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閃電五連鞭
如果是在舊時武林，‘刀山’挑戰將會使用真正的尖刀，如今是雖有‘刀山’之名，其實已經換了無數把倒置于地的凳子，其中放置一個八仙圓桌，雙方于圓桌上交手，被打落‘刀山’者雖會失敗，卻不會再有生命危險。
周文強走到圓桌旁邊，肩不動、膝不搖，輕輕一縱上了圓桌，桌子連一絲顫動都沒有，就好像跳上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蚊蠅輕落。
在場的各路高手都是目光一凝。
行家見著微細，就憑周文強這一落，已經不是俗手，難怪他能夠在港九江湖打出偌大的名頭來。
周文強立于桌臺，眼中含笑：“哪一位先來？”
各派高手面面相覷，都想著讓別人上去探探風色，自己最好還是多觀察一會兒再說，竟然無人在第一時間應戰。
八卦門的鄭掌門笑著看了自己的老對手羅莽一眼：“羅師傅，大家都知道你的大圣劈掛最為靈動，身法飄忽，最擅近戰，而且大圣劈掛能打能擒，比別的拳種更為全面。這桌臺上可是你的天地啊，你不上？”
羅莽看他一眼冷笑道：“你不就是想讓我打頭陣嗎，說這么多廢話做什么？這時候知道夸我啦，你八卦門跟我搶弟子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夸夸我？”
鄭掌門笑道：“羅師傅你誤會啦，我是真的認為大圣劈掛適合眼下的環境，這不是想著把這個‘拔頭籌’的機會讓給你的嗎？”
“你想想看，外面可是等了好多記者呢。如果你羅師傅首戰就勝了詠春，明天報紙頭條上可都是你啊，還愁不能收到更多的弟子？”
“哼！我可不是為了出名收徒弟，為的是我們港九國術總會的面子！上就上，難道我堂堂大圣劈掛還怕了他一個小拳種？”
羅莽在心中權衡利弊，周文強名氣雖大，打得卻都是些什么‘尚海灘十三太保’這樣的黑道野路子高手，自己卻是多年打熬筋骨、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國術高手，又豈是那些矮騾子可比？
這說不定真是一個出名的機會！
于是起身道：“大圣劈掛門羅莽向周師傅請教！”
說完一縱身掠出兩米多遠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再次縱起直接落向桌臺站立在周文強對面。
周文強微微抱拳：“羅師傅請！”
“看打！”
羅莽兩手一分，屈肘兜手頭頸微縮、腹收背含，功架立刻上身現出了一副猴相。
忽然一聲尖叫雙手成爪，連劈帶撓，直欺中宮而入！
大圣劈掛拳主快攻，大開大合腰馬發勁強勁無匹，主攻上三路。現出猴相其實是一種類似自我麻醉的效果，這一刻就仿佛齊天大圣上身，連帶著力量、速度、攻擊力都跟著提升了不少。
就好像李小·龍對戰的時候，喜歡抹一下鼻子口中叫著‘我打，我打！’都是武術中的玄學。
再進一步就是傳說中的神打，甚至可以通過心理麻醉的方式讓自己‘刀槍不入’，被棍子打到都不感覺疼痛打完之后再拼命去擦紅花油......
