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繡打完電話,陳宇已經自己給自己泡了杯茶,見她向這邊走來,他笑了笑,問:“最近手頭不寬裕?生活周轉不開嗎?要不要我支援你一點?”
姜繡聞言有些錯愕,“沒有呀!我和孩子兩個人,能要多少開銷?不用你支援!”
說完,
她眼珠轉了轉,忽然反應過來,失笑,“你是因為我剛剛在電話里跟人催租的時候,說我生活不容易,你當真了?呵呵…”
陳宇也笑。
其實他也沒完全當真,但萬一呢?
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
自然不希望她母子倆生活上,
因為缺錢而過得拮據。
“不缺就行,
對了,今天中午吃什么?菜買了嗎?”
他換了個話題。
這個時空的姜繡,做菜還是可以的。
姜繡:“你想吃什么?”
陳宇想起和她是夫妻的那個時空中,她給他燉的雞湯,便問:“想喝雞湯了,你這里有雞嗎?”
她有點意外,但還是點頭道:“有,正好一帆說今天喝想雞湯,我早上剛去買了一只老母雞,已經殺好了,準備下午燉的,既然你也想喝,我現在就去燉上,中午應該來得及喝。”
“是嗎?那快去吧!要不要我幫忙?”
陳宇邊說邊準備去廚房,卻被姜繡抬手阻止,看他的眼神里透著不信任,“你給我幫忙?算了吧!我都沒見你做過飯,你還是別給我添亂了,
去!喝你的茶吧!我一會兒就來陪你。”
陳宇:“…”
他很想說自己的廚藝不錯,上個時空剛練出來的。
但話到了嘴邊,眼睛眨了眨,又咽了回去。
如今這個時空的他,給大家的印象,好像確實是不會做飯。
還是別秀了。
何況,他也確實想念姜繡燉的雞湯。
6月的天,如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兩天后的白天,還是艷陽高照,熱浪滾滾。
夜間卻突然下起暴雨,并伴隨著雷聲隆隆。
睡得迷迷糊糊的陳宇,被窗外的雷聲吵醒,抬眼看了眼半開的窗戶,見外面大雨傾盆,但并沒有雨水打進臥室里,他就又閉上眼睛,繼續睡。
本來就睡得迷迷糊糊的,懶得動。
結果,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
他發現自己昨晚著涼了,有點鼻塞、頭疼,他倒是沒放在心上。
下樓洗漱的時候,遇見蔣雯雯,就隨口問她,“咱們家的藥箱放哪兒了?給我找點感冒藥過來!”
蔣雯雯聽出他今天說話有些鼻音,有點意外他今天竟然感冒了。
怔了怔,連忙答應:“哦,好!我這就去給你拿,你等著呀!”
她轉身就去找藥箱,陳宇洗漱后,來到餐廳給自己選了一些清淡的食物,不疾不徐地吃著。
未久。
蔣雯雯拿了幾盒藥過來,邊走邊說:“這里有好幾種感冒藥,有頭孢類的,也有非頭孢類的,你想吃哪種呀?”
陳宇皺眉想了想,記起昨天下午的時候,秘書瞿冰好像說過,今晚他要參加一場慈善晚會。
估計到時候,免不了要喝點酒。
就對蔣雯雯:“非頭孢類的吧!今晚可能要喝點酒,不能吃頭孢。”
蔣雯雯哦了聲,就給他選了兩盒放在他面前,連忙又去拿玻璃杯給他倒了杯開水過來。
“謝謝,你還沒吃早餐吧?快去吃吧!”
