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要卸磨殺驢?
李存不承認。
常勝軍可沒為李存效過犬馬之勞。
李存只不過就是將計就計,利用常勝軍的不忠,兵不血刃的解決常勝軍這個巨大的麻煩,和奪取由常勝軍控制的河北北部地區的幾個險要關卡。
好吧。
李存其實也知道,自己如此對待常勝軍,敗壞了自己的人品,以后再有人來投自己,肯定會多一層顧慮的。
可即便李存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李存也必須得這么干。
沒辦法。
誰讓常勝軍的勢力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李存都忌憚的地步。
四五萬騎兵,再加上十幾萬受常勝軍控制的鄉軍。
這可是一支足可扭轉兩國命運的巨大軍團。
關鍵,常勝軍可是有叛變的傳統,一丁點都不可靠。
所以,這常勝軍要是不處理好,那么肯定就會成為李存的心腹大患。
李存不是趙佶,絕不可能留著常勝軍這個心腹大患威脅到自己的統治。
事實上,從郭藥師向李存遞交出降表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常勝軍的命運。
手無寸鐵的常勝軍很輕易的就被趙立所率領的數萬人馬給控制住了。
很快,宋江和吳用就在雄州城中對常勝軍進行公審。
——隨后,宋江和吳用還會在霸州、滄州、莫州、信安軍、保定軍、安肅軍、順安軍也公審常勝軍,將此事做得人盡皆知,用常勝軍將士的腦袋換足河北北部民眾的人心。
公審這種東西,別說你有罪惡,必死無疑,就是你人品稍稍有點不行,都難以活下來。
更何況,這幾年常勝軍仗著趙宋朝廷自趙佶往下全都慣著常勝軍,甚至是哄著常勝軍,驕橫跋扈,巧取豪奪,恃強凌弱,發生了不知多少起霸凌事件,因而其轄區的百姓益不聊生。
更為悲慘的是,很多原本有權有勢的人,因為受到常勝軍剝削和搶奪而變成了乞丐,他們處處遭受困辱,甚至于無辜被常勝軍殺戮,而又狀告無門。
關鍵還是上次,常勝軍以為他們投了大乾王朝,就可以肆意的對宋民燒殺搶掠了,進而在一夜之間造成了數萬起燒殺搶掠,甚至是奸淫擄掠,讓河北北部地區的民眾恨死了常勝軍的將士。
誰想,李存這么快就讓河北北部的民眾有報仇的機會,竟然將四萬三千多常勝軍全都給捉了起來搞公審。
那被常勝軍迫害的河北北部民眾還不趁機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而宋江和吳用是什么人,他們就是李存御用的白手套,太了解李存讓他們來負責公審,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由于郭藥師上次沒有參與搶劫,加上把郭藥師也推上公審臺就顯得李存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公審便從張令徽和劉舜仁開始。
宋江和吳用還在公審臺的兩旁豎了兩面李存親手所寫的大旗:
一面上書: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另一面上書: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張令徽和劉舜仁剛被推上公審臺,就有無數被張令徽和劉舜仁迫害過的人,哭著喊著求宋江和吳用幫他們報仇。
宋江走到公審臺邊上抱拳:“我大乾皇帝陛下向來愛民如子,絕不會使陛下良善子民叫人欺辱,諸位父老鄉親但請放心,陛下已下嚴令,所有常勝軍將士,不論是誰,只要諸位中有人認為其有罪,就必殺之,全部認為其無罪,就升官加餉。”
張令徽和劉舜仁一聽宋江要動真格的,大喊宋江矯詔,他們要見李存,他們為大乾立過功。
可宋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將張令徽和劉舜仁給砍了。
見大乾王朝是真幫他們報仇,甚至連張令徽和劉舜仁這個常勝軍的二號人物和三號人物都說砍就砍了,那民眾還有什么好收斂的。
殺殺殺殺殺殺殺…
殺殺殺殺殺殺殺…
殺殺殺殺殺殺殺…
在民眾紅著眼睛的叫喊聲下,上去一個常勝軍的將士,就砍一個;上去兩個常勝軍的將士,就砍一雙;上去一百個常勝軍的將士,可能連一個都下不來…
見到這一幕,郭藥師的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李存這么狠,郭藥師鐵定率領常勝軍跟大乾王朝血拼到底,說什么也不會干這種名命兩失的蠢事。
現在郭藥師回頭再想想趙佶是如何對他的:
短短幾年時間,就讓他郭藥師做到了趙宋王朝武官的極限——太尉,賜給他郭藥師東京汴梁城的豪宅、上百個美人、一大堆金銀珠寶,允許他郭藥師和常勝軍繼續穿胡服,又在短短幾年時間內就讓他郭藥師手上的常勝軍從八千擴張到了五萬,還讓他郭藥師管理河北北邊的所有鄉軍,使得他郭藥師成為趙宋王朝軍方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而且他郭藥師還有望成為趙宋王朝的統兵元帥。
天堂啊!
