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In me the tiger
王國華常用的本子有兩個，一個是小本子放包里，另外一個就擺在面前。看上去在仔細做記錄，實際上王國華在仔細的觀察每一個與會領導。
曾澤光面色嚴厲的道出開場白之后，目光徐徐環視一周才接著道：“下面，請一偉同志談一談上午對這個事情的處理。”
管一偉輕輕的挺了一下腰桿，這個細節被注意力非常集中的王國華發現。管一偉的聲音低沉厚重，每一個字似乎都很認真的再說。管一偉談起上午的行程時，王國華的眼神溜到了唐懷明的身上。
一向以粗狂識人的唐懷明，此刻一手夾著煙，目光很專注的樣子在聽。從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緒，這，也是一個厲害人物啊。
紀委書記劉華東的表情看上去最正常，波瀾不驚一如既往的一張撲克臉，一本正經的端坐著。葛茂源則微微低著頭，手拿著筆在本子不知道寫點啥。
轉了一圈的目光，王國華回神聽管一偉講話，管一偉說話非常有條理，不斷的變化語氣來強化講話的效果。只要仔細聽，就不會覺得他的講話枯燥。王國華暗想，如果有一天，坐在那個位置上講話的人是我，該如何自處？
想著王國華無意識的在本子的扉頁上寫下一段話，Inmethetigersniffetherose。
管一偉說完上午的處理過程，掃了一眼主持人的位置。一直雙手抱著仔細聽的曾澤光沒有停頓，立刻道：“懷明同志，說說你的想法。”
唐懷明咳嗽一聲道：“首先我要想黨委檢討，由于我工作上的疏忽，對下面的同志屬于監管，給我縣的招商引資工作帶來了惡劣的影響。在此，我向組織申請，辭去警察局長的兼職。請組織上考慮！”
曾澤光不動聲色的看著唐懷明說完，嚴肅的臉色變得平常，不疾不徐的說道：“懷明同志自我批評的精神值得肯定，一偉同志的處理方法也很到位。身為班長，雖然上任不久，發生這種事情我也是有責任的。同志們啊，南山縣經濟不但不發達，而且在全省還是名列前十的落后縣。同志們啊，形勢緊迫啊，疏忽不得啊。”
說了這么一通，曾澤光稍微停頓了一下，眾人不自覺的把目光都投過來時，曾澤光接著道：“我個人同意懷明同志請辭的申請，其他同志說說想法吧。”
一干副書記紛紛表示沒意見，曾澤光才表態道：“警察局長的新人選問題，責成組織部盡快選定候選上報。農貿市場發生的惡性事件，一偉同志還要多多辛苦跟下去，一定要妥善處理好。”
一個小時多一點，會議結束。王國華飛快的收拾一下會議摘要，跟著率先離場的曾澤光回到辦公室。心情不錯的曾澤光坐在老板椅上，等王國華泡好茶要退出時突然道：“會議摘要我看一下。”
王國華一陣愕然，隨即笑道：“好的。”轉身出里間，把記錄的大本子送到曾澤光面前，王國華后退三步站著等候。曾澤光笑著看了一眼王國華，拿起本子打開扉頁，楞了一下道：“Inmethetigersniffetherose。”
王國華多少有點吃驚的笑道：“曾書記的英語一點都沒拉下，這是隨便寫的。”
曾澤光難掩臉上的得色，意味深長的看過來道：“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好！”說著把本子遞回道：“去忙吧！”王國華接過本子，默默的退了出去。
王國華出去后，曾澤光低聲自言自語道：“哼，年輕人沒點野心還成？”曾澤光并不認為王國華有點野心有什么不好，對于王國華不經意表現出來的銳氣，曾澤光心中非常的高興。這才是一個年輕人該有的東西。
退出來坐在位置上的王國華突然意識到這一段時間表現的有點過分了，缺乏一個年輕人起碼的朝氣。看來需要調整一下心態了，適當的展現一點鋒芒還是很有必要的。
正想著呢，曾澤光拿著一張紙出來道：“這個，拿去完善一下。這次不許對付了。”
王國華連忙站起接過，一看之下頓時哭笑不得，居然是自己對付差事寫的那張紙，沒想到曾澤光還留著呢。略帶哀求的語氣道：“老板，您這是為難我啊。”
曾澤光看見王國華受窘非常開心的樣子笑道：“別說當領導的欺負人，我給你三天的時間琢磨清楚，然后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勞務輸出辦法來。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下班之后回到賓館，曾澤光把車鑰匙留下打發王國華走人。走出南山賓館大門時，一輛等候在路邊的桑塔納里頭探出一個人頭，沖王國華招呼道：“王秘。”
