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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夜終過去

夢想島中文    蓋世雙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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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金浀都沒想到,幫他喊出這聲「且慢」的人,竟然是被他嫁禍的三人之一,胡聞知。

  這老胡也是個心思頗為機敏之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魏老爺急著讓人給金浀掌嘴的最主要意圖,并不是想懲治這個小人,而是想讓金浀趕緊閉嘴,免得把他姓魏的也拖下水。

  這…就是魏老爺有點兒操之過急了,得幫他緩緩。

  「魏大人,恕在下唐突。」叫停了劉捕頭后,胡聞知一邊朝魏老爺抱拳拱手,一邊慢條斯理地言道,「此案目前還有諸多細節未明,若是現在就將金浀掌嘴,打得他口不能言,難免會耽誤查證,故…望大人高抬貴手,且將他這頓打先寄下,待事情查明再打也不遲。」

  人這話說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再加上胡聞知和孫黃是一道的,魏老爺就算不知其底細,也不敢貿然得罪,所以魏老爺在聽后也只能尷尬地笑笑,回道:「呵…這位…胡先生,說得在理啊。」說著,他便轉過臉去,沖劉捕頭簡短地來了句,「劉捕頭,嗯。」

  這個「嗯」呢,不咧嘴,而是從鼻子里出音兒,發聲的同時魏老爺還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呢,就是讓劉捕頭按照胡先生所說的做,原話老爺我就不重復了。

  劉捕頭會意,便又撒開了金浀的領口,放下了手里的板子。

  而逃過一劫的金浀則是立馬癱軟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氣兒。

  可誰知,金浀這兒剛松懈了這么幾秒,那邊兒的黃東來又來了句:「別介啊,氣氛都到這兒了,嘴不打,可以打屁股嘛,他的屁股又不能說話是不是?」

  列位,這就純粹是黃哥在耍賤了。

  而他也沒想到,自己這隨性的一賤,反而給了魏老爺一個更好的機會。

  「對!對對,黃公子說得對啊,來人!」魏老爺一聽這話,那是喜上眉梢啊,他趕緊沖一旁的幾名衙役道,「都聽見了吧?給我把這姓金的摁住了打!打到黃公子滿意為止。」

  按魏老爺的想法呢,這黃公子若是不「懂行」的話,很可能直到金浀被活活打死,他都沒意識到要叫停;那到時候,金浀一樣不能亂說話,且黃東來還背上了一定的責任。

  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問了,那什么叫懂行呢?

  很簡單,就是一「眼力」的問題,你得看得出這些實施杖刑的衙役到底是真打還是假打…

  三兩下揮去,皮開肉綻,血肉橫飛,此為真打。

  十幾棒落定,噼啪作響,絲毫不疼,此為假打。

  除此之外,真打之中,還有一手「暗悶」,這咱下面就有實例…

  這,也可以說是一門手藝了。

  而最精通這技藝的,無疑是軍隊和宮廷里的杖刑官,因為軍棍和廷杖,有時會成為實施政治手段的一個環節,打出來的結果事關重大,所以其中必須保證一定的可操作空間。

  舉例來說,假設有一個能征善戰的將軍,在某場戰斗前立了軍令狀,最后卻不小心玩兒脫了,但元帥后續還得用他呢,那咋辦?說句「吹個牛逼而已,那么認真搞毛」?然后大家當無事發生過?那哪兒行啊,人家可是要臉的,這話說出來以后還怎么服眾?

  于是,就需要演個「周瑜打黃蓋」,高低給軍中的將士們、尤其是給那些死亡率最高的底層士兵們擺個態度。

  而這種時候呢,行刑的人手上一定得有門道,萬一來倆手藝糙的不小心真給打死打殘,把戲演成了「揮淚斬馬謖」,那后邊兒的仗誰去打?

  同理,朝中負責廷杖官員的那些人,手藝就更得精細些了,要不然那群普遍老邁孱弱的文官,基本是十打九死。

據說這一行里最厲害的,可以做到「悶聲打鞋底兒,一削一層皮兒,響  板兒拍西瓜,紅現瓤兒不碎」。

  當然了,魏老爺手下這幾個衙役,還沒到這境界,畢竟他們平時只是對付一下老百姓,也沒必要練到那個程度。

  不過,他們多少還是有一點「手藝」的。

  就拿打這附骨蛆來說吧,從老爺吩咐時那激動的狀態來看,衙役們就明白了——要死的,而且最好要做得隱蔽一點,讓那黃公子一時看不出來,等看出來不對叫停的時候人已經沒救了。

  這個呢,就是「真打」中的「暗悶」。

  「是!老爺。」

  魏老爺下令后,只見那幾個衙役上前,三手五腳地就將那金浀拉到一旁的空處,摁得死死的,負責杖刑的那兩人很快便抄起了水火無情棍,站好了各自的位置。

  「老爺!饒命啊!饒…」金浀在做最后的掙扎,聲嘶力竭地喊著求饒。

  噗——

  但迅速落下第一棍,打斷了他的喊聲。

  我不知道各位有沒有挨過類似的打啊…實際上,人在遭受真正意義上的重擊、尤其是鈍擊時,第一時間往往是喊不出聲兒的;影視作品中那些能一邊挨打一邊能持續嗷嗷大叫的、或是還能一臉哀傷地說臺詞的,基本都是戲劇效果。