再看李存。
上來就屠殺常勝軍,擺明了是要剪除他郭藥師的倚仗。
而且,也就是他郭藥師上次沒有像張令徽和劉舜仁那樣,親自帶人參與燒殺搶掠,否則他郭藥師也鐵定要上這斷頭臺。
郭藥師知道,雖然他僥幸暫時撿了一命,可是只看李存對常勝軍的態度,就知道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郭藥師一定會選擇做一個鐵骨錚錚的忠臣,一定會為趙宋王朝浴血疆場,幫趙宋王朝抵御大乾王朝的入侵。
只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宋江和吳用別提有多狠了。
凡是民眾要殺的常勝軍將士,宋江和吳用無一例外全都殺了不說。
那些可殺可不殺的常勝軍將士,宋江和吳用也無一例外全都選擇殺了。
殺到最后,人頭滾滾,血流成河不說,數百個劊子手,刀全都砍得卷刃了。
結果,四萬三千常勝軍,被宋江和吳用殺得只剩不到一千。
剩下的這不到一千個常勝軍的將士,不敢說都是圣人,但絕對全都是好人,半點罪惡都沒有過,否則他們根本不可能從宋江和吳用主持的公審臺上走下來。
要問這些被宋江和吳用以及河北北部民眾殺死的常勝軍將士有沒有被冤殺的?
實話實說,肯定有罪不至死的。
但僅憑宋江和吳用在這些常勝軍的將士的尸體上和營房中繳獲到了上千萬緡的財物和金銀珠寶,以及上千營妓,他們中的大多數死得都不冤。
——他們要不是作惡多端,怎么可能斂下如此多的財物?搞到如此多的女人?
面對常勝軍幾乎被殺光了這樣的結果,所有人都知道,常勝軍徹徹底底的成為歷史了,以后再也不會有常勝軍了。
那些飽受常勝軍欺辱的民眾,無不對李存歌功頌德。
更讓河北北部的民眾對李存歌功頌德的是,李存隨后從燕地調來了三百萬石糧食救濟河北北部地區的災民,同時沒收河北北部地區的豪紳貴胃的田地用以工代賑的方式分給河北北部地區的民眾。
需要說明的是,河北北部的那些為富不仁的達官貴胃豪紳,也統統被宋江和吳用給送上了公審臺。
另外,鑒于河北北部這里還有十多萬鄉軍,不妥善處理,也將會是一大后患,李存特意在河北北部地區搞了一次招兵,招募五萬敢勇,先充當民夫,以后再作為正規軍的補充兵力。
李存的這套組合拳打完,河北北部地區徹底被李存收復。
這時,李存才率兵繼續南下…
其實——
早在十月份李存剛回到燕京時,一直在留意燕云地區形勢變化的中山府知府詹度,就多次給趙宋朝廷上奏報警,說大乾王朝有南下入侵的跡象,提醒趙佶君臣趕緊做迎敵的準備。
可詹度的努力全都白費了,趙佶君臣對于詹度的提醒,根本就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
事實上,蔡靖也曾多次向趙宋朝廷密奏,說大乾王朝有南下攻宋的跡象,他還曾使用銀牌馬緊急向趙宋朝廷奏報,并且蔡靖還通告過各關口要隘要做好防范乾軍南下的準備。
然而,主管樞密院的蔡攸,在接到這些急報了之后,以為這只是邊境上的局部沖突,他覺得等郊禮舉辦完畢了之后再去處理也來得及,就把這些奏報全都隱匿沒有上報,導致趙佶根本就不知道大乾王朝已經伐宋的事。
所謂的郊禮,其實就是趙宋王朝的皇帝祭拜天地的大禮,這是皇帝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皇帝政權合法化的標志。
冬至日祭天,是歷代統治者都很重視的活動,是一項國家大典。
趙宋王朝的祭天禮儀主要表現為“三歲一親郊制”,即每三年一次,于冬至日這天,在東京城南郊圜丘,由皇帝親自主持祭祀昊天。
