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對門口蹲著的閆文國招手道:“文國,你來一下。王書記有點事情交代你去辦。”
閆文國聽了哧溜一下就起來,竄過來點頭道:“領導有什么吩咐,我保證完成任務。”
徐耀國也不避著夫妻倆便道:“你去剛才接我們的地方,打聽一下發生在飯店里的事情。”
秘書長的意思,夫妻倆自然要服從。說是簡單的弄點,最后還是弄了五個菜。簡單的一頓飯吃完,王國華放下筷子的時候,閆文國回來了。
前后半個小時,閆文國打聽的很清楚,警察接到報警后二十分鐘才到的現場。意外的是開網吧的人也沒在現場,警察隨便問了幾句就走了。倒霉的是開飯店那位,店里的桌椅被砸了不少,閆文國去的時候飯店老板蹲門口大罵。
匯報之后,閆文國很自覺的退出去,王國華坐在沙發上面色平靜,徐耀國卻是微微的皺眉,眼神掃了一下鄭華東。
稍顯猶豫的鄭華東這才低聲道:“王書記,上河縣的治安問題,我倒是聽過一些傳言。說是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胡順峰的弟弟胡順利是社會上那些人的老大。”
王國華對鄭華東的印象很一般,這個人的性子太軟。事情既然牽扯到縣委常委。王國華就必須慎重對待。原本打算讓鄭華東悄悄的調查,掌握一些確實的證據再說,現在看來這個人不足大用。
“秘書長,我們該回去了。華東同志,感謝你的款待。”王國華說罷起身出門,鄭華東不免一陣愕然,剛才還說的好好的。怎么說走就走。徐耀國倒是能察覺到王國華的一線心思。笑著起身,等王國華出門了才伸手拍了拍鄭華東的肩膀道:“華東,保重!”
徐耀國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再說的多一些就不是暗示了。目瞪口呆的鄭華東看著王國華和徐耀國出門,趕緊追出來送。閆文國還在門口擦車子。見兩位領導出來便笑著上前招呼。王國華對他的印象倒是不錯的,覺得閆文國還是有用的上的地方。
“文國,還要麻煩你辛苦一趟送我回鐵州市。”
面包車開的沒影子了,鄭華東還在門口發愣。心里怎么都沒想明白。王國華莫名其妙的來,為啥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回頭的時候,閆玉芬頗為不滿的來了一句:“鄭華東,你瞧你的樣子,失混落魄的。領導又不是沒給你機會,王書記不就是想了解一些情況么,你悄悄去查就是了。”
一句話算是點醒了鄭華東,這幾年在上河縣這么窩囊。有性格原因,也有沒大腿撐腰的因素,更主要還是攝于上河縣這個比較惡劣的環境帶來的壓力。王書記為啥半路下車來自己家里吃飯,他怕沒這口飯吃么?不就是不想驚動縣里的其他領導么?
想明白這個道理一點都不難,鄭華東不免暗暗痛恨自己錯過了一個表現的機會。好在小舅子送王書記回去,秘書長也有暗示,機會還有。
沒有姐夫在車上。回去的路上閆文國活躍了許多。這家伙的話很多,之前大概是畏懼領導和姐夫的威嚴,沒怎么敢多說。這會王國華態度和善,順手還給他丟了一包煙。于是乎這個年輕的領帶在閆文國的眼睛里也不是那么讓人畏懼。
開黑出租的自然消息靈通,這一點王國華深有體會。這一路不過一個小時。王國華得到的信息卻不少,從閆文國的話里頭能得到一個明確的概念。上河縣有點亂。前些日子,縣里搞了一次嚴打,稍稍好了沒幾天,最近又開始亂了。也就是在前天,一個歌廳的老板讓人捅死在自家歌廳的樓下。
“王書記,縣城里其實還算好的,更亂的地方是旺馬鄉,我老家就那的,每年清明還得回去上墳。那地方亂起來也就是這七八年的事情。”閆文國提起這個的時候,語氣多少有點無奈。王國華笑問:“因為有鋁礦的緣故么?”