伴隨著陣陣尖叫聲羅莽一下跳到周文強面前雙爪帶起一陣凜然勁風，攻擊力果然強悍。
此時他的身體已經過了圓桌中線，桌子緩緩向周文強一方傾斜，無形中他已經是居高臨下。
搶占先機！
周文強如果后退閃避，他就會利用連串攻擊讓對方立腳不定，甚至跌落桌臺，如果起手招架，他就立即變拿法，大圣劈掛融化了七十二路擒拿術，應付這種場面是最擅長不過的。
“被大圣劈掛搶了先手可不太妙，難道這個周文強只是徒有虛名？”
八卦鄭掌門一皺眉，反倒替周文強擔心起來。
詠春會不會搶他八卦武館的生意還不清楚，姓羅的可是搶了他不少生意，雙方一度勢成水火，他剛才勸羅莽第一個上臺挑戰可沒安什么好心。
在場者的十幾雙眼睛，也全都緊緊盯著周文強。
“第一戰，還是速戰速決吧。”
周文強念頭一起，挺身站在圓桌上紋絲不動。
羅莽用的還是南拳，既然不起腿、更不是鬼腳楊那樣的腿法大家，想要破了他的鐵布衫是不可能的。
“不躲？還是嚇傻了？”
羅莽一愣，手下雖然沒停，卻將攻向周文強咽喉和太陽穴的兩爪微微改變了方向，改成拿鎖雙肩。
畢竟沒有生死仇恨，他開武館也是求財不求氣，沒必要取了周文強的性命。
“啪！”
羅莽雙爪鎖在周文強兩側肩井穴，跟著指尖發力。
以他的指力，周文強應該當場喪失戰斗力，然后就會被他隨手摔下桌臺，這場‘刀山’挑戰也就結束了。
可是指尖剛一發力，羅莽忽然臉色大變。
他感覺自己像是拿住了兩塊鋼鐵一樣，手指都被震的隱隱生疼！
“不好，是橫練！這什么路數啊，詠春也有橫練的功夫？”
念頭剛一閃，只聽周文強笑了聲：“羅師傅宅心仁厚，不錯不錯。”
說完，身子一擰，震脫羅莽雙手，右手膀打是虛，一腳側踹正中羅莽左臀。
一股強大推力，將羅莽直接‘送’下了圓桌。
羅莽在半空中輕輕擰腰落腳，安全落地。
心里是一陣驚懼！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他這個當事人卻知道周文強的橫練是何等恐怖、剛才那一腳側踹又蘊含了多大的力量。
這還是人家故意留了手，否則這一腳稍微抬高兩寸，改推力為腿擊，就能斷他兩三根肋骨。
心中一陣慶幸，幸虧自己剛才沒有下毒手，否則就要倒大霉了。
“周師傅，多謝手下留情，我輸了！”
羅莽一抱拳，誠心道謝，轉身走回座位。
各派高手卻是看得莫名其妙，剛才明明是羅莽占了先機、已經鎖住了周文強的兩側肩井，怎么最后卻被打下了桌臺？
八卦鄭掌門疑惑地看了一眼羅莽：“羅師傅，你該不會是故意放水吧？肩井穴都讓你鎖住了，這都能讓他掙開，還被打下桌臺？”
羅莽看他一眼道：“手滑了。”
“不是吧羅師傅，手滑？”鄭掌門好像聽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話。
“不行啊？不服氣你上，也該輪到你了。”
羅莽看他一眼，心想我就是不說，我坑死你！
“我上就我上！”
不等別家宣戰，鄭掌門挺身站起，一連兩三個縱躍跳落桌臺，象征性地沖周文強一拱手：“周師傅，得罪了！”
單掌一領周文強眼神，卻是虛式，忽然旋身側轉，腳踩八卦方位，迅速到了周文強左側，一掌戮向周文強腰間。
八卦最賊、也最毒。他這一出手就是絕戶招，普通人被他戮上，損失的可就是一臺iphone12了。
周文強看都不看他一眼，右拳從肘下擊出，正中他掌心。
反應速度之快，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
“啪！”
拳掌相交，發出一聲爆響。
鄭掌門一咧嘴，只覺周文強這一拳鋒銳無比，明明就是一拳，卻讓他先是感覺如遭棍擊、跟著又覺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刺透了他的手掌，他這一只右手連同半個身子都在微微發麻。
不好！被姓羅的騙了！
姓周的不簡單！
鄭掌門腳下一沉，趟泥步改為剪子腳，整個身體都下沉了約有半尺，兩腳牢牢扣住桌緣，身體微微前探，雙掌一挺、擊檔！
國術中的殺人絕招，插眼擊檔，防不勝防，尤其在這圓桌方寸之地，對方躲避不易，威力更強！
他臨戰經驗豐富，看出周文強厲害，因此才不惜當著各派高手用出這種‘下三·流’的招法來。
“好好的八卦，在別人手里就成威名赫赫的三十六手，葉底藏花，剛柔并濟。真不知道為何到了你的手里，就成了下三濫？”
周文強冷笑一聲，不閃不避，仿佛是沒看到鄭掌門的黑手一樣：“你這個八卦掌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八卦，誰封的？”
港島國術界很奇怪，可能是因為五零年代國術衰微，傳承也變得混亂，大家為了恰飯吃，莫名其妙就多出了很多的‘掌門人’。
甚至還有一些演員、明星，居然也是某個門派的掌門人......