這既與西周天子每年親自舉行祭天禮儀有別,也與后代有司攝事祭天不同。
“三歲一親郊制”,據說始于秦始皇,但在趙宋王朝以前似乎并未真正得以實施。
趙宋王朝的“三歲一親郊制”,其實是從宋仁宗時期開始的,此后一直被歷代的趙宋皇帝嚴格奉行。
喜歡熱鬧奢華的趙佶,向來對舉行大禮格外重視,他在位的這二十五年間,親自主持的大禮達十八次之多,包括南郊大禮和明堂大禮。
祭天的儀式很隆重,也很煩瑣,往往需要準備很長時間。
就在這期間,北邊的關報,像雪花一樣涌向樞密院。
蔡攸認為,若此時上奏這些關報,會破壞郊禮喜慶的氣氛不說,沒準還會破壞趙宋王朝的祭祀,將對趙宋王朝的統治產生不利的影響,因此蔡攸將這些關報全都給隱瞞未報。
而且,蔡攸不僅沒把這些關報報告給趙佶,甚至都沒有跟宰相白時中和李邦彥說。
其實——
蔡攸之所以膽子這么大,主要是因為蔡攸覺得,河東地區有童貫親自坐鎮,河北地區有兵強馬壯的常勝軍守衛,就算大乾王朝真的入侵趙宋王朝,短時間內也不會打到東京汴梁城的,再急,也不差郊禮這幾天,不能因此破壞了趙佶的好心情和趙佶特別重視的郊禮,等郊禮舉辦完畢了,再將這些事奏稟給趙佶也沒有多大的影響。
可接下來,關報一天比一天急,也一天比一天多。
終于,白時中和李邦彥也聽到風聲了。
白時中和李邦彥趕緊找到蔡攸,問明此事。
蔡攸見瞞不住了,才跟白時中和李邦彥說了實話。
白時中和李邦彥在得知了此事之后,擔心一旦公開這些關報,將會引起東京汴梁城中的人的恐慌。
于是,白時中和李邦彥便跟蔡攸一塊壓下這些關報,不報給趙佶。
在這段時間,蔡攸、白時中和李邦彥每天都會去都堂偷偷摸摸的商量怎么處理大乾王朝入侵的事,而且每天都會商量到很晚。
可這三個除了會熘須拍馬什么都不會的家伙,哪能商量出來這么大的事的解決辦法?
所以,蔡攸、白時中和李邦彥只是在白白的浪費趙宋王朝寶貴的時間罷了。
一直拖到童貫都從太原跑回東京汴梁城了,大乾王朝已經大舉南下伐宋一事,才在東京汴梁城中傳開。
而直到此時,趙佶還仍然被蒙在鼓里。
趙佶破格將童貫這個太監封為王,目的就是讓童貫坐鎮河東和河北,幫趙宋王朝擋住大乾王朝南下,可以說趙佶對童貫是寄予了厚望甚至是重托。
可童貫卻一戰未打,就扔下了前線的戰事,跑回東京汴梁城。
從行為上來說,童貫這已經不只是辜負了趙佶的厚望和重托,還已經構成了嚴重的瀆職。
然而,神奇的是,蔡攸、白時中、李邦彥等趙宋王朝的宰執,不僅沒有追究童貫的瀆職,還將童貫請到都堂一同商量怎么應對大乾王朝的入侵。
歸根究底,還是趙佶親自任命的蔡攸、白時中、李邦彥等趙宋王朝的宰執實在是太無能了,面對大乾王朝的“突然”入侵,他們真是一籌莫展,半點應對之法都沒有,只能將希望寄托于童貫這個統了一輩子兵的人的身上。
童貫回到東京汴梁城的次日,李存派遣的使臣王介儒和蕭容也來到了東京汴梁城。
王介儒和蕭容到了東京汴梁城之后,要求面見趙佶,遞交戰書。
可所有大臣都不敢向趙佶引見王介儒和蕭容。
后來,趙佶也不知道從哪聽說大乾王朝派遣使臣來出使趙宋王朝,下令白時中和李邦彥以大使之禮接見王介儒和蕭容。
見面后,王介儒說:“去歲你家與金國聯合攻打我大乾燕云地區,我家皇帝仁慈,叫你家割讓河東、河北給我家,兩家以大河為界,再賠償我家金一千萬錠、銀兩千萬錠、絹帛一千萬匹,便饒恕你家所犯大罪,可你家卻始終沒有解決問題的態度,今我家皇帝已下圣旨,必報此仇及吊民伐罪,今我家大軍已發,特來告之。”
白時中、李邦彥、蔡攸等趙宋王朝的宰執大臣,聽完王介儒的話,全都大驚失色,喏喏不敢言。
白時中小心翼翼地問:“如何才能緩師?”
