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打斷誰的腿?」
王元不想回答王慧娘這個問題,因為王慧娘這個王家的大小姐被王家的莊客給偷吃了,實在是太丟人現眼了,王元打心底里不想王慧娘再和李存糾纏不清了。
可王元又不敢不回答王慧娘的問話。
要知道,雖然王慧娘只是王元的姐姐,可因為他們的父母雙雙早逝,王慧娘這個大姐,既把他們父親的活給干了,又把他們母親的活給干了。
這種情況下,讓王元怎么敢不聽王慧娘的話?
沒辦法,王元只能實話實說:「那個…鞏彰司言,李存那廝歸來了。」
王元隨后又強掰了一句:「然此事還未得證實,許是鞏彰司搞錯了。」
「哪有那么多搞錯。」
王慧娘突然露出一個微笑,頓時就有了一道冰雪融化,白蓮盛開的美景。
只可惜,王慧娘的笑容,只有那么微微的一瞬間,然后他立即就又變回那個冷艷、不茍言笑的樣子。
「你在哪看到他的?」王慧娘扭頭看向鞏彰司問。
「在泉州港。」鞏彰司答。
「具體點。」王慧娘催促道。
鞏彰司連忙竹筒倒豆子一般說道:「李存那廝帶來了幾十萬大軍、上萬艘大船將泉州港給圍上了,現今,所有船舶,不論哪國的,皆不許離港,不然格殺勿論,小人逃回來前,看見李存那廝部下軍卒已攻入市舶司,市舶司所有官吏皆被捉了。」
聽到這里,王元滿臉不信道:「不可能,朝廷亦無上萬艘大船,李存不過走了七八個月,安能得任地多大船,必不是李存,亦或你夸大其詞?」
鞏彰司道:「小人并未胡言亂語,奪泉州港之人,真是虎賁軍,帶軍之人真是從我王家逃走那廝,其船舶便無上萬艘,亦有四五千艘。」
隔壁的兩浙地區鬧出來那么大的動靜,近在福建的王家人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甚至王家人已經聽說了,有一股叫「虎賁軍」的蟻賊頭領名叫李存。
可叫李存的人多了。
王家人哪里會想到,七八個月前還寄居在王家,跟隨王元左右聽命行事的李存,會搞出這么大的動靜。
倒是有人拿此事開過玩笑,說沒準李存離開王家以后,時來運轉,碰到一群愿意追隨李存的傻子,然后李存混著混著就混成了席卷了兩浙地區的虎賁軍的大都督。
可當時聽得人不信,說得人自己也不信。
誰想,那個玩笑竟然一語成箴!
雖然鞏彰司已經說得言之鑿鑿的了,可王元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親眼所見賊首乃李存那廝?」
鞏彰司重重的點了下頭:「我當時正在碼頭上盤點貨物,親眼所見虎賁軍上萬艘大船一字排開將泉州港整個圍上,而后從十幾艘坐船上下來了無數人馬,黑云壓頂一般沖上了岸。」….
頓了頓,鞏彰司接著說:「虎賁軍并未亂殺人,而是叫我等皆趴在地上,不可亂動。我在地上趴了有兩個時辰,便見李存那廝前呼后擁自一艘長闊高大足有二萬料的神舟上下來。」
接著,鞏彰司繪聲繪色的學道:「那廝下船后,還說了一句「泉州,我李存又回來了!」。」
鞏彰司又解釋了一句:「正因那廝有此一言,小人才偷偷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而后確認正是那廝無疑。」
鞏彰司繼續自顧自的說:「而后,李存那廝就下令,放我等離開,他還言甚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此時,已經沒有人再聽鞏彰司說什么了,因為所有人都意識到,王家麻煩大了。
當初,王家人因為李存偷了王慧娘,對李存要打、要殺的 說句老實話,也就是李存的武功高強,跑得夠快,要不然李存就算不被王家扭送官府,也得被王家人亂棍打死。
李存能不報這個大仇?
王元趕緊小跑上樓到王慧娘身邊,壓低聲音說:「真是李存那廝,姐,你快想個法子,叫我王家避開那滔天大禍矣!」
王慧娘看了王元一眼:「那廝,那廝,有任地稱呼自己親姐夫的?」
其實——
最開始管李存叫「那廝」的,是鞏彰司他們那些小廝和莊客。
他們這些人用「那廝」這個富有貶低之意的稱呼來稱呼李存,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他們嫉妒李存。
沒錯。
就是嫉妒,赤果果的嫉妒!
王慧娘啊!
那可是王慧娘啊!
王家的女王,天仙一般的女人,想一想都是對她的褻瀆。
可就是他們王家的女王,卻讓李存這個低賤的莊客給睡了。
試問,跟李存身份差不多的鞏彰司等小廝和莊客,怎么可能不嫉妒李存?
