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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接近

  王國華釣魚的本事很一般,手忙腳亂的拎起魚竿,魚卻脫鉤了。上鉤的魚兒溜了,王國華多少有點沮喪。曾澤光隱約的覺得這個年輕人不想提交易的話題,也沒繼續追問他。

  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再次下勾之后王國華站了起來,拍拍屁股笑道:“您接著釣,我先走了。”

  王國華要走,曾澤光反倒勾起了留下他的興趣,抬手招呼道:“怎么?怕我身上的晦氣連累了你?”

  王國華心中暗暗一喜,這些日子的功課沒白做,以退為進果然有效。曾澤光雖然是事業型干部,可也是官場中一步步走出來的老奸。貼上去太刻意了,反倒未必是好事。再者自己現在是一個初出校園的年輕人,表現的太有心機難免會招致曾澤光不好的看法。

  “我有什么好怕的?一個坐冷板凳的小科員,分配進縣委還是拿留校名額換來的。”王國華說著一屁股挨著曾澤光坐下,也不管草地上干凈不干凈。

  曾澤光被王國華用憤憤的語氣說出的這番話驚呆了,要知道留校的名額對于一個生長與山村的農家孩子有多重要。能夠留校留在上海那樣的大城市,不亞于鯉魚躍龍門,說是光宗耀祖都不算過分的。

  曾澤光突然覺得自己的戒心有點可笑,這么一個剛出校門的年輕人,居然也給予了高度的戒備指數。

  接下來曾澤光什么都沒再問,也沒有說啥。王國華安靜的坐在一邊,看著浮標在水面沉浮也不去碰魚竿。兩個人都不在意能不能釣到魚,就那么安靜的坐著,欣賞夕陽下池塘水面上隨著浮標沉浮蕩開的漣漪上閃動的金光。

  天色漸漸暗了,夕陽灑下最后一抹紅消失的時候,王國華站了起來,連招呼都沒打懶洋洋的走人了。曾澤光沒有留他,拎起魚竿走人。審查結束了,雖然最后處置沒下來,曾澤光也有足夠的行動自由,但是南山縣上下似乎沒有人看好曾縣長的政治前途。

  接下來連著三天,每天傍晚曾澤光都會在池塘邊擺開垂釣的架勢,王國華很有默契的每天晚飯后散步過來,用紅梅煙換幾根紅塔山抽完,陪著曾澤光有一句沒一句的扯上幾句,間或說點縣委大院里發生的新鮮八卦,熬到天黑前一準拍屁股走人。

  池塘邊遭遇后第四個天黑前,王國華站起又要走人時,曾澤光突然笑道:“小王,酒量如何?”

  “還湊合!”王國華的表情多少有點言不由衷,那意思自己很能喝就是了。

  “走,去喝兩杯!”曾澤光主動邀請,王國華看看他沒說話也沒動彈,曾澤光笑著收拾好魚竿,王國華默默的跟在后面,兩人一前一后差半個身位。

  曾澤光的家屬不在南山縣,臨時的家安在南山賓館的一個房間里。賓館老板姜恭寧老于世故,曾縣長的處置結果一天沒出來,待遇方面就一點都不怠慢。這或許是曾澤光能一直住在這里的緣故。

  曾澤光住的豪華套間在王國華看來也就那樣,時下在南山縣這個地頭上則是賓館里最好的房間了。打個電話叫餐廳送幾個拿手菜來,放下電話的曾澤光撅著屁股從床底上摸出兩瓶壇子模樣的茅臺酒。

  “小子,今天讓你開開眼,見識一下什么是六十年的茅臺。”

  重生的王國華酒癮不大,卻不乏見識。一看這形狀古樸的玩意就知道是好東西。六十年的茅臺啊,這兩壇子酒誕生的時候,共和國還沒影子呢。

  狠狠的咽下兩口唾沫,王國華伸手攔住曾澤光要開壇子的動作,搶過兩壇子酒跟母雞護小雞似的道:“這酒不能喝!”

  曾澤光一臉笑容的看著王國華小心的接過兩壇子茅臺,仔細的捧著放回床下。王國華再回頭時,面對曾澤光注視過來的目光,嘿嘿笑了笑撓撓頭道:“其實我也挺眼饞的,可仔細想想,這酒沒準您能排上大用場。”

  曾澤光心中微微一驚,旋即又暗暗笑自己神經過敏,一個農家小伙子,就算讀過大學能有什么心機?再說這幾日的動作極為機密,他何從知曉自己私下做的努力?

  “你小子,呵呵,那就喝點別的吧。”說著打開邊上的櫥柜,曾澤光從里面摸出一瓶茅臺。這酒也有二十年,比起那兩壇子茅臺算不得什么。

  王國華這一次也不客氣,接過酒瓶麻利的打開,這時候傳來敲門聲。曾澤光威嚴的道了一聲“進來”,頗有一點虎倒架子在的意思。門開,進來兩個人,前面的是捧著大盤子的服務員,隨后跟進的是一個中年男子。

  王國華一見此人便站起來,甚為恭敬的樣子笑道:“姜叔叔好!”

