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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八段功,趕浪如絲

  四大練?

  外煉筋骨皮,內煉一口氣?

  白啟低頭嚼著蠶豆,嘎嘣作響,咂摸滋味。

  這是他頭一次了解,那些力能開碑裂石,撕裂虎豹的強悍武者。

  “楊泉是啥層次?”

  白啟接著問道。

  打漁謀生好多年。

  他所體會的人情冷暖,以及下河打漁的度日艱難,并不少。

  那種饑一餐飽一頓,過了今天不曉得明日的煎熬感覺,早已磨礪出白啟沉穩的性子。

  可剛才在東市鋪子,面對楊泉這只步步緊逼的笑面虎。

  他仍然險些控制不住盈胸的怒氣,恨不得拔刀而起。

  “拔刀?手無寸鐵,又拿什么去斗!

  膽氣,需要實力作為支撐!

  否則,就是空話。”

  白啟心下無奈。

  賤戶之身,真要遇上事兒。

  就好似成了砧板上的魚肉,由著別人來宰割!

  這樣無能為力的滋味,委實是太糟糕!

  “楊泉?他應該踩著練筋的門檻,半只腳快踏進去了。

  要不是靠著他爹的余威,怎么可能橫行魚欄!”

  蝦頭悶聲回答,心中恨極這個橫行東市的漁霸。

  若無上供鬼紋魚的破事兒,自己興許就拜進松山門學武功了。

  “一練還未入門,就可以這般肆無忌憚。

  我若不成武者,確實是雞蛋碰石頭,只能粉身碎骨。”

  白啟心知,黑河縣的“道理”二字,從來與弱者沒關系。

  魚欄、柴市、火窯,這些勢大的米飯班子,才可以定規矩。

  尋常人若無足夠的實力,撞開往上走的那扇門。

  就只能如牛馬一樣,忍受欺壓。

  “蝦頭,你當真與松山門的師兄相熟?”

  白啟輕飄飄問道。

  “那肯定啊!我還能騙你么,阿七!”

  蝦頭猛地挺起胸膛,生怕被懷疑是吹牛。

  “松山門的曹師兄,跟我親近的很!

  之前進武館,便是他負責接待,他還吃過我爹送的大魚!

  要沒出這檔子事兒,過兩天我就該去敬茶拜師了!”

  姓曹么?

  白啟眼瞼低垂,不動聲色,繼續旁敲側擊。

  直到把曹師兄的名姓,私賣武功的販子所在,不同把式的大體價格…

  這些具體細節都套話出來,方才結束。

  兩人閑聊東拉西扯,喝完那壺粗劣茶水,就起身結賬走人。

  “嘖嘖,一頓飯吃了四十幾文,阿七你真闊氣!撈到大貨太爽了!”

  蝦頭滿臉羨慕,頓頓吃肉的好日子,他想都不敢想。

  爹娘每日駕船下河,若沒有空手而歸,充其量也就五六十文的收入。

  而且得從白天熬到大晚上,不斷地撒網放籠子。

  所謂人間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

  并非隨口說說。

  都是難熬的活計。

  “說起來,王癩子那里為啥能買到鬼紋魚?”

  分開前,白啟突然問道。

  “不曉得,也許是找到魚窩子了?

  我爹說,他最近帶了幾個幫手,天天在迷魂灣一帶游蕩,估摸著蹲點守大貨。

  正巧趕上楊泉漲價上供,又要給他發一筆財了!”

  蝦頭撇嘴說道。

  黑水河四下方圓八百里,就屬迷魂灣最為兇險。

  其中水草叢生,暗礁密布,不少打漁人都栽過跟頭。

  甚至起大風浪的時候,船被打翻送掉性命的也不在少數。

  “王癩子他膽可真肥,竟敢去迷魂灣撈鬼紋魚。”

  白啟總覺得里頭不對勁。

  黑水河港汊縱橫,灘涂眾多,想博大漁獲可沒那么容易。

  尤其是這么湊巧,楊泉就要鬼紋魚孝敬少東家?

  “風浪越大,魚越貴嘛。

  淺水的地方沒啥好貨,普通河鮮又不值錢…我爹天天發愁,打漁越來越難糊口了。”

  蝦頭不以為意,他仍然眼巴巴盼著,能夠拜進松山門。

  待在碼頭上做伙計,累死累活也掙不到幾文錢。

  如果成為武者,哪怕只是一練層次。

  以后跟著商號走鏢,或者去大戶的當家丁。

  每年至少賺個二十兩銀子!

  干得長久,娶上婆娘成家立業絕不是夢。

  日頭西斜,幾抹余暉照進臟亂泥濘的棚戶區。

  隨著白啟越往里走,頭頂的天光越發稀薄。

  巷道狹窄逼仄,簡陋的門戶幾乎挨著。

  穿著補丁短褐的各色賤戶,螞蟻似的進進出出,忙碌個不停。

  “都是勞苦命。”

  戴著斗笠的白啟,心下低嘆一聲。

  許是接連下了幾場豪雨,污水溢出溝渠,灑得滿地。

  按照蝦頭所說的方位,他踩著草鞋鉆進打銅街,錘鑿釬磨的聲音不絕于耳。

  白啟順著左手那間鋪子,往北行了不到百步,停在一扇破舊木門前。

  屈指叩擊,三長兩短。

  篤篤篤!