“哦,好!那你一會兒記得吃藥。”
“嗯,我知道。”
這本是生活中很尋常的一件小事。
陳宇吃完早餐和感冒藥,就起身像往常一樣上車去公司。
可能是因為昨晚著涼、腦袋昏沉的緣故,他今天起的稍微比平時要晚一點,已經沒時間晨練。
陳宇走后,蔣雯雯依然坐在餐廳里吃著早餐。
一開始她表情如常,但…吃著吃著,她送到嘴邊的一塊面包忽然停在嘴邊,眉頭微動,眼神變得若有所思。
表情則變得猶豫不定。
當晚11點多。
剛剛參加完慈善晚會的陳宇,婉拒一名身材火辣的女明星的邀請,在瞿冰和保鏢們的簇擁下,坐進自己車里,有些疲憊地抬手按著太陽穴,隨口催促司機開快點,他想早點到家休息。
今天一整天,他備受鼻塞和頭昏腦脹的折磨。
剛才在晚會上,又遇到一些領導和生意同行的勸酒,沒辦法全部拒絕,只能有選擇性地喝了幾杯。
此時他的狀態就更差了。
感覺頭疼欲裂,仿佛腦袋要炸。
終于,12點十幾分,他回到家里。
擺擺手,打發走瞿冰等人,他在迎過來的蔣雯雯的攙扶下,上了樓,也沒心思泡澡了,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緊皺著眉頭,隨口吩咐蔣雯雯,“感冒藥呢?去給我拿點兒來!頭脹得要裂開了,快去幫我拿!”
“好,那你先靠一下,我馬上就去幫你拿。”
蔣雯雯柔聲說著,扶著他靠在床頭,還體貼地幫他拿來空調被蓋在他胸口下面。
頭昏腦脹的陳宇閉著眼睛,眉頭緊皺,感覺非常難受。
他聽見蔣雯雯離開這間臥室的腳步聲,知道她去拿感冒藥了,就沒有再睜眼,耐心等著。
從腦中的“記憶”里,他知道這具身體已經好幾年沒有感冒發燒,這次突然感冒,癥狀就挺嚴重,讓他難以忍受。
卻不得不忍受。
等待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在他的感覺中,蔣雯雯好像已經去了好一會兒,都還不見回來。
他腦袋昏沉,等著等著,就有點昏昏欲睡。
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蔣雯雯終于回來了。
她伸手輕輕搖了搖他肩膀,輕聲呼喚:“老公?老公?藥來了,該吃藥了…”
她推他肩膀的手指好像有點哆嗦。
輕聲呼喚的聲音,也有點顫抖。
陳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但只睜開了一半,將左手伸到她面前,“藥給我。”
“哦,好、好。”
蔣雯雯兩手顫抖地往他手心放了幾顆藥,微微遲疑,又往他手心加了幾顆。
跟著,她又端來一杯溫水,遞到他面前。
輕聲催促:“老公,藥放你手里了,吃吧!吃了就沒那么難受了。”
陳宇嗯了聲,半睜半閉著雙眼,將手里的藥往嘴巴送去,眼看那些藥就要被送進嘴里,蔣雯雯緊張得牙齒不受控制地發出嘚嘚的聲音。
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陳宇,半睜半閉的雙眼睜大了些,皺眉看著一臉緊張之色的蔣雯雯。
注意到她哆嗦的上下牙齒在打架,也注意到她的臉色煞白,他的視線下移,又看見她的雙手像得了帕金森似的,不斷顫抖。
蔣雯雯注意到他的目光,連忙將雙手背到腰后,牙齒也連忙咬住下嘴唇,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盡量用溫柔的語氣催促,“老公,你吃藥呀!”
陳宇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感覺到反常,目光下意識看向手中的藥。
手中的藥,明顯和他今天早上吃的不一樣,粒數也多了一大半。
這個發現,令他眉頭皺成“川”字,隨手掀開身上的空調被,坐直腰身,雙眼凝視著面前的蔣雯雯,沉聲問:“這些真的是感冒藥?”
蔣雯雯連連點頭,“是!都是的呀!老公,你、你怎么不吃了?”
此時她不僅臉色煞白,雖然說完話就用牙齒咬著嘴唇,沒有再發出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
雙手也被她背在腰后,讓陳宇看不見她的雙手在顫抖。
但,她整個身子都在微微哆嗦了。
陳宇冷眼盯著她煞白的臉,縱然他此時頭疼欲裂,腦子有點轉不動,但蔣雯雯這迥異尋常的表現,還是令他心中生出不敢相信的懷疑。
不會是想把我當武大郎一樣毒死吧?