蕭容回答說:“割地賠款稱臣耳。”
白時中、李邦彥、蔡攸等趙宋王朝的宰執大臣一聽蕭容所轉述的條件,全都嚇得神色大變,不敢答復。
白時中、李邦彥、蔡攸等趙宋王朝的宰執大臣在都堂里商議了很久,最后送給王介儒和蕭容一大堆禮物,讓王介儒和蕭容先回去,他們商量好了怎么辦之后,再遣使去面見李存。
幾日后,郊禮終于舉行完了。
與此同時,樞密院接到了張孝純發來的急奏,請朝廷速發大軍去救援太原城。
就是這時,白時中、李邦彥、蔡攸等趙宋王朝的宰執大臣還想隱瞞趙佶,不報前線的戰事。
可緊接著,詹度的八百里加急就送到了東京汴梁城。
詹度在奏章里說:“大乾已分道入寇,常勝軍自郭藥師以下皆降。”
這一天,詹度連發三道八百里加急,說明前線的緊急情況。
白時中、李邦彥、蔡攸等趙宋王朝的宰執大臣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知道不能再繼續瞞著趙佶了,最后他們相互推諉了一番,讓童貫和蔡攸去跟趙佶稟報此事。
可童貫和蔡攸上報給趙佶了倒是上報給趙佶了,但是他們卻沒敢說實話,也就是沒敢告訴趙佶郭藥師已經率領常勝軍投降了,因為當初正是因為童貫和蔡攸主張重用郭藥師的,童貫和蔡攸深怕趙佶會因此追究他們的責任。
童貫和蔡攸對趙佶說:“李賊已親率大軍南下,常勝軍被賊軍包圍,前線告急。”
趙佶聽言,嚇得驚慌失措。
反應過來了之后,趙佶趕緊召集趙宋王朝的一眾宰執,讓他們商量對策,還說實在不行,就下旨任命郭藥師為永清軍節度使,封冀王;張令徽封郡王,割河北給郭藥師、張令徽等常勝軍的將領,讓他們世代鎮守。
接著,趙佶緊急下詔書,要求趙宋王朝的文武百官上書陳獻利害關系,想辦法解決大乾王朝入侵一事。
自從趙佶發現了王黼和梁師成的秘密了之后,梁師成就已經受趙佶冷落了。
可梁師成跟想要廢掉太子趙桓的王黼有一個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梁師成始終將寶押在趙桓的身上,處處都護著趙桓,數次救趙桓出險境。
趙佶念此,只是冷落梁師成,并沒有讓梁師成下馬。
如今,形勢崩壞至此,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的趙佶,便將梁師成找來,說:“北事之起,他人皆誤朕,獨太傅首尾道不可聯金攻乾,今至此,太傅可有教朕?”
梁師成聽言,請趙佶附耳過來。
趙佶依之。
梁師成在趙佶耳邊小聲說:“今李賊以吊民伐罪為出兵借口,官家不如禪位于太子,使李賊再無南侵借口,此事或可迎刃而解。”
趙佶當然不能聽梁師成的一面之詞。
但梁師成的話卻給趙佶提供了一個思路。
數日后,趙佶聽聞,李存已親率大軍過了高陽。
趙佶急忙下詔任命皇太子趙桓為開封牧。
開封牧在趙宋王朝并不常置。
——宋太宗趙光義和宋真宗趙恒都是先當開封牧,然后才當皇帝的。
趙佶此時讓趙桓當開封牧,目的其實就是想讓趙桓留守在東京汴梁城抵御乾軍的入侵,而趙佶此時其實就已經有逃去長安的想法了。
緊接著,趙佶將趙桓召來,賜給趙桓排方玉帶。
按照趙宋王朝的禮儀規定,排方玉帶只有皇帝才能使用。
趙佶此時賜給趙恒排方玉帶,其實是在向大臣表明,趙桓在留守東京汴梁城期間,可以以皇帝的身份發號施令。
在這之后,趙佶又賜給趙恒兩位宮嬪,即才人鄭慶云和夫人鄭鑰恭。
——此二女皆是鄭皇后的親族。
當初,趙佶即位時,向太后就曾以兩位侍女賜之。
趙佶這是效彷向太后。
當然,這也是趙佶在安撫趙桓的心,讓趙桓安心在東京汴梁城抵御乾軍的入侵。
趙佶這甚至是在暗示趙桓:“朕的好大兒,你若是表現得夠好,朕就將皇位傳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