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李存十一年前布下的棋子

　　如果按照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的本意，肯定想像歷史上那樣，借著金兀術等支持他們父子的勢力，誅殺把持朝政的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金國貴族，掌握金國的軍政大權。

　　可大乾王朝已經開始干金了，還將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賴以奪權的完顏宗輔給牽制在了錦州，并且隨時都有可能打通遼西走廊，進而進入金國的腹地，威脅金國的安全。

　　“繼承”了完顏宗翰的兵馬的金兀術，以一己之力就幾乎可以跟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把持朝政的金國貴族一較高下。

　　可完顏宗磐手上畢竟控制著金國的“中央軍”，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都在完顏宗磐的“保護”之下，遠水有可能解不了近渴。

　　這種情況下，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跟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把持朝政的金國貴族繼續斗下去？

　　另一方面，完顏宗磐現在也很糾結。

　　完顏宗磐萬萬沒想到，就在他用盡了手段奪取了金國的執政大權，以及在他大意和得意忘形之際，竟然叫支持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的金兀術趁亂奪取了完顏宗翰的兵馬。

　　當初，完顏宗磐之所以第一個對完顏宗翰出手，就是因為他畏懼完顏宗翰所掌握的金國的人數最多、實力最強的一支兵馬。

　　為了扳倒完顏宗翰這個心腹大患，完顏宗磐甚至捏著鼻子同意了讓完顏亶登基稱帝。

　　誰想，完顏宗磐剛處心積慮的鏟除了完顏宗翰以及完顏宗翰的心腹，金兀術就拿著完顏亶給他的委任狀接管了完顏宗翰的兵馬。

　　金兀術是完顏阿骨打的第四子，是繼完顏宗望那個金國二太子、完顏宗輔那個金國三太子之后的金國四太子，身份極高、地位極重不說，他還為人豪放，膽勇過人，猿臂善射，善于用兵。

　　金國建國后，對遼國戰事頻繁，金兀術的兄弟完顏宗峻、完顏宗干、完顏宗望、完顏宗輔全都是金軍重要的將領，驍勇善戰，其家族能征善戰的將領，更是如過江之鯽一般。

　　——完顏宗干是完顏阿骨打的庶子，按照女真人的規矩，不計在排名之內，所以金兀術才能稱四太子。

　　家族里如此多能征善戰之將，女真人又崇尚武力，這對金兀術產生了強烈的影響，以至于他從小就勤練騎射，學習兵法。

　　等到完顏阿骨打發動第二次大規模反遼戰爭，金兀術初次披甲，隨叔父完顏斜也出征，攻克遼中京。

　　金兀術初次參戰就顯示出超人的勇猛，令金軍將士刮目相看。

　　后來，金兀術在完顏宗望的軍中一直做到了東路軍行軍萬戶，隨完顏宗望打到了高麗的都城開京城下，逼得高麗王王楷、高麗權臣李資謙不得不投降，向金國納表稱臣。

　　完顏宗望被岳飛生擒活捉，完顏宗輔繼承了完顏宗望留下的勢力和地盤了之后，金兀術又追隨完顏宗輔在草原上四處平亂征討。

　　這么多年過去，金兀術不僅戰功顯赫，還褪去青澀達到了武將最巔峰的年紀，在金人當中擁有很高的威望。

　　這樣的金兀術接手完顏宗翰的兵馬，是完顏宗翰手下那些驕兵悍將為數不多的能接受的結果之一。

　　如今，米已成粥，金兀術已經崛起成為金國擁有最多、也是擁有最強兵馬的人，一時之間，哪怕是權傾金國朝野的完顏宗磐，也不敢動金兀術，不僅如此，完顏宗磐還得想辦法拉攏金兀術。

　　而金兀術加上完顏宗輔就已經讓完顏宗磐感到頭大如斗，甚至感到危險了。

　　偏偏在這個要命的當口，大乾王朝又開始干金了。

　　這讓執政的完顏宗磐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怎么辦？

　　而在完顏宗干、完顏宗翰、完顏宗輔等諸宗親勛貴的支持下，受任為諳版勃極烈，確定為皇位繼承人，又在完顏宗干、完顏宗輔等人斡旋下順利登基，登基了之后卻被完顏宗磐和完顏宗干給完全架空了的金國皇帝完顏亶，在得知大乾王朝已經開始干金了之后，面對這個內憂外患的復雜政治局面，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這問題已經出來了，而且迫在眉睫，不可能不想辦法解決。