  眼下這金浀就屬于,被一棍子打到肉上,胸中立刻一陣淤滯,其全身的肌肉、神經…都在對襲來的劇痛做出收緊的反應,這導致其呼吸都一時停住。

  理論上,如果沒有第二棍,那在幾秒后,隨著其身體由極度緊繃重新轉為略微松弛,痛意會由受擊打的部位擴散開,然后被凸顯出來,大腦也會開始分泌多種化學物質來緩解疼痛…這個時候,他差不多就能叫出聲或者說兩句了。

  然,現實可沒那么溫柔,那倆衙役的棍棒來得是又快又狠…

  噗噗噗噗…轉眼之間,又來了…不是二,不是三,不是四,而是五棍;每一下都聽著不太響,只發出悶悶的動靜,但那每一下都暗勁十足,把人照著死里夨。

  金浀橫行鄉里慣了,哪兒挨過這種毒打?這幾棍下來,他是一聲兒都沒喊出來,嘴里只有哼哼唧唧的絲絲呻吟飄出,倒是那眼淚鼻涕和尿都已失去控制、流了一地…

  「行了!停下!」黃東來眼力雖是不差,但這聲停叫得還是有點兒晚了;主要他也沒想到,這幫貨下手會那么狠,以及金浀的身體那么弱。

  他話音落時,那幾名衙役還很機靈地借著慣性又補了最后兩下,這才緩緩收手。

  這會兒再看那金浀,已是翻著白眼暈死過去,出氣多進氣少了。

「呵…這廝還真是不經打,居然暈刑了。」魏老爺一瞧這結果,便開始得了便宜賣乖,「黃公子  ,那您看…這下又該如何處置啊?」

  黃東來這時心里也在罵娘:「我真是日了,這老狐貍手段是真黑啊,這下沒的玩兒了。」

  「嗯…」黃東來略一沉吟,再回道,「那依我看,反正今晚已經‘人贓并獲,不如就遂了金大爺的愿,讓他把‘曹樂當到底吧。」

  事已至此,黃東來也就不跟魏老爺再「玩兒」了,打算了事走人。

  「黃公子所言極是。」魏老爺馬上借坡下驢,看向劉力,「劉捕頭…」

  「屬下在。」劉力抱拳應道。

  「如今大盜曹樂的真面目已經查明,接下去怎么辦,你應該清楚吧?」魏老爺也不想在孫黃胡面前說太多具體的執行細則,故才這樣講話。

  劉力呢,也懂這套,此刻他不清楚也得說清楚,反正先把人帶下去再說,有別的問題等到孫黃胡三人離開后再去請示太爺也不遲。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劉  力說罷,便吩咐衙役們將金浀拖下去,但別走剛才進來的那扇門,而是從這后堂的另一頭繞路,直接帶去牢房。

  他自己則是在跟魏老爺打過招呼后,從大門走了出去。

  緊接著,就聽見外頭一陣鼓噪,繼而又響起打斗之聲,顯然是衙役們正在擒拿那群在外等候的金浀同黨。

  那群人咱前文也說了,大部分都是流氓無賴、小偷小摸,不過其中確有幾個是改名換姓的逃犯,手上有人命官司那種…他們一看情況不對,便反抗起來。

  當然,劉捕頭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武功不說多高,打打這群一點兒內功都沒有兇徒還是灑灑水。

  這夜之事,便到此為止,雙諧和老胡拿回自己的行李后,就回客棧去了。

  第二天,魏老爺就撤掉了曹樂的通緝令,并貼出告示,宣稱金浀及其黨羽就是「大盜曹樂」,相關人等已盡數收監、等候發落。

  金浀的家,還有其中所有的家產、妻妾奴仆,全都被官府查封或收押,反正只要一句「調查人證及贓物」,后續怎么定義和分配就是魏老爺說了算了。

  從這結果來看,這夜的這場鬧劇,最后的贏家并不是雙諧、更不是金浀,而是魏老爺——他不但保全了自己,讓孫黃胡吃了個啞巴虧,還借機吞下了金浀的財產。

  甚至,他還收獲了一些民心。

  因為老百姓們都很清楚,金浀絕對不會是那「劫富濟貧」的曹樂,但是縣太爺給他按上一個曹樂的罪名,幫真正的曹樂把官司吃了,客觀上還是做了一件好事,為鄉里除了一害。

  這時候,就不會有人再去提…當初金浀橫行鄉里,很大程度上就是靠著魏老爺的受賄包庇了。

  還會有人主動去幫魏老爺說話,說老爺以前可能是遭了小人的蒙蔽,現在清醒過來把金浀辦了就好。

  總之,此事落定后,不到一個月,金浀本人就在牢里病死,其手下那群烏合之眾也是死的死、關的關,妻妾奴仆等則作鳥獸散。

  至于魏老爺半年后通過這次收斂到的財富,打通了關系,重新調任入京…那就是后話了。

  此事之外,還有件值得一提的事,那便是真正的曹樂,即星輝樓的頭牌「錢美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在不久后也離開了上海縣。

  從此她搖身一變,不再是丁老板手下的「員工」了,而是恢復了原本的姓氏,以「曹薇兒」為名,開始獨自行走江湖。

  那之后她又會不會在雙諧的旅途中出現呢?這個咱們后文…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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