閆文國搖搖頭道:“不是,因為金礦,旺馬鄉有金礦,您知道這玩意能讓人瘋狂啊。這七八年,沒少因為搶礦開仗,沒少死人。”
王國華下意識的看了徐耀國一眼,秘書長表現的很平靜,似乎這個事情并不算什么。王國華出于對徐耀國的信任,沒有任何表示。這會閆文國還在接著說,他可是難得有機會在市委書記的面前說話。
“上個月,興國農資公司在和樂鎮拿了三個山頭的地,對外說是用于農業開發,實際上是發現金礦了。興國農資,誰不知道這家公司的老板是龔興國,縣委書記龔友敏的兒子,上河縣的太子爺。”閆文國說到這的時候,王國華和徐耀國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是從哪知道這些的?”徐耀國裝著不在意的樣子問,閆文國更來勁道:“誰不知道興國農資公司的那個女老板蔣娜娜是龔興國的女人?龔興國在縣文化局掛了個副局長的閑差,聽說好幾年也不見他上一天的班,也不管文化局的事情。”
王國華心想此事看來不假,都能傳到閆文國這種人的耳朵里。可惜那個鄭華東,實在是太膽小了,不堪大用!
“秘書長,馮瑞這個同志怎么樣?”王國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徐耀國頗顯詫異的看了看王國華,飛快的掃了一眼閆文國之后才道:“這個同志我接觸不多,就知道一直在政府那邊。具體能力不祥。”
“王書記,我聽姐夫說起過馮縣長。說什么tǐng能忍的,城府很深。”閆文國插了一句嘴的時候,鄭華東摸到了馮瑞的辦公室所在的樓層。不想正好撞見出來的馮瑞。
馮瑞中等個子,白白凈凈的,圓臉胖乎乎的,戴一副眼鏡,總是帶著微笑在臉去很溫和的一個人。
“老鄭。有事?”馮瑞咋見鄭華東,多少有點意外。鄭縣長說是副縣長,實際上平時除了自己的辦公室,基本不出門,開會除外。這都多少年看。除了有要緊事情,鄭華東從不主動登門。
“縣長,有個事情方便借一步說話么?”鄭華東低聲說話,眼睛掃了一眼隨后的秘書。
馮瑞擺擺手。示意秘書別跟著,往前走到幾步之外停下,鄭華東跟了上前,低聲道:“縣長,市委王書記今天經過縣城車子壞了,正好被我撞見。因為我跟徐秘書長有過接觸,王書記不想驚動縣里的同志,所以去我家隨便吃了頓午飯。休息了一會就回市里。”
馮瑞臉上的微笑慢慢的褪去,回頭看看確定四周無人,低聲道:“老鄭,你啥意思?”
鄭華東笑了笑,低聲道:“王書記正好看見了街上有人在斗毆,幾十個人拿刀拿棒的。所以,到我家的時候。王書記想了解一些情況。我當時沒想好怎么說,這不是來您商量來了么?”
馮瑞的呼吸有點急了,飛快的低聲道:“跟我來,我們找地方坐著說。”馮瑞可以肯定,鄭華東不會在這個問題上說謊。不然日后被王書記知道了,他還不死的難看?
閆文國的面包車到了市委招待所。直接讓門衛給攔了下來。“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車上坐的是誰。”閆文國難得有機會這么牛逼哄哄的,自然是要顯擺一把。連車都沒下,豎起大拇指往后指了指。
徐耀國見狀立刻探頭道:“開門。”王國華坐里頭面無表情,實際上心里想笑。
臨走的時候,王國華讓湯新華給閆文國塞了一條軟中華,把閆文國嘴都笑歪了。
客廳里王國華和徐耀國對坐之際,秘書長等楚楚上茶后離開,這才開口道:“書記,上河縣有金礦的事情,我倒是知道的。不過這個具體的不歸市里管,所以我就沒說。總的來看,因為儲量不大,不適合大規模的開采。”
“不提這個了,我有個打算,你幫著參詳一二。”王國華這么說,徐耀國立刻tǐng了tǐng腰,坐直了身子。王國華接著慢慢道:“我打算動一動上河縣的班子,一是縣委書記龔友敏,二是政法委書記胡順峰。這兩個人一起動,還是一個一個來?”