　　沒辦法，完顏亶只能在跟完顏宗干商量過后，將金國的大臣全都聚集到垂拱殿，商量他們金國該怎么應對大乾王朝的攻打？

　　此時的金國，雖然開始將兄終弟及的勃極烈制度廢除，改行三省制，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想要在宗廟、社稷、祭祀、尊號、謚法、朝參、車服、儀衛及官禁制度等等方面進行建設，制定周密詳盡的禮儀制度，新的禮儀制度處處表現皇帝至高無上的尊嚴。

　　可是由于有討厭三省制的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把持了金國朝政的金國貴族從中作梗，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推行的三省制的發展速度并不快。

　　這就使得，金國朝廷上下仍就保留著一種較為質樸的風尚，質勝文則野，也就是，君臣之間不甚注重禮儀，尊卑界限也不是十分嚴格。

　　這種狀況當然是對于實行君主專制統治非常不利的。

　　而這其實也正是目前當權的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金國貴族最希望看到的。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金國的高層全都來到了垂拱殿，不過不僅很多金國貴族仗著輩分比完顏亶高，不向完顏亶行禮，像完顏宗磐、完顏宗雋等掌握著金國執政大權的權臣更是一人弄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完顏亶左手邊，大有跟完顏亶以及站在完顏亶右手邊的完顏宗干等人分庭抗禮之意。

　　對此，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敢怒不敢言——他們真怕，完顏宗磐一個沖動，就將他們殺光，要知道，金人的狠辣，可不光是對敵人的，他們殺起自己人來，也一點都不手軟，而且，就在不久前，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人還對完顏宗翰的心腹進行過大清洗。

　　將心中對完顏宗磐、完顏宗雋等人的憤恨壓下，年僅十六歲的完顏亶，按照他事先跟完顏宗干等人商量好的，宣布道：“大乾皇帝欺朕年幼又剛剛繼位，派兵來打，朕已下旨調右副元帥率大軍前來勤王救駕，諸位愛卿還有甚么可以教朕？”

　　一聽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都不跟他這個宰相商量一下，就調金兀術前來勤王救駕，完顏宗磐的臉色瞬間就面沉似水！

　　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這么做，可不單單是不尊重完顏宗磐這個宰相，完顏宗磐甚至有理由懷疑，金兀術這次率大軍回來，抵御乾軍的攻打是假，對付他們是真。

　　完顏宗磐立即就想發作。

　　可完顏宗磐剛想有所動作，完顏阿骨打的第六個兒子、也就是目前金國的丞相完顏宗雋，就沖完顏宗磐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完顏宗磐先不要輕舉妄動。

　　完顏宗磐稍稍一想，就明白完顏宗雋的意思是，這件事已經阻止不了了，而且，由于大乾王朝現在舉兵來干金，他們也沒有理由阻止金兀術率領大軍前來勤王救駕。

　　關鍵，金上京會寧府在他們的控制下，他們不用怕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搞事，實在不行，派兵誅殺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便是。

　　道理完顏宗磐清楚，但讓完顏宗磐就這么咽下這口窩囊氣，完顏宗磐哪里會甘心？

　　眼珠一轉，完顏宗磐就淡淡地說：“此時叫右副元帥還京有甚么用，當遣右副元帥立即率大軍前往錦州增援才是。”

　　完顏宗干一聽，淡淡地反駁道：“錦州軍情甚急，右副元帥路途遙遠，安能救援及時，自當遣近在咫尺的左副元帥去增援錦州才是。”

　　左副元帥就是完顏昌。

　　廢掉完顏宗翰及完顏宗翰的親信，又力壓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奪取了金國的執政大權之后，完顏宗磐就叫完顏宗雋放棄他原來東京留守的身份，將完顏宗雋手上的兵馬以及金國東京路的地盤交給完顏昌代管，回來幫他治理金國。

　　完顏昌于是得以掌管了二十萬大軍，同時又掌管了金國東京路和金國南京路這兩大塊地盤，與金兀術成為金國最有軍權的將領。

　　完顏昌的地盤，尤其是金國東京路，就在遼西走廊的上方。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正應該由完顏昌去救援完顏宗輔。