說到底這還是金錢做怪，能夠在如今的港島掙到面子、有能力開武館的人，很多都被門派中推為掌門，甚至門派中人也不會反對，因為在這個年代名份比起吃飯來什么都不算。
八卦掌流派眾多，也不知道這位鄭掌門是出自哪一枝，估計宮二是肯定不會認他的，在宮家而言，早在宮羽田時代，八卦和形意就已經合并為一，叫做形意八卦門！
周文強教訓鄭掌門的同時，鄭掌門雙掌已擊在他胯下，光是擊中還不算，雙掌更是狠狠一合！
猶如猴子捧桃、香女暗渡拔蘑菇！
在場的各派高手都看得暗自一咧嘴，替周文強叫疼。
姓鄭的太毒了，彼此又沒有深仇大恨，居然下這種黑手！
鄭掌門卻是臉色大變。
他萬萬都沒有想到，自己處心積慮的絕戶招擊中周文強后，竟不是想象中的‘雞飛蛋打’，反倒是自己雙掌‘啪’一聲彼此相交，等于是鉆到周文強胯下鼓了下掌！
這一招葉底偷桃，居然落空！
“你......”
鄭掌門吃驚地望著周文強：“傳說境界的橫練功夫，‘一氣藏黃龍’！”
回答他的是迎面撞來的一對鐵膝。
此刻他正以一個十分怪異的姿勢半蹲半趴在周文強胯下，哪里還能躲避的開？頓時被頂飛出去，刺耳的胸骨破碎聲響起，半空中狂噴一口鮮血，向無數聳立的凳子腿落去。
幸虧有幾名弟子接應，才讓他免了跌落‘刀山’的危險，不過還是兩眼一黑，當場昏迷。
“放心，這位鄭師傅雖然胸骨破裂，還不會要命，回去修養個小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周文強冷冷一笑：“還有哪位師傅要來指教的，請！”
在場的各派高手一片寂靜，開什么玩笑，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鄭掌門啊。
港九國術總會除了洪震南和吳忠外，就以羅莽和鄭掌門的武功最強，他們兩個都不是周文強的對手，別人上去也是白給啊。
“呵呵，不如這樣，一個個來實在太麻煩，我趕時間，各位就一起上吧。”
周文強笑道：“各位師傅都是港九國術界有名有姓的人物，總不會這樣也不敢吧？”
“對啦，這張圓桌太小，不方便我同時領教各位的高招，干脆大家就在平地過招，我一人對戰各位師傅，如果一柱香時間還不能打倒各位，就算是我詠春輸了，想必各位不會反對吧？”
說著走下桌臺，橫腿一掃，將身旁那些充做‘刀山’的凳子踢開，清出了一片場地。
“豈有此理啊，簡直太狂妄了！”
“港九國術界的面子大過天，豈容一個小拳種猖狂！”
“是他說的要以一敵眾，這可怪不得我們，大家一起上！”
周文強一句話激得群情激憤，當堂縱起了七八條身影，將他團團圍住。
什么太極、螳螂、蔡李佛、五支、牛角、擒柔、形意等各派高手，將周文強團團圍住，人人含怒出手，掌風拳影，霍霍有聲！
周文強或閃避、或格擋、或以鐵布衫硬抗，轉眼與這些高手過了十幾招，哪怕以他大宗師的實力，也漸漸落入下風。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些拳師都是能夠立館授徒的存在，哪一個也不是白給，其中甚至有無限接近宗師的高手！
他確實是有些托大了，現在后悔都已經來不及，這幫高手就像是被人捅了蜂巢的蜜蜂，一個個怒火沖頂、不死不休！
“還是小看了港九國術界的高手啊......”