徐耀國知道王國華對上河縣的不滿已經到了一個必須出手的程度了。如果不是王國華親眼看見,也不會下這個決心。
“書記,要不我跟越風同志談一談?”徐耀國提出一個比較靠譜的建議,這個事情有組織部長的參與,明顯要便利許多。同時,徐耀國沒有明著勸,暗示了一下王國華此事不可操切。對此王國華反應過來之后多少有點慚愧,自覺還是沖動了一點。
由此可見,徐耀國這個幫手的可貴之處。
“這樣吧,把越風同志請來,晚上一起吃飯,順便談談這個事情。”王國華說完,徐耀國立刻表示:“那好,我這就去安排。”
徐耀國剛走,楚楚從里頭出來道:“國華,我跟劉玲約好了,晚上一起坐坐的。”
第七百零八章王國華這才想起還有這個事情,想了想道:“那好,你帶上兒子去就是,我這邊確實比較著急。人事問題很關鍵,用不準干部,耽誤的是一個區縣幾十萬人民。”
這個道理太大,楚楚自然扛不住,翻了翻眼珠子,心想是不是王國華不愿意同時面對?嗯,這個可能性還是有的。
楚楚乖乖的走了,湯新華悄悄進來道:“老板,那個閆文國又回來了,說是忘記啥事情沒跟您匯報。”王國華起身出來,閆文國的面包車停門口呢,見了王國華小跑上前道:“王書記,有個事情我光顧著高興,忘記跟您匯報了。”
王國華點點頭道:“你說。”閆文國道:“是這樣啊,前幾天我聽說一個事情。一個南方來的投資商讓人給砍了。現在還躺在縣中心醫院里呢。”
王國華聽著陡然目光嚴厲起來,冷冷道:“怎么你姐夫不知道?”閆文國嚇的脖子縮了縮,頗為不滿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聽一個開出租的司機說的,那個投資商包了他的夏利車。我跟他關系不錯,經常一起喝酒。”
王國華立刻明白,這事情是被人捂蓋子了。當即對閆文國道:“你立刻打電話。把那個司機叫來市里,我當面聽他怎么說。”說完王國華對湯新華道:“留一個文國同志的聯系電話。”
匯報引起了領導的重視,閆文國滿心歡喜。湯新華留下來招呼他,留個聯系電話,還得安排他暫時休息一下。等那個司機朋友聯系上了來市里。
上一次的招商團以及后續的各項跟進服務,一直都是韓浩在負責。王國華想想立刻給韓浩打電話,接到電話的韓浩正在開發區的工地上,最近不斷有資金落地。韓浩忙的是腳不沾地的。累是累了一點,韓浩覺得很充實很愉快。不像以前,整天坐困愁城,現在忙了點,但是能看得到一個好的未來不是?
接到王國華的電話,韓浩也很吃驚,想了想后回答:“這個事情我不太清楚,是不是聯系一下上河縣的同志。了解具體的情況?”
王國華略帶不滿道:“縣里要是想匯報,還至于等到今天?”一句話把韓浩說醒悟了,同時也感受到王國華強烈的不滿情緒,當即表態道:“書記,我立刻過來。”
負責招商引資這一塊的韓浩,跟下面的區縣的干部接觸比較多。上河縣的書記龔友敏,韓浩還是比較熟悉的。就印象而言。還算不錯像個想干事的人。
不管怎么說,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情,消息都進了王書記的耳朵里,縣委縣政府的領導都沒有匯報,這肯定是在捂蓋子。下面那些干部搞的這些名堂。從基層呆過的韓浩有一定的了解。心里想著怎么處理這個事情,韓浩很快有了一個清晰的思路。
趕到王國華這。韓浩進門時看見王國華在處理文件,笑著問候一聲:“書記好。”王國華抬頭看看,快速的批閱一份文件后放下筆道:“來的很快嘛,坐。”
韓浩落座,王國華立刻道:“投資商被打傷住院的事情,立刻要抓緊落實是不是有這個事情。等下有個知情者過來,你先弄清楚被打商人的身份,一切自然能搞清楚。”
韓浩心里一驚,原本還打算為龔友敏說好話來著,沒料想知情者都有了。
“領導,上河縣的馮瑞同志來電話,說是有事情要向您匯報。”湯新華進來匯報,王國華心道這個馮瑞啥意思?反應很快嘛,難不成他知道自己在縣里呆了一陣?
