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文書拿到手,季妧正式在破窩棚落戶。
這個時代一畝良田的價格在八到十兩不等,村里的宅基地不值錢,但以破窩棚的面積,也需三五兩銀子。
這個錢她現下肯定是拿不出的,里正也沒提,但季妧想著,還是要盡快把這塊地買下來,買契到手才能真正安心。
買契就相當于后世的房產證,受前世影響,她覺得家不家的無所謂,但有套自己的房子很有必要。
北地的九月不比南方,別處還正秋高氣爽著,關北這邊已經現了幾分蕭瑟。
大豐村近山,早晚溫差又大,這屋里連床棉被都沒有,再加上屋頂那么大的洞,現在還能扛一下,等起霜就麻煩了。
還有柴米油鹽、鍋碗瓢勺,棉被衣裳日用品等等等等…
說來說去還是缺銀子的問題,有了銀子,一切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當務之急是趕緊賺錢!
不過眼下還是想想中午吃什么吧。
早上走之前她屋前屋后轉了一圈,發現屋后除了野草還長了不少野菜,此外還有一棵大棗樹和好幾棵柿子樹。
棗樹有一人合抱那么粗,如今不過九月初,地上已經落了一層,好在樹上還掛著不少,紅彤彤又大又圓。
柿子倒是剛剛可以吃,就是還有些澀,過幾天應該就好了。
村里毛頭孩子不少,按理說這些東西能留到現在也是稀奇,但季妧想想也便明白了。
因為鬧鬼的傳聞,村里人都不敢往這來,小孩子更是被大人嚇唬,以為這一片的東西都有毒,記憶里朱氏就這樣嚇唬過季明茂。
如此說來,她還真要感謝一下鬧鬼的傳聞了,不然這些東西哪能輪到自己。
季妧打了一捧棗子,見太陽當空,便去灶房提上那個黑壇子去了溪邊。
小溪在村子的最東頭,源頭在哪不清楚,總之在山腳匯集,又由北至南,一直流向村南頭的洗沙河。
而季妧所處的位置在村子的東北角,恰好是小溪在山腳開始拐彎的地方,算是上游。
村里人平時浣洗衣物都集中在中間或東南那段,少有人往這邊來,因此季妧也不怕被人看到。
其實剛剛在屋里她也想過,是不是要裝病幾天,然后再露面。不然沒法解釋原本都要死的人怎么突然就好了。
不過想想還是拉倒吧!
窮的叮當響,賺銀子迫在眉睫,哪能只為了顧慮別人怎么看就躲屋里,餓死了算誰的?
反正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離奇事多了,村里人都該習慣了,人總要學會相信奇跡。
季妧蹲在小溪邊,先是把棗子洗凈吃掉,稍微緩解了腹中饑餓,這才把頭上纏的布條解掉。
傷口已經結痂,她清洗了一下傷口周邊,把布條撕掉一半再重新纏上,借著溪水第一次打量起“自己”。
五官透著青澀,還沒有徹底長開,但能看出底子不錯。嘴唇像顆淡粉色的櫻桃,鼻子翹翹挺挺,眼尾細而略揚,桃花眼已經初見雛形。
就是臉色有點蠟黃,身上瘦的皮包骨頭,不用想都知道是季家長期的苛待造成的。
好在個頭挺高,而且骨架勻稱纖細,好好養養,再過幾年應該能出落個清秀小美女。
想想自己前世清湯掛面的書呆子形象,這回也算是賺到了。
季妧一路上歇了三回,才晃晃悠悠把半壇子水給提回去,不得不感嘆這身子實在虧空的厲害。
坐院子里歇了半天,開始擼袖子干活。
從屋后拔了些干掉的野蒿簡單扎了個掃把,先把正屋和灶房都清掃了一遍,又用撕掉的半塊布浸水把床和桌子都擦了一遍。
半壇子水當然不夠,又跑了幾個來回,最后擦完灶臺太陽都快落山了。
她又趕忙往溪邊跑。
剛才灌水的時候,發現溪旁長著許多細發草,這種草細細長長極有韌性,農村很常見,就是澀性大,牛羊都不愛吃,如今這個季節枯黃一片。
季妧打掃的時候從床底翻出了一把豁了口的砍刀,正好派上用場,借著黃昏最后一點光亮,連割了好幾捆才罷手,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往回背。
在院子里把干草抖了好幾遍,這才鋪到床上,連鋪了三層,躺上去總算不那么硌人了。
在沒有席子沒有鋪蓋的情況下,只能這樣先湊合著。
割草的時候她從溪邊撿了幾塊石頭,把那張三條腿的桌子也給墊穩當了。
做完這些,才發現兩條胳膊已經酸的抬不起來,不過看著雖然破舊卻干凈清爽的環境,心里成就感滿滿,再累也值。
天眨眼就黑透,干了一天的活,又困又乏,往床上一趟就不想起來。
可肚子空蕩蕩的,好在提前洗了柿子和棗在桌上擱著。
關上門,盤腿坐在床上。
沒有油燈,透過窗隱隱能看到星點月光,一片黑暗里,只聽到咔嚓咔嚓吃東西的聲音。
換個人的話,估計不嚇死也能寂寞死,但季妧習慣了。
前世在鄉下生活的十三年,她跟著外婆學會了基本的生活技能,也學會了熱愛生活的態度。而被接回城里后,她學會了忍耐和不依賴,也學會了去習慣孤獨。
無論哪一樣都讓她受益良多,不然今時今日她估計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東西吃完,隨意搭了幾把干草在肚子上,躺下正準備睡覺,突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
“誰?”季妧睜開眼,警惕地問。
一片靜默,無人應答。
季妧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誰知剛翻過身,門兀地響了。
這次她聽的很清楚,雖然聲音很小,但確實是敲門聲。
季妧半坐起身,睡意不翼而飛。
她大睜著眼盯著門口看,即便不信那些鬼神邪說,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心里發毛。
足及鞋下床,一步步蹭到門邊。
貼著門縫,只能看到一團黑影,季妧又問了一遍是誰。
黑影終于說話了。
“小妧,是、是我…”
季連松?
這么晚了他來做什么…
季妧頓了頓,伸手撥掉門栓,又把抵門的木頭挪走。
門打開,隱約瞥到季連松肩上背著什么東西。
“這么晚了,大伯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