王國華頓足一看是高近江便走了過去，高近江坐在駕駛位置上不動，歪歪嘴笑道：“沒安排的話，跟哥哥走一趟？”
王國華也不矯情，打開后排車門上了車。高近江駕車往城關鎮方向開去，十分鐘不到的樣子，車子直接開到一個三層小樓的院子里。
一個艷麗少婦站在臺階上，車子停穩立刻上前來拉開后門道：“歡迎！”
王國華剛下車，臺階上有出現有過一面之緣的古巡，笑嘻嘻的上前伸手道：“歡迎王大秘，還是老高的面子夠，換我還不敢去請。”
高近江從車上下來，見古巡如此便笑罵道：“這是王大秘為人隨和，跟面子無關。”
古巡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王國華很自然的想到警察局長的人選問題，對于古巡的熱情，王國華顯得多少有點冷淡道：“高主任是領導，領導相請，這個面子不能不給。”
古巡沒想到王國華突然不冷不熱的來了這么一句，一時不好接話。高近江見狀心里暗暗好笑，這個古巡真拿王國華當一般的小伙子對待呢。殊不知人家說話做事那叫一個滴水不漏，有時候連我都自嘆不如。
“王秘，老古是我兄弟，從部隊下來的，人粗，說話沒啥講究。”高近江這么一說，王國華的臉上好轉了一些，依舊有點不冷不熱的樣子道：“高主任，我給你面子。”
這個話看似有點不近人情，實則不然。如果只是高近江一個人或者陪客不是古巡，王國華沒理由表現出冷淡來。下午的時候既然幫了忙，就是抱著與人為善多個朋友多條路的心思。平時上班的時候都不拿架子，這會拿架子就沒意思了。
高近江笑著解釋道：“王秘，不是我搞突然襲擊，實在是多年的兄弟求上門，推不開情面。待會我認罰三杯向你賠罪。”
王國華這才徹底緩和了臉色道：“那倒不必，高主任看得起我，就不要一口一個王秘，叫我國華好了。”
高近江的眼神頓了一下，表情也跟著微微凝滯，看著王國華不似作偽，慢慢的恢復，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高某托大，叫一聲國華老弟，如何？”
王國華面帶微笑點點頭道：“行！我也改口，叫一聲高哥。”
獨木難支，孤掌難鳴，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從曾澤光的堅定盟友葛茂源的身上，王國華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想做事，就得有人幫忙。而人脈這一條，卻是自己最大的軟肋。既然高近江已經得到了曾澤光的認可，為何不放低姿態結交一二。進一步來說，可以拉起一個小圈子，退一步來說，以后辦什么事情找人幫忙也方便。
古巡見氣氛緩和了，立刻上前笑道：“今天的事情怪我，不是我死皮賴臉的求老高，不會弄的王秘不快。”
王國華冷眼看看他，回頭對高近江笑道：“老哥，丑話我說在前頭，喝酒吃飯都可以，不要搞花頭，不要談公事。”
高近江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該讓古巡過來。王國華看似隨和，其實已經起了戒心。老古這一次真是欲速不達了。
王國華不擺架子可以，但是不會那么容易給人幫忙。再說警察局長這個位置，曾澤光心里是否有人選不得而知，貿然的從中牽線，搞不好弄的自己一頭包。
“好，什么都不談，就是吃飯喝酒。”高近江一口答應，拉著王國華上了二樓。
這地方條件不錯，樓后頭就是一個大池塘，天雖然依舊很熱，樓上穿堂風一吹，頓時涼爽一大截。
“二位領導，小店沒什么好菜，就是山里套回來的野兔子，殺的時候還是活的。放點桂皮和干辣椒，燉了一個下午。酒也不是什么好酒，自家釀的米酒，領導們別介意，吃好喝好。”之前的少婦拎著一個五斤塑料桶過來，身后跟著一個伙計捧著一個臉盆。
盆里香噴噴的是燉出來紅燒野兔，老遠的香味就傳了過來，往桌子上一擺，看著人就有食欲。食指大動的王國華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往嘴里送。
三個人圍著桌子坐下，打開塑料桶拿大碗倒滿，古巡舉起杯子笑道：“今天是我不對，先干三碗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