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記發室出來,陳志越沒有回去租屋,他過來龍城財務公司找信一。
阿鬼加入龍城幫的時間不長,可憑著個人能力,得到龍卷風和信一的重用,負責財務公司外面那家臺球館。
“越哥,阿大帶人出去收租了,要一陣子才會回來。”將陳志越請到辦公室飲茶,阿鬼稍微解釋一下,旋即就叫人出去通知信一。
陳志越坐了十幾分鐘,信一帶著幾個馬仔匆匆回來。
將手上提著的布袋丟在茶幾上,信一端起工夫茶一飲而盡:“越哥,不好意思,快月底了,這兩日我忙壞了。
有些人不上門催收,他們肯定能拖就拖的。”
“看樣子,你收到不少錢啊,這條袋子都快裝滿了。”陳志越瞅了一眼袋口,里邊整鈔零錢,加起來大概幾萬塊。
信一將阿鬼喊了進來,在身上掏出一個硬皮筆記本:“把錢點好,連同我前幾日收的那些,一起歸納起來。
今晚,哥哥要去新界和狄叔對數。
對了!
這個月大約有幾百塊的差額,你在我抽屜里面拿些補上。”
阿鬼接過賬本,猶豫一下說道:“阿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我查過舊賬,每期都要你自己補幾百、貼上千。
一年下來,你自己得倒貼近萬港紙給新界那邊。”
“哎,那幾家都是困難戶,他們家人曾經為幫會出過力、流過血。
能幫就幫啦。
對了,這事你別講出去。
要不然,很多人會跑來找我哭慘,以后我收租就很難辦了。”信一講話期間,又接過陳志越遞來的工夫茶。
阿鬼說服不了信一,帶上賬本和錢袋,出去外面叫人幫忙清點。
陳志越看出信一不是一般的口渴,為他沖了三巡工夫茶。
連續九杯香茗入喉,催了一上午租的信一,總算緩過一口氣。
他用毛巾抹了一下臉,對著陳志越笑道:“這幫街坊,真是難搞。
我不上門催他,他就躲著不冒頭。
就算我帶人堵到他家里去,他依舊磨嘰很久不肯拿錢出來。
偏偏哥哥不準大家動粗,每次月末收租,我的嘴皮都要磨破。”
“呵呵,我可聽說,潮州幫和義群的人,收租很簡單呢。”陳志越微笑看著信一。
信一不屑哼哼兩聲:“用拳頭用砍刀,收錢當然容易啦。
再說,他們兩個幫會和我們不一樣,物業租賃這一方面,不占大頭。”
“對了,你剛剛說,今晚哥哥要去新界和人對數?”陳志越意有所指,看著信一問道。
信一沒想太多,坐下說道:“不就是狄叔咯。
當年哥哥建立龍城幫,身邊有三個兄弟幫他打天下。
二叔狄秋、三叔孟大成、四叔狄偉。
其中二叔和四叔是親兄弟,我們平日提及的狄叔,就是指二叔狄秋。”
“哦…
按你這樣說,這三位可是龍城幫元老啊。
為什么他們沒有住在城寨,而是住在新界呢?”陳志越明知故問,繼續從信一口中套話。
他想印證一下,這個世界的狄秋,是按照電影中的設定,還是按照漫畫里的設定。
“這個…”信一遲疑了一下。
起身關上房門,他坐回陳志越身邊開始爆料:“哥哥吩咐過我,說越哥你不是外人。
我想,有些事沒必要瞞著你…”
不管再怎么成熟,信一也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正所謂,嘴上沒毛,口風不牢,加上這小子很有八卦的潛質。
陳志越稍微引導一下,就從他嘴里聽到,龍卷風和他三個結拜兄弟的往事。
十二年前。
龍卷風帶著龍城幫打敗了青天會,旋即對外宣布,龍城幫不出城寨。
就是這個決定,讓龍卷風和三個結拜兄弟產生了間隙。
按照另外三人的想法,大家拼死累活打敗了敵人,正是龍城幫取代青天會,橫掃港島各大社團的大好時機。
人家劉備創業未半中道崩殂,那是天意,沒辦法的事。
可大佬你正是當打之年啊,旋風拳猛得一塌糊涂,背后又有鬼佬處長羅撥臣和九龍探長藍森的支持。
現在突然宣布退休,讓跟著你發達的各位弟兄,如何接受得了?
當場,狄秋就與龍卷風大吵了一架。
即使狄偉和孟大成從中轉圜,最終狄秋還是帶著一群不理解龍頭想法的龍城幫眾,離開了九龍城寨。
他們這伙人,在新界開創了龍城幫支脈。
對內不承認分家,對外插旗:龍城分舵!
所以,龍城幫在新界不是沒人,而是龍卷風他不愿意插手龍城分舵,命令那邊的人去抓淫賊。
和聯勝、東星這兩大地頭蛇沒有動作,屯門警隊也在賣力破案。
怎么都輪不到他張少祖出這個頭,為受害者們主持正義吧?
一口氣說完哥哥和三位元老的恩怨史,信一喉嚨又干得要死。
見到陳志越陷入沉思,他自己動手沖起茶來。
聽到龍城分舵,陳志越還以為狄秋是按照漫畫設定來的。
可想到信一說,今晚龍卷風要去新界找狄秋對數,又覺得前后邏輯有矛盾。
“不對!新界是分舵,對賬,得他們過來城寨找哥哥這位龍頭才對!”
信一放下茶杯,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狄叔打架不行,可他這個人,做生意有一套的。
十二年前,他不是帶頭鬧分家嘛。
當時哥哥心中有愧,除了將幫會賬上的資金,分了一半給他們三個,還把打青天會得來的城寨物業,一并劃入分舵。
龍頭、紅棍、白紙扇、草鞋。
哥哥是龍頭,三叔孟大成是紅棍、二叔狄秋是白紙扇、四叔狄偉是草鞋。
幫里四大高層,有三個在分舵。
也就是哥哥威望高,加上三叔那個紅棍,是道上公認的水貨,以及四人之間還有一份義氣存在著,這才沒有被狄叔頂下臺。
可是這十二年來,狄叔扛著龍城幫的招牌,逐漸收購九龍城寨的物業,成為城寨四大業主之一。
哥哥不允許幫會參與那些來錢快的黑色產業,又要維持整個幫會的開支運轉。
這些年,他很艱難的。
狄叔開出高價,委托我們幫他收租,哥哥拒絕不了。唉…
總舵為分舵收租,龍頭向舵主交數。
古往今來獨一份,為何每次去新界,哥哥要選在夜晚?
越哥,這事啊,太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