  篤篤!

  吱呀。

  泡在水里發霉也似的木門,慢慢敞開一條縫,露出半張瘦長馬臉。

  他斜眼打量白啟兩眼,沙啞問道:

  “作甚?”

  白啟按著斗笠邊緣,遮住少年的眉目,粗聲粗氣道:

  “松山門的曹陽,介紹我過來的,他說你手里有貨。”

  馬臉漢子眉頭擰了一下,隨后道:

  “你要啥?拳法?腿法?先說好,都是些常見的把式,你學不學得成,跟咱沒關系!”

  白啟壓著嗓子,好似熟客般說:

  “規矩我懂,但要看現貨。”

  馬臉漢子點點頭,丟下一句:

  “等著。”

  反手就把門關上,還加上一道木栓。

  “怎么跟偷摸著買黃碟一樣。”

  白啟暗自腹誹,沒過多久,馬臉漢子再次探出半個身子,遞出紙張泛黃的幾本薄書。

  抬眼掃過去,名字個個唬人!

  羅王十八掌、七星螳螂拳、鴛鴦連環腿…

  “拳掌兩百文錢,腿法三百八十文!一口價!”

  馬臉漢子語氣冷硬,儼然一副“愛買買不買滾”的態度。

  武行有句俗話,拳是兩扇門,全憑腳打人。

  同樣的功夫,同等的水平,腿法肯定比拳掌殺傷更強。

  這一點,白啟也從蝦頭那里打聽出來。

  因此并未多嘴問上一句,避免顯得外行。

  他瞅了兩眼,每本薄書只有二十余頁。

  多為小人書似的簡單圖畫,以及寥寥注釋文字。

  入手不到幾息,便被馬臉漢子拿回去。

  幸好白啟識文斷字的技藝入門,又能過目不忘。

  記得個大概,確認不是濫竽充數。

  “難怪這么便宜,與其說是拳譜腿法的秘笈,更像沒啥成就的庸碌武者,自己瞎琢磨寫出來的玩意兒!”

  他眼里透出幾分猶豫,原本想著武功應該也算“技藝”。

  只要被那道墨箓覆蓋映照,便有進度顯現。

  到時候,從中汲取感悟,也許可以無師自通?

  雖然白啟不確定,但卻很想賭這一次。

  在他看來,楊泉就是頭惡狼!

  當真坐上東市管事的位子,背靠魚欄,隨便拿捏在黑水河討生活的打漁人。

  往后日子只會愈發難過。

  哪怕自己的打漁技藝小成,每天都有豐厚收獲。

  可照舊得提心吊膽,生怕被盯上。

  別說脫去賤戶之身,連安穩生活都不好保證!

  “喂?幾百文的武功,還想瞧出花兒來?

  練成幾招把式,算伱的本事!

  要就給錢麻利拿走,掏不出趕緊滾蛋!”

  馬臉漢子的耐心不多。

  他早聞到這小子身上有股兒腥味兒,穿著也寒酸。

  一看便是黑水河的打漁人,不像買得起武功的樣子。

  若非提到松山門曹陽的名字,自個兒都懶得搭理。

  “我要這本!”

  白啟摸出沉甸甸的幾吊大錢,銅板晃動出聲響,讓那扇要關上的木門又打開了。

  “八段功!算你有眼力勁!這本可不一般,收你四百文…”

  馬臉漢子嘿嘿一笑,伸手就要拿錢,卻被擋回去。

  那頂斗笠搖了搖,白啟還價道:

  “腿法才賣三百八十文,泅水的把式就要四百文?這沒道理吧。

  三百五十文!談得攏,咱們以后再來往,不行便算了!”

  他語氣很堅定,沒有任何試探的意味。

  好像只要聽到個“不”字,立刻轉身離去。

  “成!這幾天都沒開張,給你撿個漏!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馬臉漢子故作猶豫,好似忍痛答應。

  這些快被蟲蛀干凈的“武功秘笈”,無不是一個個想要開館招徒弟的武者所有。

  與名字一樣,看似唬人,實則沒啥用。

  倘若他們手上藏著真功夫,又豈會撐不住那塊招牌?

  放在五百里山、八百里水的黑河縣。

  名頭響便代表拳頭硬!

  絕不存在什么厲害沒邊,卻默默無聞的武行師傅!

  “又一個拜不進大武館,打算靠走偏路一步登天的窮小子。”

  馬臉漢子關上門,嘴角扯出譏笑。

  越是沒出頭機會的賤戶貧農,越容易信這一套。

  也不想想,憑什么正兒八經的武館弟子,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打熬出來的功夫。

  能被吃飽肚子都難的打漁人輕易學成?

  “字都未必認得全,還做成武者的大夢!”

  河岸邊,土胚房。

  昏黑油燈下,白啟垂著眼皮,漣漪似的文字顯現。

技藝:八段功  進度:0/800(未入門)

效用:趕浪無絲,內功外壯

夢想島中文    肝出個萬法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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