  姜恭寧在南山縣無疑是響當當的人物,不管誰來南山縣掌舵,對于這個據說旗下單單固定資產便不下五百萬的大老板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如今的大政方針是經濟掛帥,有錢等于有地位。

  實際上這幾天姜恭寧一直在注意后門的池塘邊發生的事情,南山賓館上上下下都是姜恭寧的人,想不知道池塘邊發生的事情都難。只不過姜恭寧最初沒有料到王國華會跟曾澤光走的那么近罷了。

  對于王國華這個年輕人,姜恭寧除了感激之心便剩下欣賞。當初王國華救下獨子,姜恭寧幾度登門要表達謝意,帶去的小禮物王國華收下了,錢財則不顧父母的不舍全部退回。那一刻姜恭寧就見識到這個年輕人有一股強烈的自尊心。

  這一次目睹了王國華和曾澤光每天在池塘邊的接觸,姜恭寧開始并不在意。半個小時前接到兒子的一個電話后,姜恭寧立刻讓下面的人時刻關注池塘邊的兩位,得知兩人進了房間還點了菜,姜恭寧立刻摸出一瓶珍藏的三十年五茅臺親自登門。

  “呵呵,國華怎么在這?”姜恭寧裝著不知道王國華在場的事實,客氣的點點頭。

  “老姜,你這啥意思?”曾澤光指了指姜恭寧手里的茅臺。

  姜恭寧呵呵一笑道:“沒啥意思,以前沒少承您關照,這不厚顏登門來找您喝兩杯。”

  曾澤光心里暗暗吃驚,心道自己的事情絲毫沒有泄露的可能,怎么姜恭寧這個老滑頭居然像知道一點什么的樣子?曾澤光哪里想的到,姜恭寧居然是因為王國華而出現的。

  “不怕被牽累就坐下吧!”曾澤光面無表情,淡淡的表示可以接受。

  姜恭寧的意外出現,讓這場酒喝的有點沉悶。盡管老滑頭姜恭寧盡力的想活躍氣氛,奈何曾澤光不是很給面子,任憑老蔣怎么妙語如珠,場面上依舊顯得死氣沉沉。

  姜恭寧呆了不過十分鐘便起身告辭,沒有在曾澤光看似倒霉的第一時間靠上來,想靠一時半會的表現就能扭轉印象那是不現實的。

  曾澤光沒有出聲挽留,等他出門之后露出不屑的冷笑,對王國華道:“這個老滑頭!”

  王國華聽出了話語中的不滿,心里猶豫了一下還是幫襯了一句道:“姜叔叔是買賣人,總的來說還算是一個厚道人。比起體制內的跟紅頂白,姜叔叔的謹慎算的了什么?”

  “小小年紀就憤世嫉俗的,這可不好!”曾澤光被說動了,這些日子在南山賓館里確實能感受到冷遇,總的來說比起一些人,姜恭寧做的確實還算厚道。想到這個,曾澤光的心情好了一些,說實話這幾日每天跟王國華在池塘邊隨意的扯淡,反倒是最近一段時間最輕松的時光。

  一個人在倒霉時候,身邊能有一個人說話無疑很容易親近起來。再者曾澤光看來,王國華無疑對自己無所求,性子似乎也淡然的很。聯想到之前這小子展示出來的才華,曾澤光越發的確定要好好栽培這個年輕人的心思。

  “這酒不錯!喝了晚上一定能好睡一場。”王國華顧左右而言他,曾澤光正在準備開始言傳身教呢,被打斷了很有點不吐不快的意思。

  “你小子!別喝了!”哼了一聲,曾澤光打斷王國華倒酒的動作,面露嚴肅道:“敢不敢你去找姜恭寧安排一輛車,連夜跟我走一趟省城?”

  王國華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看著曾澤光沉默了一會,二話不說便站起來往外走。聽見關門聲,曾澤光臉上露出微笑,身子往后一仰,點上一支煙瞇著眼睛獨自享受這短暫的安靜。

  房間電話鈴聲響起,曾澤光拿起電話嗯了一聲,電話里頭說話的是王國華。“曾縣長,車子備好了,我是過來幫忙收拾東西,還是在停車場等著?”

  “問一句,你跟老姜什么關系?”曾澤光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縣長的位置上,吩咐的語氣平靜而不容質疑。有的話,提前問比憋在心里日后長毛變質好。

  “我救過他兒子的命,跟他兒子算是死黨。”王國華沒有絲毫隱瞞,很干脆的給了答案。

  電話里曾澤光微微的沉默了一小會才道:“等著,我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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