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八百九十四章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
“你還是沒理解我的意思…”
“嗯？”什么理解不理解的，相較于雪之下雪乃對某人的了解，她卻是知道，土間他大概又要說他的歪理了，只不過，雖然二小姐嘴上，乃至于心中都在吐槽某人整天就只會說歪理，但她也不得不承認一點——
歪理那也是理！
最起碼，對方說的許多歪理她確實沒辦法反駁，畢竟，那些歪理細細想來，也確實有那么幾分道理，而且，還頗為符合實際…
因此，雖然雪之下打從心里都不屑于某人的歪理，甚至認為那不正確，但因為很難反駁的緣故，反而一生要強的二小姐跟那些歪理耗上了——她就不信對方每次說的歪理她都反駁不了！
是以，即便雪之下知道某人又要說他的歪理了，但她也還是忍不住好奇起來。
“不管是授人以漁也好…”當然，土間總悟也不會讓她失望，總是有理（歪理）的他又開始了：“還是授人以魚也罷，有什么區別嗎？”
“呵…”聞言，雪之下樂了，畢竟，她終于找到能反駁對方的點了：“當然不一樣，授人以漁講究的是…”
“停！”可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呢，土間總悟就出聲打斷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是無條件的幫助人，那授人以漁跟授人以魚又有什么區別？”
話音剛落，被打斷的雪之下就忍不住再次強調道：“怎么會沒有？授人以漁是…”
“雪之下…”然而，依舊沒等她把話說完呢，土間總悟就瞥眼道：“重點不是授人以漁亦或者授人以漁，重點是無條件的幫助他人…”
“…”這雪之下默然了半晌后，卻是又一次強調道：“富裕之人向貧乏者施以援手，這本來就是…”志愿者活動。
“停…”可惜，還是沒等她把話說完，土間總悟就再次接過話茬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一點，當人們習慣了你的幫助后，你卻突然有事脫不開身的情況…”
“…”啊這，雪之下又默然了。
“仔細想想…”當然，土間總悟也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就是了：“這不就跟我每天都會施舍流浪漢，直到我突然因為某些原因沒辦法施舍下去的情況差不多嗎？當人們習慣了你的幫助，而你又因為突發情況沒辦法幫助對方時，你覺得對方會怎么想？你猜…
人們是會幫助你解決難題，還是來質問你，為什么不幫助她們？”
“…”這雪之下想吐槽，哪有人會這么不要臉啊？人不能，最起碼不應該…
不過，考慮到對方之前舉的例子，如果每天都給流浪漢一張福澤諭吉，直到有一天沒辦法給下去時，對方竟是來質問的情況，E…
好吧，她竟是無言以對，當然，她也可以說這種人很少，畢竟，人不能，最起碼不應該…
可惜，以她對某人的了解，如果她想以此來反駁對方，那某人絕對會毫不羞愧的對她說：“怎么沒有？如果是我，我絕對會…”
嗯，土間他就是這么有自知之明，且絲毫不知道羞愧！
也正是因為考慮到這種情況，所以，一時之間，雪之下竟有些無言以對才怪！
“土間…”雖然沒辦法反駁，但二小姐還是要申明：“我并不在意別人怎么看我，只要懂我的人懂我就好，至于其他的…”
“哦？”只是，她話依舊是才說到一半，土間總悟就打斷道“既然你說你根本不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那你為什么要幫助別人？”
“…”聞言，被打斷話茬的雪之下則是道：“因為富裕之人本就該向貧乏者施以援手…”
“明白了…”可惜，還是沒等她把話說完，土間總悟就再次道：“你其實只是在自我滿足，自我感動…”
雪之下雪乃：“…”
什么叫她只是在自我滿足，自我感動？她明明是…
“可是…”然而，就在她心中吐槽不已時，土間總悟卻又開口道：“你有沒有聽過這么一句話？”
“什么話？”
“輕易就能得到的事物人們往往不會珍惜…”土間總悟如是道：“反之，越是花費心思，越是經歷過千辛萬苦的磨煉后，獲得的寶藏，哪怕那只是一張紙，人們也會將之視若珍寶！”