他和20年前的陳宇不一樣,20年前的陳宇,一直很喜歡蔣雯雯,高中畢業后,就和她走到一起,期間也沒分手,最終和她攜手走進婚姻的殿堂。
但今年38歲的他,是幾個月前才來到這個時空。
他腦中有“自己”與蔣雯雯從戀愛到結婚的每一段記憶,但那些畢竟都不是他親身經歷。
他親身經歷的是原時空中,高中畢業后,他向蔣雯雯表白就被拒。
也曾親身經歷其它時空中,蔣雯雯是宋源的妻子。
因此,他內心中對蔣雯雯并沒有什么愛意。
對蔣雯雯,也不可能有多少信任。
這也是他剛剛聽見她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立時就起了疑心的主要原因。
此時此刻,他看著蔣雯雯煞白的臉色、慌亂的眼神、止不住顫抖的身軀,他心里幾乎已經能肯定她剛剛給他的藥,有問題。
他此時的心情很復雜。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得到和武大郎一樣的待遇…
看來個頭高不高、長得帥不帥,是不是賣燒餅的,跟老婆會不會給你下毒,沒有多大關系啊!
不過,在沒有確定手中這些藥,是否有問題的前提下,他暫時控制著自己心底的火氣,沒有立即發飆。
而是指了指房門,“時間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這里就不用你伺候了。”
蔣雯雯用力咬了咬嘴唇,又硬擠出一抹笑容,道:“好,不過,老公,你還是先把藥吃了吧?你吃了藥,我就去睡,要不然我不放心,嘚嘚…”
一番話剛說完,她的上下牙齒就又不受控制地開始打架。
她連忙又咬住嘴唇,嘚嘚的聲音頓時消失。
陳宇被她逗笑了。
“你很冷?”
蔣雯雯下意識搖頭,隨即反應過來,又連忙點點頭,嗯了聲,否則她怎么解釋自己剛剛上下牙齒打架?
陳宇另一只抬起,捏了捏眉心。
“冷就去穿衣服!別像我一樣,也被凍感冒了,快去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微微低著頭,捏著眉頭,這次感冒的感受…真是頭疼欲裂,真的要炸了啊!
“嗯,我馬上就去加衣服,不過,老公,你還是趕緊吃藥吧!你…”
她還在努力勸說。
她這鍥而不舍的勁頭,終于把頭疼欲裂的陳宇給激怒了,他沉下臉,霍然起身瞪向她,沉聲喝道:“我讓你滾出去,你聽見沒有??非要我跟你當場翻臉嗎?是不是非要逼我一掌把你拍死?真把我當武大郎了?滾!!”
蔣雯雯被他霍然起身的動作嚇得臉色大變,踉蹌后退,等陳宇沉聲怒喝的時候,她身子已經哆嗦得有如篩糠,等陳宇最后一個“滾”字怒喝出口,她頓時雙腿一軟,跪倒在陳宇面前,雙手按在地上,連聲求饒:“老公、老公!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別生氣,求求你饒我這一回,我保證以后都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老公…老公…”
見她惶恐地跪在自己面前,哭著連聲求饒。
陳宇心里終于百分百確定她真的在他的藥上動了手腳。
他覺得挺悲哀。
為18歲的自己感到悲哀。
“他”那么喜歡她,明知道在那么多時空中,她都離開了“他”,“他”卻一直不愿意放棄。
非要執著地扭轉命運,逆天而行,非要一直和這個女人在一起。
終于,在眼下這個時空,“他”如愿了。
這個蔣雯雯終于成了“他”的妻子。
與她共富貴。
還送她父母一套三百六十多平米的復式樓,給他們養老。
可是…
她竟然在他的感冒藥上動手腳,是想置我于死地嗎?
