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坑農
王國華沒走一會，洪存明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出現。沒看見王國華在外頭，洪存明微微的猶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敞開的門道：“曾書記在么？”
“存明同志來了，坐坐！”曾澤光聞聲從里間出來，沒有請洪存明到里面，而是直接請他在外間坐下。洪存明微笑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變化，笑呵呵的坐下了。這個時候如果有人來，自然一眼就能看見兩位領導在促膝笑談。
下樓往大門口來，一路上遇見幾個人都笑著打招呼，王國華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論見誰都笑著回應。
“小王挺好，一點架子都沒有。”遠遠地走開，王國華還是聽見了這個話。
來到大門口不遠處便看見在焦急等待的姐姐王秀秀，對于這個姐姐王國華還是很有感情的。姐姐比他大七歲，農村的家庭平時大人都忙，小時候王國華都是姐姐來帶，村子里經常看見八九歲的小女孩背著一個小孩子，曾經的王國華也這樣。農村的風俗重男輕女，王秀秀讀完小學就下地干活了，后來嫁人，為了供王國華上大學也沒少掏私房錢。
“姐，出什么事情了？”看見剛過三十的姐姐額頭上已經有很明顯的皺紋，王國華心里暗暗自責，回來之后還沒給家里人做什么事情呢。
“二子，姐是偷著來的，爹不讓跟你說。”王秀秀一臉的愁容，上前來拉著王國華的手低聲說話。王國華笑著勸慰：“嗯，我不告訴爹就是，說吧，出啥事情了？”
王秀秀眼睛一紅，拉著弟弟的手眼淚就下來了，低聲抽泣道：“開春的時候，村里不少人在縣種子公司買的西瓜種子，咱家也種了一畝多。這不到了季節，地里的西瓜藤子長的稀稀拉拉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也不開花。開始還當是一家，沒曾想全村一百多戶人家，小一百畝地，只要種子是縣里買的全都這樣。這不西瓜上市的季節到了，村里人全急眼了，找著老支書商議。老支書決定帶著大家來種子公司討個說法，他們根本不理睬，老支書急了，就帶著大火堵在門口。不曾想突然來了一伙人，拿著棍棒家伙的，十幾個村里的老人怎么是對手？老支書當場被打破頭，咱爸為了護著老支書，叫人打斷了兩根肋骨，現在還在醫院里躺著呢。”
“怎么不早告訴我？”王國華聽著心頭一陣怒火升騰，還好跟著曾澤光有日子了，面子上還能保持著平靜，眼睛圓睜，手使勁的捏著姐姐的手，疼的王秀秀皺眉頭還得忍著。
“爹不讓來！說你剛才縣里上班，別給你找事情耽誤了日后的前程。這些賣種子的壞蛋，縣里都是有靠山的。今天本不來的，這不你姐夫氣不過，叫了村里的三十幾號年輕人，說是要去種子公司討個說法，我攔不住，只好過來找你。二子，你還是趕緊過去看看，免得你姐夫惹出什么禍事來。”王秀秀哭著道，王國華聽著連忙安慰：“姐，你放一百個心，這事情有我呢。”
正說著話呢，一輛桑塔納開到大門口，車子按了幾下喇叭。王國華顯這喇叭聒噪，扭頭一瞪眼。車上下來笑嘻嘻的古巡，一身警服上前道：“我說兄弟，咋了，這是？這位怎么稱呼？”
新官上任，古巡可謂春風得意，看見恩主王國華，自然是要上來套個近乎的。
“古大哥來的正好，麻煩開車送我和姐姐去種子公司，什么事情我們路上在談。”
古巡二話不說，立刻打開車門請王國華上車，掉頭就往種子公司過來。一路過來也就三五分鐘，聽王國華把事情說了一下，古巡立刻怒道：“狗膽！敢打我叔！老弟，這事情你別著急，看哥哥怎么給你把面子里子都掙回來。”
古巡說這話的意思，還是不希望王國華往大里鬧。所謂官官相互，南山縣才多大？體制內的人多少有點拐七扭八的關系。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王國華沒有表態，陰沉著臉處在怒火爆發的邊緣。古巡一看這架勢，想了想又道：“老弟，這事情要慎重啊！”
王國華想了想，摸出電話來撥了曾澤光的辦公室電話道：“曾書記，有個事情請示一下，事情是這樣的…。”
曾澤光正在和洪存明不咸不淡的談著，果然如曾澤光預料的那樣，洪存明沒有搞對立的意思。電話一響，洪存明就站起道：“曾書記您忙，我先下去了。”