　　值得一提的是，當初完顏宗磐之所以將完顏宗輔趕去錦州，除了因為錦州是完顏宗輔一造的，也是因為有完顏昌橫亙在金上京會寧府與完顏宗輔之間，讓完顏宗輔根本無法插手金國中央的事。

　　不想，完顏宗磐卻弄巧成拙，現在，于情于理，他都應該讓完顏昌去增援完顏宗輔。

　　可完顏宗磐又不甘心這樣的結果。

　　關鍵，如果讓完顏昌去增援完顏宗輔，完顏宗磐可就失去了制衡金兀術的軍事力量。

　　所以，完顏宗磐眼珠一轉，就說：“大乾此次攻打我大金，事情蹊蹺，我怕其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表面自東路來打，實際上卻是，東路為虛，西路或是中路為實，若是西路為實，也就罷了，自有夏國及西北路招討司抵擋，而若是中路為實，乾軍主力自古北口、松亭關而出，再調左副元帥去東路救援，便中了大乾調虎離山之計，恁地時，乾軍便可直撲大定府，而后劍指京師，我大金危矣。”

　　雖說完顏宗磐不無強詞奪理之意，可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完顏宗磐所說的這種可能。

　　而且，金國設置左路元帥府的目的，就是防止乾軍從燕京出關攻打金國。

　　所以，完顏宗磐以防御乾軍從燕京出關攻打金國為由，拒絕讓完顏昌去增援完顏宗輔，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也沒有辦法。

　　雙方又斗智斗勇了一會，只能相互妥協，然后派那些中間派去增援完顏宗輔。

　　除了定完增援完顏宗輔的人馬，完顏亶君臣還定下了不少大事。

　　像，分別派人前往錦州和大乾王朝的南京應天府，質問大乾王朝為什么要撕毀和約派兵來攻打金國。

　　像，立即調高麗軍，東北路招討司，臣服于金國的合底忻部，臣服于金國的山只昆部，臣服于金國的廣吉剌部，以及跟大乾王朝有大仇、目前暫時臣服于金國的塔塔兒部，前來勤王救駕。

　　又像，立即派人去聯絡西夏、其他草原諸部，告訴他們，大乾王朝已經開始入侵草原，斷言大乾皇帝李存必要效仿漢武帝、唐太宗志在征服草原，金國只是李存的第一個目標，如果不能阻止李存滅金，他們各家也必將逐一被李存滅掉，所以，邀請各家共同出兵，抵御大乾王朝的入侵。

　　等等等等等等…

　　總之，盡管金國高層有著難以調和的矛盾，但面對大乾王朝這個外敵的主動攻打，金國的高層還是暫時壓下爭執，先一致對外…

　　開完會。

　　一個頭上裹皂羅巾，身上穿盤領衣服，腰里系吐骼帶，腳上穿著烏皮靴，一身標準金人打扮的俊美男子，邁著穩重的步伐，從垂拱殿中走了出來。

　　沿路所遇之人，男子都與之點頭打招呼，很有禮貌，不論他所遇之人是女真人，契丹人，還是漢人。

　　而不論是女真人，契丹人，還是漢人，也全都禮貌而又尊敬的向男人還禮。

　　這個已經完全融入金人當中的男子，就是李存十一年前布下的棋子——宇文黃中。

　　經過這么多年的發展，宇文黃中累官翰林學士、知制誥，兼太常卿，封郡國公，以書寫《太祖睿德神功碑》，進階為金紫光祿大夫。

　　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改制所搞得金朝的官制、祿格、封蔭、謚諱等制度，都是宇文黃中依照唐宋規章來制定的，因此，金人都很尊敬宇文黃中，將他稱作“國師”。

　　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也非常器重宇文黃中，將宇文黃中當成了他們父子的高級幕僚。

　　事實上，這次不跟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商量，就調金兀術回來勤王救駕，就是宇文黃中給完顏宗干、完顏亶父子出的主意。

　　毫不夸張的說，宇文黃中已經徹底打入金國的高層之中，金國再也沒有任何秘密能瞞得住宇文黃中背后的李存，甚至可以說，金國的一舉一動都在李存的掌控當中。

　　如今，只要宇文黃中能再幫李存滅掉金國，那么宇文黃中肯定會在間諜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過，宇文黃中對此仍不滿意，他準備在大乾王朝伐金這個關鍵時刻，再助大乾王朝一臂之力。

　　很快，宇文黃中就找到了他的目標，然后不緊不慢的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