他緩緩坐回床沿,眼神復雜地看著跪在他面前,仍在哭著求饒的蔣雯雯,自嘲一笑,輕聲問:“你給我換的什么藥?”
蔣雯雯求饒的話頓了頓,跟著,又繼續哭著求他原諒。
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陳宇左手伸過去,捏住她下巴,強行抬起她的臉,冷眼盯著她惶恐的雙眼,沉聲問:“我問你呢!你給我換的什么藥?你就不怕把我毒死了,你自己也要吃官司嗎?你不會是想跟我同歸于盡吧?你就這么恨我?”
蔣雯雯淚流滿面,也不知道是后悔的,還是害怕的。
見她仍然不答,陳宇的臉色越來越冷,捏著她下巴的手也越捏越緊,“說!你到底給我換的什么藥?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出來了?我一個電話就能喊人過來幫我化驗這些藥的成份,你現在不說,有什么意義?”
他這番話終于擊潰她的心理防線。
哆嗦著,吐出兩個字——“頭、頭孢…”
陳宇怔了怔,隨即啞然失笑。
自嘲道:“還真是想要我的命啊,頭孢就酒、喝了就走?你知道我今天晚上喝了酒,就故意給我吃頭孢,事后,你也能一推二五六,說這藥是我自己吃的?跟你無關?
原來你給自己準備了后路啊!
我還以為你真要跟我同歸于盡呢!有心了,難為你能想出這一招,厲害!”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
但他越是這種平靜的語氣,蔣雯雯就聽得越害怕,身子哆嗦個沒完,嘴唇也哆嗦著辯解:“不!不!老公,其實、其實我也沒想一定要你死,我、我聽說喝了酒吃頭孢,也不一定會死的,我、我只是害怕,怕你哪天要跟我離婚,所以、所以…”
說著說著,她突然嚎啕大哭,邊哭邊喊:“老公,我、我真的是一時糊涂,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也許是她哭的聲音太大了。
三個女兒、家里的管家,漸漸都出現在房門口。
看見她們出現,陳宇放開了蔣雯雯的下巴,神情疲憊地擺擺手,“出去吧!都出去!”
蔣雯雯還想再哀求,一抬頭看見他冰冷的眼神,她嘴巴動了動,終于沒敢再說什么。
狼狽地從地毯上爬起來,扶著墻低著頭出了房門,門外的管家田彤皺著眉頭,猶豫著要不要進門說點什么。
大女兒陳雨晴、二女兒陳雨欣都神情復雜地看看蔣雯雯的背影,又看向臥室里的陳宇,遲疑著,不知道該進來,還是該離開。
只有年齡最小的陳雨兒,沒有想那么多,一見媽媽離開,她連忙跑進臥室,跑到陳宇面前,疑惑地看著陳宇,脆生生地問:“爸爸,你為什么要罵媽媽呀?爸爸你今天好兇呀!你別這么兇好不好?你這樣,雨兒害怕…”
陳宇聞言,嘆了口氣,神情無奈,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苦笑道:“好!爸爸不兇,爸爸就是今天感冒,頭很疼,所以臉色不好看,現在沒事了,你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陳雨兒仰著小臉狐疑地看著他,“真的?”
陳宇點頭,“真的!”
“騙人是小狗?”
她又問。
陳宇無奈笑著點頭。
她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皺成“川”字的眉心,脆生生地說:“那好吧!不過,爸爸,你不能老是皺著眉頭,會變丑的,也好嚇人,雨兒害怕。”
陳宇心里五味雜陳,再次點點頭。
等所有人都走了,房間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那些藥,他想打電話叫人過來,帶著這些藥去化驗。
看看這些藥到底是頭孢?還是什么毒藥?
沉默片刻后,他隨手把這些藥扔在床頭柜上,打消了那個念頭。
因為他忽然覺得沒有意義。
就算不是頭孢,是別的毒藥,又有什么區別?無非是有可能死、有可能癡呆,或者必死無疑的區別而已。
總之,蔣雯雯沒打算讓他繼續好好活著。
最毒婦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