曾澤光這才安心接電話，聽明白王國華說的事情經過后，曾澤光唔了一聲，沉吟一番道：“你先看著辦，別顧忌太多。”
說完曾澤光就掛了電話，意思很明白了，放手去干，出了事情他扛著。身為縣委書記，能說出這個話，那真是太不容易了。當然這里層還有一點意思，那就是曾澤光還要等事情鬧開后政府那邊的反應。
掛了電話的曾澤光久久不語呆坐著，瞇著眼睛，手指在沙發扶手上一下一下的敲打著。
桑塔納剛挺穩，王國華就沖車上竄了下來，種子公司的院子臨街的外圍幾個門面房前，一堆幾十個漢子手持鋤頭扁擔正在與幾個警察對峙。
王國華快步上前來，只見一個警察聲嘶力竭的大聲喊道：“鄉親們，有事情可以去有關部門反應嘛，你們這樣是違法的。我警告你們，再不走我要以妨礙治安抓人了。”
老百姓怕穿制服的，被這一嗓子喊下來，多少有點松動了。站在前面的謝滿和舉著手里的鋤頭大聲道：“不行，今天不把大人的兇手交出來沒完！”
有幾個警察撐著場面，種子公司的門面里頭的工作人員一個個都不慌不忙的，閑談的有，看熱鬧的也有。就是沒人出來面對這些農民。
見到場面沒亂起來，王國華站住了，回頭還沖要下車的古巡擺擺手，示意他別著急出現。古巡一看現場有警察，心里那個惱火。暗道是那個王八蛋？老子新官上任，他給老子添麻煩。也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黑錢，拋來趟這個渾水。
古巡是老警察了，這種事情他見的多了。農民在這個社會是弱勢群體，坑農害農的事情，過去不少，以后也少不了。這幫孫子賣假種子也就算了，人家來討說法還敢動粗打人，看看鎮不住就叫警察來幫忙嚇唬。
一邊想著，古巡一邊四下看看，沒有找到公用電話，古巡想悄悄下車，剛伸出一條腿，立刻又縮了回來。尋思了一番后看見王國華回頭便使勁的招手。
王國華低聲道：“怎么了？”
古巡笑道：“曾書記啥意思？”
王國華淡淡道：“古局，你要覺得有問題，可以先走開。”說著王國華轉身要走，古巡一看急了，連忙拽住道：“兄弟，你別上火啊。我還不是為你好？算了，今天豁出去了，老子誰的面子都不給。”
王國華站住回頭不說話，只是看著。古巡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笑道：“種子公司這幫孫子，老子早就想收拾他們了。”王國華沒能忍住，撲哧一笑道：“看把你難為的！”說著信步上前。
“姐夫，把人都帶回去吧！地里正忙這呢，這不耽誤農活么？”王國華突然出現，謝滿和吃驚的看看他，怒道：“怎么？咱爸和老支書白挨打了？”
王國華淡淡道：“這樣，你們往后站，別堵在門口，這樣堵著解決不了問題。你們放心吧，其他的交給我吧。”
村里人都知道王家二子在縣委上班，不知道什么職位，在大家的心目中吃公家飯的都是領導。王國華不溫不火的樣子也很有說服力，再說大家也是知道王家二子開的車比鄉長的都好呢。他出面了，自然沒問題。一干小伙子紛紛退后，王國華往前上兩步，沖門口的幾個警察道：“去個人，把種子公司的領導叫出來。”
一個警察見狀不屑的笑道：“你誰啊？敢指揮警察？”
不等王國華說話，后頭古巡大聲插嘴道：“他都能指揮老子，還不能指揮你么？”
這警察見了古巡頓時傻眼了，連忙立正道：“古局好！”
古巡也不理睬他，回頭笑著征求王國華的意見道：“老弟，案件應該說很明確了，要不要先帶幾個種子公司的人回去調查調查？”
王國華也不說話，站著嗯了一聲，古巡立刻沖幾個警察吆喝道：“你去把傳話，你們幾個，把這幾間門面全封了，門面里的人都帶回去調查。”
形勢急轉直下，來幫忙的警察調轉槍口變成抓人的惡差。原本氣定神閑的幾個種子公司的人全都慌了，紛紛叫嚷著“干啥呢干啥呢？”
這幾個警察心里叫一個苦啊，明明是收人好處來幫忙的，變成這樣樣子。沒辦法，不抓人飯碗肯定得砸，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什么來頭，局長都得聽他的。
“各位，給個面子，跟著回去聊幾句，別逼哥們動粗啊。”一個警察苦笑著說道，種子公司的人見狀也都老實了，乖乖的都出了門面。
這時候種子公司的大門里出來一個前額禿頂的胖子，老遠就大聲喊：“古局，古局，萬事好商量，萬事好商量。千萬別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