錢投資醫藥行業,估計他是想集中各種醫療技術,研究治好他的病。”
這些都還是網友們的猜測。
有些無良媒體,為了利益,干脆直接把網友的猜測當成新聞來發布。
竟然堂而皇之地對外報道:陳宇身患絕癥,不惜傾家蕩產投資醫藥行業…
當陳宇在網上看到這種新聞的時候,嘴里回了三個字:“蕩你妹!”
被人詛咒自己得了絕癥,誰不來火?
罵完,陳宇拿起手機打給岑柔,“你幫我找人統計一下最近造謠我得了絕癥的那些媒體,順便搜集他們造謠的證據,回頭把他們全部給我告上法庭!讓他們賠我精神損失費!給我多要點!”
電話那頭的岑柔:“…”
最近這段時間她花錢已經花得快麻木了,上千億的資金砸出去,換成一堆醫藥專利和配方,在她看來虧大了。
結果,今天她卻接到陳宇的電話,要她找人告那些造謠的媒體,找那些媒體要精神損失費?
你自己最近損失了多少億,你自己心里沒數嗎?
你還有心情要那么點兒精神損失費?
這一刻,她有一股沖動,很想對陳宇說——“我也懷疑你得了絕癥,你要不要也告我?也讓我賠你精神損失費呀?”
但最終她還是忍住了。
面無表情地應下這個新差事,“好的,宇哥,我知道了。”
陳宇這里剛給岑柔打完電話,房門就被人敲響。
“誰啊?”
他走過去開門。
他估計可能是保鏢來敲門,因為這層樓都被他包下了,除了他,就是他的那些保鏢在住,平時一般人上不了這個樓層。
結果,打開門卻看見姜繡端著一只黑色小砂鍋,眼神擔憂地看著他,卻不說話。
陳宇疑惑地眨了眨眼,側身讓她進門,隨口問:“你這什么表情?干嘛這么看著我?”
她剛剛看他的眼神,讓他聯想到以前上網時,大家常說的“關愛智障的眼神”。
姜繡沉默著,端著小砂鍋走進他房間。
將砂鍋放在房間里的茶幾上,她轉身看向他,咬了咬嘴唇,輕聲問:“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你、你這次來找我…是不是就因為你的時間不多了?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