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咱們真要走?那我去把馬車再叫回來。”
“不用。”
鄴陽能找的地方已經找遍,多方線索都指向大寶被擄來了京城,不知是直覺還是什么,季妧也莫名相信大寶就在京城。
何況她還沒打聽到關山的消息,現在又多了衛老大人一家…眼下她還不能走。
“那侯府的人若是找來…”
“找來就再說。”
剛剛在侯府附近之所以要躲藏,是因為一旦被那些人找到根本毫無反抗能力,除非她真來個以死相逼,否則就只有被帶回侯府一個下場。
眼下不同,他們是在民宅,就算那些人真找了來,還能強闖不成?估計還怕動靜鬧大、丟了侯府顏面。
“既然咱們不走,要不要把他找來。”小舟指了指門口。
季妧想到那小紈绔就頭疼。
“找什么?腿長在他身上,愛跑哪跑…這會兒估計早跑遠了。”
“不一定,我還是去看看吧。”
季妧敷衍的擺擺手“去吧去吧。”
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別跑遠,回頭你再跑丟了,算怎么個事兒。”
“欸!”
小舟笑著應下,飛奔出門。
“沒看頭。”
小曲把所有房間都溜達完,給了句這樣的評價。
確實沒什么看頭。
三間正房、兩間廂房、一間灶房外加一間倒座房,除此之外還有個小花圃,加一起都沒有侯府住的清暉園大。
其實賢二爺替她買的宅院并非這座。
最初她指定要云英巷附近的,奈何這片都有人家,只好退而求其次,在隔了兩三條街的地方買了一套,地段比這邊好的多,院子也比這邊大的多。
然而季妧并不在乎房子的大小,她想要的無非是離衛家二老近一些,所以私下又托了賢二爺,賢二爺再托牙行,輾轉找到了這戶人家的主人,談了換房子的事。
主人雖然不舍祖宅,但四代同堂,早已擠不下了,如今天上掉餡餅,以小換大,還是好地段,何樂而不為?
所以季妧便住進了這桐花巷,而與她一墻之隔的地方就是衛家。
季妧里里外外逛了一圈,發現桌椅床柜都很齊全,棉被也有,而且都是嶄新的,就連灶房里的鍋碗瓢盆都沒落下。
想來那家人搬走時,把一應家具物什都帶走了,賢二爺又自掏腰包給置辦了一整套全新,只是沒跟她說而已。
“好了,咱倆也別在這干站著了,趕緊打水,把院里灑掃一遍,桌柜也都要抹…”
小曲噘嘴“都是干凈的,還要打掃?”
“當然。”
桐花巷比云英巷住的人家多,季妧數了下,共有七戶,而這七戶共用一口水井。
季妧提著嶄新的木桶打了半桶水回來,木盆抹布這些也都是現成的,廢話不多說,擼起袖子就是干。
小曲嘴上雖抱怨,但到底是吃苦長大的,干起這些家務活竟比季妧還麻利。
當然,她的嘴巴也沒閑著。
“今天那個就是你爹吧?你倆長得可真像…他臉方了點,還留了胡子,不過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我從沒見過那么像的…”
季妧正在擦書桌,沒搭理她。
她也不需要人搭理,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了許久。
“也不知道我像不像我爹娘…若是也長得很像,哪天走路上,說不準就認出來了…”
話里帶了幾分隱約的憧憬,說完這句,屋里就沉默了下去。
季妧想著小姑娘是不是因事傷情了,正打算安慰她兩句,沒想到她自己把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
“不好不好!還是算了!
我沒跟你說過吧季東家,我是被扔到慈幼局的,和我住一個屋的小虹姐,她也是被扔的。不過她家里人好歹給她裹了個小被子,破是破了點,多少能扛點寒。我呢?什么都沒有,光著的,大冬天,又是夜里,差點沒凍死,能活下來全是我命大!
我猜我那沒見過面的爹娘一定是偏心眼,看我是丫頭片子,就把我給扔了,不然咋那么狠心呢?一片布都不給我裹…
我才不要像他們,我也不要見他們,我自己掙錢自己花,才不學小虹姐那個蠢蛋。”
“小虹怎么了?”
小曲撇嘴“她蠢唄,好不容易從慈幼局熬出去,又順順利利的找了個作坊做工,結果爹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找來,三兩句好話一糊弄,她禁不住,就跟他們回了家。沒多久就被賣了,賣的錢全給她兄弟蓋屋娶媳婦了。
這種爹娘,有還不如沒有,狠起來比慈幼局原先那些乳娘都狠。
乳娘再克扣我們吃食衣物,再打罵我們,至少沒把我們往樓子里賣。生身爹娘狠起來,卻是可以把兒女生生往火坑里推的。”
季妧騰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頭。
“不管他們有沒有苦衷,不管以后能不能再相遇,只要你心里拎的清,就沒人能傷害得了你。”
小曲嗯了一聲,很快又活躍起來。
“我不想找父母,是怕家里窮,他們再拿我賣錢。東家你爹那么有錢,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不認就不認吧,還給了人一拳,打親爹呀!”
季妧把臟抹布遞給她,從她手里接過涮洗干凈的。
“不打他,就剛剛那個情景,前有狼后有虎的,咱們怎么跑出去?擒賊先擒王…”
“這個我懂!”小曲興奮道,“小舟哥說過,一群人里面,只要把最厲害的那個人拿下,其他人就不用管了。”
這應該是關山教小舟的。
“不錯嘛,平時讓你看書認字就跟上刑一樣,看樣子還是得你小舟哥教你。”
“誰教我也不愛學,看字就頭疼。”小曲有些著惱,“干嘛扯我認字上。你把你爹打了,大逆不道的!”
季妧卻道“大逆不道才好。”
堂堂漢昌侯,眾目睽睽之下被親女兒撂倒了,這得出多大的丑?
再多廉價的愧疚,再多虛無縹緲的感情,應該也被這一拳打沒了吧?
沒了才好,最好別來煩她。
漢昌侯府,福熙堂。
尉老夫人讓下面的人將季妧那日對她的不恭不敬,以及這些日子的猖狂行徑,詳細說給漢昌侯聽。
“你都聽清楚了?她不把我這個祖母放在眼里就算了,現在連你這個親爹都打!這樣的血脈,不認也罷!”
“母親說完了?”
漢昌侯站起身,即便腫了半張臉,依舊無損卓然風姿。
“既是說完了,兒子就告退了。”
“站住!”尉老夫人問他,“你這才回來,又要去哪?”
漢昌侯頭也不回道“去接我女兒,你孫女,回府。”
與此同時,季妧搬進桐花巷的消息被送進了神武將軍府,寇長卿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