“這…”這是人性，雪之下雪乃確實沒辦法反駁。
“問題來了…”見二小姐不語，土間總悟則又道：“雪之下，你不覺得你的幫助很廉價嗎？”
“…”廉價？她的幫助廉價？雪之下雪乃咬牙。
“難道不是嗎？”可還沒等她說點什么呢，土間總悟就已經繼續道：“只要向你發出委托，只要符合你所謂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原則，你就會將委托接下來，這還不夠廉價嗎？”
“…”聽到這，咬牙的雪之下雪乃終于忍不住道：“志愿者活動本來就是這樣！”
可她話音剛落，土間總悟就再次道：“所以說，人們并不會因為受到你的幫助而感激你，因為太過廉價了啊…”
“夠了！我說過，我并不是因為想要別人的感激…”
“不，不，不…”聞言，土間總悟卻是再次搖了搖手道：“重點不是感不感激的問題，重點是，因為你的幫助太過廉價，所以人們往往不會珍惜啊！所以，你輔導起日野來才會那么累不說，還沒什么用…”
“…”啊這，什么意思？雪之下雪乃有些茫然。
“不懂嗎？”見狀，土間總悟則是道：“你覺得在小女仆…咳咳，我是說在日野同學眼里，你是個什么形象？”
“…”這她怎么可能知道？
“很簡單…”好在還沒等她開口呢，土間總悟就再次道：“雖然輔導日野是桐須老師交給你的委托任務，但對于日野而言，你就是一個主動上門來輔導她提高鋼琴水平的免費勞動力罷了…
問題來了，如果日野抱有這種心理，你覺得她對于你這個免費上門輔導她的鋼琴老師能有多上心呢？”
“…”對此，雪之下雪乃也是沉默了半晌后，方才道：“上不上心是她的事，我的職責只是輔導她而已，而且，如果連她自己都不上心，那失敗…”
“嘖嘖…”聽到這，都不等二小姐把話說完呢，土間總悟就輕笑道：“所以說，幫助他人什么的，果然只是你在追求自我感動的過程罷了，至于能不能幫到別人，跟你有什么關系對吧？嘖嘖…”
“你夠了…”聞言，雪之下雪乃真的有些蚌埠住：“我才不是…”在追求自我感動！
“哦？”可惜，她話還是只說到一半呢，土間總悟就道：“如果你不是在追求自我感動，那你為什么不換種方法呢？”
此話一出，雪之下雪乃也是下意識道：“換什么方法？”
“很簡單啊…”話音剛落，土間總悟就一臉嘚瑟的指著自己道：“不僅簡單，我甚至都已經把答案擺在你面前了。”
“答案？”什么答案就擺在她面前了？
“首先…”好在土間總悟并沒有在這上面賣關子：“在決定要接下委托，幫助別人的時候，不能讓對方覺得你的幫助很廉價…”
“這…”怎么說？侍奉部本來就是以幫助他人為主進行活動的社團，如果按某人說的理論，太過容易得到事物沒有人會珍惜，反之…那豈不是說她得在對方尋求幫助的時候，先設下一堆難題？只有解開她的難題，她才去幫助對方不成？
呵呵，那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再說了，她們侍奉部到現在都沒什 么人光顧，這要是在設下難題，那誰還會上門尋求幫助啊？如果連上門尋求幫助的人都沒有，那侍奉部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額，雖然侍奉部幾乎沒什么人來上門尋求幫助也挺不錯，畢竟，雪之下雖然在平冢靜的建議下擬定了“富裕之人向貧乏者施以援手…”這一活動宗旨，還規定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活動準則——
宗旨有了，準則也有了，聽起來就像是要大干一場的趨勢，但事實上，她一沒對外宣傳過侍奉部的存在，二沒對外宣傳過侍奉部的宗旨，以及幫助他人的目標…突出的就是一個坐等有緣人，這種情況下，試問——
就算有人真的遇到了困難，想要尋求幫助，可那人又怎么會知道學校里還有侍奉部這么一個專門來幫助人的社團？
所以，別看雪之下把侍奉部的活動宗旨，乃至于活動準則等等說得很是高大上，可事實上，她當初之所以會在平冢靜的建議下創立侍奉部，只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尋找一處容身之所罷了，當然…