所以,鞏彰司等小廝、莊客就故意貶低李存,甚至是故意抹黑李存。
王元聽了這個稱呼以后,沒怎么在意這件小事,而且他也恨李存害得他姐二十七了都嫁不出去,就順著小廝和莊客們一塊用「那廝」來稱呼李存了。
此時,王慧娘提出他不該用「那廝」來稱呼李存,王元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大姐,你真要嫁那…李存?」
王慧娘直截了當的用實際行動來告訴王元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直接對樓下的使用下令:「張燈結彩,打掃庭院,迎接姑爺歸家。」
說完,王慧娘就往閣樓里走,似乎是要去梳妝打扮一番。
王元趕緊追了上去,提醒道:「我聽聞,那…李存在兩浙地區,搶了上百名世家大族之女,強納為妾,此等野蠻好色之徒,你不躲他,還要嫁他,是何道理?」
王慧娘邊繼續走、邊說:「你都納了十幾房妻妾,我王慧娘的官人納上百十房妻妾,很多么?」….
王元爭辯道:「我這乃她情我愿,他那是強搶硬納,如何能相提并論?」
王慧娘停下腳步看向王元:「那你欲如何,激怒他,叫他將你等皆殺光,將我與秀娘及你那十幾房妻妾皆搶去分與將左?」
「這…」
王元瞬間啞口無言。
直到這時,王元才想明白,現在選擇權已經不在他們這里了,李存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跟在他身后聽他命令行事的李存了。
王慧娘回到房中,將閣樓的門關上,然后就招呼丫鬟、侍女給她梳妝打扮…
別看王慧娘在外面時那么澹定,甚至篤定了李存會來王家找她。
實際上,王慧娘一點底都沒有。
王家人都以為李存睡了王慧娘。
其實,李存和王慧娘的好事根本就沒成。
當時,李存是準備睡王慧娘來著。
可李存剛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正在克服王慧娘給他帶來的巨大心里壓力,想著是先親王慧娘,還是先抱王慧娘的時候,王秀娘就進來了,隨即李存嚇得就跳窗戶跑了。
想起這件事,王慧娘就恨得牙直癢癢!
——我一個女人都不怕,你這個慫貨,卻幾次三番的推脫,要不然,咱倆這點事能弄得人盡皆知,關鍵到頭來都沒成!
你說你逃個什么勁呢?有我王慧娘在,這個家里誰敢動你?
再者說,秀娘都沒叫,你不跑,誰知道你在我屋里?
念及至此,王 慧娘嘆了口氣。
其實,王慧娘知道,李存不碰她,除了因為她平時的威壓太重,讓李存不敢打她的主意以外,主要還是因為李存不喜歡她這種性格的女人。
王慧娘看了一眼房中的一把寒光凜凜的短刀——那是李存的刀。
別人只當王慧娘放下身段跟李存私通,是因為她二十七了,都還沒有嫁人,耐不住寂寞,甚至有人還想仗著他自己有幾分相貌,來勾搭她。
可笑!
別人,哪里知道,王慧娘可以不要明媒正娶,可以不在乎是不是個莊客,但必須得有一條,那就是,那個人必須得是李存才行。
這么多年過去了。
王慧娘至今還清晰的記得,為了保護她,李存一人一刀浴血擊殺了二十個水賊時的背影,還有李存抓著賊首的衣服兩人一塊掉進海里的一幕。
那時,王慧娘真的以為李存死了,生平第一次流下了眼淚。
誰想,這個狗東西,命真硬,海神都不收他,竟然抱著一塊船板漂到了岸邊。
再次見到李存,要不是當時有那么多人在場,要不是她不敢沖破世俗的枷鎖,她肯定會沖上去抱住李存,甚至是狠狠的親李存一口。
不過沒關系,反正她也嫁不出去了,那就便宜李存好了。
可讓王慧娘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愿意,李存還不愿意,一次又一次的躲開了她的勾引。….
后來,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打聽出來,敢情,李存喜歡她妹妹王秀娘那樣的女人。
她不服:「我比秀娘差哪了?你憑甚么喜歡她不喜歡我?」
王慧娘是一個很要強的女人,李存越是這樣,她就越得讓李存睡了她不可。
所以,她故意在李存喝醉的時候,把李存叫到她的房中,然后激李存:
「連個女人你亦不敢碰,你此生能成何大事?」
「女人耳,大丈夫生當三妻四妾,何懼之有?」
「我不美焉?你為何不敢看我一眼?」
「我知你愛秀娘,然你窮其一生,亦近不得她三尺之內也。」
「我與秀娘有九分相似,你何不將我當成秀娘?」
王慧娘自己都沒想到自己能說出那些話。
關鍵,自己的勁最后全都白使了。
王慧娘看向泉州方向:「今你已統數十萬大軍,占數州之地,擁上百妻妾,能否長進些?」
王慧娘又有些擔心的想:「你不會不來王家罷?」
可緊接著,王慧娘腦中浮現出了一個五官清秀,一顰一笑皆是貞靜之態,一雙妙目就如小鹿般大而溫柔的少女,隨即篤定道:「肯定不會,王家有你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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