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十七年
一晃十七年過去了。
戲班越做越大，在業內都有了不小的名氣。
世道也越來越亂，有時一條路能反反復復被官府、土匪、小吏收上個四五次的過路費。
完全是一副王朝末年的景象。
林聲多年經營戲班，勞心勞力，身體雖然硬朗，卻已經白發蒼蒼。
對比原本電影中的樣子，看起來老了十歲。
錢是早就掙夠了，名聲闖出去了，可他還是放不下戲班，一把年紀，還跟著戲班走南闖北。
陳戎一步一個腳印的修煉著，戲班壯大他也是有些功勞的。
幾次撞鬼都是他應付過去，戲班出名后，更是有些術士偷偷下咒，妄圖從戲班獲取利益。
都一頭撞到了鐵板上。
遺憾的是始終沒有找到傳承，只能在茅山術上艱難前行。
偶然間遇到的茅山法師修為還不及他，傳承更是殘破不堪。
陳戎好歹還有完整修行和一部分術法，那些散落在民間的茅山法師們修行都卡在了練氣的門檻。
多半是用一些小術、障眼法，還有一些驅鬼的經驗來混日子。
二十三年，人生又有幾個二十三年呢。
陳戎四處奔波，保養的再好，也有了幾根白頭發，精力更是不如年輕時候了。
他一直都記著自己是注定要離開的，可時間的力量太強，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融入到這個世界。
記憶被消磨，習慣被改變，飲食被同化…
如果不是戲班的環境一向很平和，他恐怕早就忘了自己是在副本世界了。
這日，陳戎做完早課坐在看臺和觀眾們欣賞著臺上的演出。
忽然一陣嘈雜的聲音，一個衣衫襤褸、滿面污垢的男人闖進來，在幾個武生的追逐下爬上戲臺。
“叫林聲出來見我！”男人手持一柄尖刀，四下揮舞著。
周圍的人也不敢圍上去，臺下的看客反而更多起來。
不多時，林聲從后臺走出來，叫那些圍著男人的武生推開，笑著問道：
“這位兄弟為何要來我戲班，是有什么困難嗎？有的話直說，我林某人還有幾分薄面的吧。”
“林聲，哼。”男人冷哼一聲，恨聲道：“我不要你假惺惺，我只想要回我的戲班！”
“你是…”林聲仔細辨認著男人的面孔，越看越熟悉，終于認出了他，臉上的笑容有些繃不住了，顫聲道：
“你，你是阿強？”
阿強he~tui，一口青黃的濃痰吐在地毯上，伸出手指著林聲的鼻子，忿忿不平道：
“當年我爹死后，我把戲班讓給你，自己拿了一筆錢走，沒想到你這小人派手下搶走了我的錢，還差點害死我。”
說著他拉開破破爛爛的衣服，露出縱橫的傷疤，大喊道：
“大家看看，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已經死了，我今天就是要來討一個公道！”
臺下的觀眾已經炸開，一片嘩然，每個人都交頭接耳的聽著這出精彩的大戲。
林聲上前一步，多年以來的養氣功夫讓他沒有太過于激動，平復了內心的激動，沉聲道：
“阿強，當年我已經得了戲班，又為何要趕盡殺絕，這與我又有什么好處呢？”
“呸！你說什么都沒用，今天要么你把戲班還給我，要么我就要了你的命！”說著阿強提著尖刀一個大跨步，抵在林聲胸膛。
林聲張了張嘴，手中有些顫抖的將玉扳指摘下來遞過去，閉上眼睛，兩行老淚淌下，他平靜道：
“如果戲班你想要，都給你，要是你不解恨，這條命也都給你。”
他和阿強自幼在一起學習唱戲，他天資略微好上一些，得到了很多班主的關愛。
在林聲心中，他其實是把阿強當做親弟弟對待，而且覺得自己分薄了班主兒子的愛。
自然本就充滿了愧疚和負罪心里，現在又看到阿強這么慘，胸中一時間悲憤交加，這么大一個人無聲的在臺上哭了起來。
阿強一時間也懵了，有些手足無措。
在他想來，林聲一定會百般抵賴，不愿意交出戲班，甚至反咬一口，或者干脆叫人當眾打死他…
陳戎看著臺上的戲，有些恍惚，原來一眨眼這么多年過去，戲班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他剛剛來到這個副本的地方，命運無常，卻也在冥冥中勾連起了一切。
外面曾經是亂葬崗，二十三年一過，已經成為了一個繁華的小鎮。
只不過才二十三年啊。
真真是滄海桑田。
陳戎莫名的在心中有些感悟，歲月讓他見識了太多太多，小小的戲班里，愛恨情仇。
腦中神而明之的一聲輕響，他隱約間看到了自己身上一團模糊的光影。
自然明悟那是屬于他的神魂。
臺上臺下還在嘈雜的時候，陳戎悄無聲息在角落完成了至關重要的突破。
從今以后，他不需要用術法、道具以及儀式來輔助自己看到那些鬼怪了。
從普通的三魂七魄凝聚成了神魂，普通的厭勝之術也對他失去了效果。
臺上的阿強面露喜色，戲班的生意這兩天就能看出，非常的好。
如果他能重新拿回戲班，那么…
“阿強。”陳戎的聲音壓過了戲臺上下的嘈雜，“塵歸塵、土歸土，該去的不要留。”
“死了這么多年，不要牽掛了。”
阿強楞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有些虛幻的身體，面容瞬間變得扭曲。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該死的，我要活下去，我還有戲班，戲班是我的”
“老東西，你們都偏心…”
念叨著，阿強身上的陰氣劇烈抖動，就連普通人的肉體凡胎都能看清那黑漆漆的陰氣聚集。
漆黑中，阿強抬起頭，一雙眼中已經沒有了清明，望向林聲的眼中充滿了欲望。
陳戎嘆息一聲，這家伙當年就已經死了，慶叔的手腳做的很干凈，但他早就猜到了一二。
直到今天，再次看到阿強的時候，他那面容分毫不變，心中已經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從幽靈變成冤魂，力量簡直就是質變。”
“冤魂不息，單從阿強身上就能看出來了。”
陳戎逆著逃跑的人潮向戲臺走了過去。
“不過一個剛剛完成蛻變的冤魂，還在我的地盤，那就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