周文強暗暗皺眉，硬生生用鐵布衫抗過兩拳一腿，閃身避開形意門高手當胸的一記崩拳，忽然見到太極門的一位拳師一記炮錘迎面轟了過來！
這家伙還叫了聲：“小子，吃馬某一拳！”
姓馬的？
周文強忽然一愣，腦中仿佛過電般閃過了上一世的無數故事，種種傳說！
曾經在視頻上看過無數次的一門高深拳法，瞬間涌上心頭。
當年，他是沒有任何武功基礎，看了也只是一笑而過，甚至以為那位‘馬師傅’是個功夫騙子，混吃混喝的神棍，如今以大宗師的眼界來看，頓時觸摸到了其中的無窮奧妙。
一瞬間，他的精氣神結合為一，攻擊即是防御、防御即是攻擊，鐵布衫、二十年街斗經驗、詠春技法，還有今天見識過的各種拳法精妙，頓時融為一爐，破繭成蝶，武術境界再有突破！
隱隱間，竟然觸摸到了大宗師之上，那層神而化之、明而敏之的境界。
“閃電五連鞭！”
周文強一聲厲喝，身體一陣神奇的抽抽，手臂、軀體、雙腿，仿佛在瞬間化為一條神奇的鞭子！
跺腳、地面巨震！
迅速晃頭，于群戰中尋找空隙！
兩條手臂靈蛇般抽動、甩出，每一記都打中對方的要害。
此刻，我即是人鞭！人鞭即是我！
眾拳師只覺眼前一花，跟著就仿佛被鋼鞭抽中，一個個慘叫著飛了出去，只覺全身骨骼都仿佛被周文強抽散了，拼命掙扎了幾次才能勉強站起身子......
這個人，太恐怖了，他是大魔王嗎！
就連洪震南、吳忠這樣的宗師級高手，都是看得目瞪口呆，無法想象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犀利的武學！
“呵呵，承讓承讓......洪會長、吳副會長，我此刻打得興起，有意再向兩位討教一二，不知意下如何？”
一套閃電五連鞭打出，周文強只覺心中舒暢，感覺打人真是一件無比快樂的事情，竟然無法抑制自己渴望求戰的心情，繼續挑戰洪震南和吳忠。
他以詠春名義出頭，可不僅僅只是為了詠春在港九立館之事，還要借此機會成為港九國術第一人、武林盟主！
要達成這個目標，就必須要恩威并施，不過今天不施恩、只立威！
所以只是擊敗羅莽和鄭掌門這些人是遠遠不夠，還要當眾擊敗洪震南這個洪拳宗師、目前的港九國術界第一人。
如果吳忠出手，那就順手把他也捎帶上！
“呵呵，我就算啦，那天與你師兄葉問師傅已經閉門切磋過，英雄惜英雄、相見恨晚！我是不反對詠春在港九開館授徒的，所以我們不需要比啦。”
吳忠生得個子矮小，說話的時候一對綠豆眼骨碌碌亂轉，像他這種人都是生了幾百個心眼的，怎么可能明知道是坑還往里面跳？
周文強剛才那手閃電五連鞭是真的把他給嚇到了，這是什么武學啊？打起架來跟個瘋子一樣，偏偏這個‘瘋子’還有一身得橫練功夫。
洪震南聽吳忠這樣說，面部肌肉情不自禁地抽動了幾下。
吳忠這家伙太鬼了！被他這樣搶先承認詠春可以在港島立館、周文強已經通過挑戰，自己如果再這樣說，人們不會去嘲笑吳忠，只會來嘲笑自己這個會長被周文強嚇住。
可自己身為港九國術總會會長，如果不承認周文強已經過關，那就必須要動手過招。
這小子剛才那一招什么‘閃電五連鞭’隱隱已經超脫了現有的世俗武學，達到了一個全新境界，自己上去怕也是輸的份兒啊。
這可如何是好啊？真是左右兩難。
洪震南心中萬分郁悶。
周文強看了看洪震南，微微一笑：“洪會長如果不反對，今天就到此為至吧。”
“我還通一點醫術，看洪會長臉色潮紅，呼吸中帶有銳金之聲，恐怕是有哮喘舊疾......”
“現在又是盛春季節，哮喘病多發，所以還是不要勉強啦，等洪會長調理好身體我們再交手也不遲。”
洪震南聞言暗暗松了口氣：“想不到我盡力隱瞞，還是被周師傅看出來啦。”
“哎，真是可惜，今天是不能領教周師傅的高招了。我宣布，詠春通過‘刀山’挑戰，從今后可以在港九立館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