“他人在哪?”王國華平淡的問,湯新華道:“他和副縣長鄭華東一道,正在往市里來的路上,應該快到了。”
提到鄭華東,王國華心里就明白了其中的大致。當下擺手道:“今天沒時間,不是很緊急的事情,明天辦公室再說。”
王國華暫時不想見這兩位,原因很簡單,不喜歡這兩人的做法。之前王國華在上河縣的時候,鄭華東有話不說,現在拉上一個縣長馮瑞來匯報,算什么事情?一點擔當都沒有,真是讓人不爽的很。
鄭華東要是知道王書記會這么想,估計能扇自己一個大耳刮子,他拉上馮瑞是想著增加一點質量。這也是鄭華東對于自身不自信的一個表現,也是王國華不喜歡他的地方。在用人的問題上,王國華不喜歡這種沒有決斷力的干部。要知道在此之前,王國華給鄭華東的待遇,那是多少干部做夢都想得到的,他居然沒有把握住,真是讓王國華太失望了。
徐耀國和越風出現的很及時,一家伙四個常委都在,能開一個小型常委會了。王國華讓徐耀國通報了在上河縣的見聞,之后總結道:“上河縣看來問題不小,必須認真對待。”
湯新華進來匯報稱,那個閆文國那個司機朋友來了。說來也是巧了,那個司機中午接了個生意。送人到市里來。
“正好大家都在,讓他進來吧。”王國華發了話,湯新華出去一會領著一個瘦瘦的男子進來,看著歲數三十左右,進門的時候眼珠子東張西望的倒也不緊張,就是眼睛太活泛了,給人有點滑頭的感覺。
“各位領導好。我叫趙隆生。”來人先鞠躬。后自報家門。王國華淡淡對他道:“你說說那個投資商被打的事情,是你親眼看見的么?”
“是,那天我送吳老板到酒店門口,剛收了車錢,邊上就沖出來五六號人。圍著吳老板就是一陣亂打。我想下車去幫忙,給人拿著五連發頂車門玻璃上,只好開車走了。”趙隆生這個話,王國華相信一半。被人拿槍頂著車門的事情有,但是就他那樣,說什么下車幫忙的可能性不大。
“人送去醫院,你怎么知道?”王國華追問一句,趙隆生道:“我報警了,不過用的是公用電話,我可不敢被他們知道是我報的警。報警之后我又回去了,想著幫忙給人送醫院去。不曾想酒店的保安先把人給送去了,我開車跟著看見的。”
這話有點言不由衷,王國華心道你是心疼一個生意沒了吧?韓浩聽著發問:“那個老板叫啥?從哪來的?”
趙隆生道:“說是從南天省來的,身份證上叫吳漢雄。具體做什么生意的,我倒是沒問。就是送他去了一趟旺馬鄉,然后他讓我等著,自己出去轉了一圈。沒想回來就叫人給打了。”
韓浩飛快的拿出一個名冊,快速的看了一會道:“沒錯,有這人,做金屬加工的。”
“你出去吧。”王國華擺了擺手,湯新華過來領著人出去。
“大家怎么看?”王國華目光環視后。眾人各自露出鄭重之色。韓浩稍稍思索便道:“我去一趟上河縣,看到人再說吧。”王國華掃了一眼韓浩。覺得他這個舉動不太正常,隨即便想到,韓浩這個舉動,怕是要給其他三位留一個說話的空間,或者說他不愿意攙和進人事問題里頭。對此王國華點點頭道:“這樣也好,辛苦韓浩同志走一趟,代表市委市政府看望一下吳老板。”
“那好,我現在就出發。”韓浩說著站起來,王國華起身相送,到門口上車的時候,韓浩停住道:“書記,上河縣的情況還是比較復雜的,我覺得還是先從人事調整入手。”
這話顯出韓浩的水平來了,王國華笑了笑道:“我心里有數。去了之后,先找到傷者,然后再通知縣里的人,該怎么說你知道吧?”
韓浩笑道:“我知道,就說是有客商反應的。”王國華與之握手,順手還給帶上了車門。
回到客廳,一直沒怎么說話的越風道:“書記,上河縣的班子您打算怎么調整?”
王國華道:“你說呢?”越風稍稍猶豫了一下道:“市政協倒是可以加一個副主席,不過我個人傾向于跟別的區對調。”
王國華沒有立刻表態,安靜的坐著權衡個中利弊。最后拍板道:“就市政協了,龔友敏的年齡不是問題吧?”言下之意,太年輕了弄去政協,就不太好看了,不過話說回來,王國華打算不讓龔友敏繼續主政一方的心態已經很明確了。
“龔友敏五十五歲,年齡上也過得去。您還有什么別的要交代的?”越風的位置擺的很正,知道王國華肯定還有下文。不然的話,僅僅調整一個縣委書記,未必能動搖上河縣的格局。下一個被調整的,應該是政法委書記吧?
徐耀國及時的開口:“是不是把胡順峰同志調到市里來,隨便哪個局任副職。”
王國華看看越風,實際上已經肯定了徐耀國的建議。越風心里暗暗吃驚,心道胡順峰算是讓王書記給惦記上了。秘書長這話太狠了,這是luǒ的貶職。
在這個問題上,越風是不會幫著說話的,盡管他跟上河縣的班子成員們比較熟,王書記已經下決心的事情,即便說話也不會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