如果真的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都能找上門來向她尋求幫助，那她也不吝于給予對方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可若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設下一些難題，那就算她當初建立侍奉部的目的更多是為了找一處容身之所，也太過分了點…
“其實…”然而，就在她思緒紛飛間，土間總悟卻還在繼續：“也就是讓人們獲得什么，就必須要付出什么的道理…”
“侍奉部…”聽到這，雪之下雪乃終于回過了神來并再次強調道：“是志愿者活動！”誰做志愿者時還要考慮能從中獲得什么啊？
“所以呢？”對此，土間總悟則是“不解”道：“就算是志愿者又如何？事實上，在我看來，越是志愿者就越該尋求回報…”
“哈？”聞言，雪之下雪乃差點沒崩住，什么叫越是志愿者越該尋求回報？都說了是志愿者，那還有什么回報啊？
“這很難理解嗎？”見狀，土間總悟卻是一臉坦然道：“雪之下，你應該聽過子x贖人的典故吧？”
此話一出，二小姐就道：“嗯…嗯？”
一開始，她還想翻白眼，廢話，子x贖人的典故她當然聽過，她們這可是天朝文化圈…可還沒等她把白眼翻出來呢，她就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你不覺得你跟子x很像嗎？”果然，土間總悟如是道：“子x贖人后沾沾自喜，因為他覺得自己特別高尚，魯國都明文規定只要能解救在外落難的魯國人，就能得到魯國的獎勵，然而他贖了人后，卻沒有去取其才，這不是高尚還能是什么？”
“…”聽到這，雪之下雪乃默然的同時，也是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然而夫子聽聞此事后…”見狀，土間總悟說話的同時，也是笑得越發燦爛了：“卻反而斥責他不該這么做，只因為，子x贖人后不取獎勵被視為品格高尚，那么，其他人要是贖人后去取獎勵又算什么？”
“…”啊這只能說，握緊拳頭的雪之下雪乃卻只是默然著。
“他是高尚了…”幸好土間總悟還在繼續：“卻讓無數個本可以得救的魯國人陷入了困境，畢竟，魯國之所以頒布這條法令就是為了以利益驅使人們相互拯救，可有他這個高尚的人朱玉在前，其他人誰還敢去領獎勵？那豈不是變向的承認自己不夠高尚嗎？”
“…”聽到這，雪之下雪乃的拳頭雖然依舊緊握著，但她的頭卻已然低了下去。
“沒了利益驅使…”可惜，就算她已經這樣了，但土間總悟依舊沒有消停下來：“誰還會去拯救那些不相干的魯國人啊？只能說，子x是真牛，僅憑一己之力，就讓一條能夠拯救無數魯國人的法令失效，他要是其他國家的人吧，那真是好一個臥龍鳳雛…
可他若 是魯國人，嗯，同樣是好一個‘臥龍鳳雛’！”
此言一出，雪之下又懵逼了：“？？？”
這不都是臥龍鳳雛嗎？話說，臥龍鳳雛應該是夸獎人的話吧？為什么她會覺得對方說這個詞時，有些陰陽怪氣的感覺？
“同理…”可還沒等她說點什么呢，土間總悟就再次道：“如果充當志愿者能夠得到豐厚的回報，那這個世界上絕對會有數不勝數的志愿者出現，可若是志愿者什么回報都沒有不說，還要被人斥責，那誰會當志愿者啊？”
“…”啊這，雪之下雪乃終于忍不住道：“這不正確！而且…”
“而且什么？話說，這哪里不正確了？”
“就算沒有回報…”聞言，雪之下雪乃則是道：“這個世界也還是有很多志愿者在…”進行活動。
“我不否認這個世界存在著不求回報的志愿者！”只是依舊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土間總悟就道：“但是，跟利益驅使出來的志愿者比起來，現在的志愿者數量…”能有多少？
“利益，利益…”這次沒等某人把話說完，雪之下雪乃就忍不住道：“難道在你們眼中，只有利益…”
“有什么問題嗎？”對此，土間總悟則是道：“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別說人類了，只要是動物，都會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這雖然雪之下雪乃依舊覺得對方說的是歪理，但她真的沒辦法反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