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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松樹

  “玄弟…”

  昏昏沉沉的劉玄,只感覺耳邊好似有人叫他,再次從睡夢中驚喜,四處尋找佩劍。

  有了前車之鑒的甄宓,迅速避讓開來,等到劉玄完全清醒之后說道:“玄弟佩劍被我交于將士保管!”

  劉玄這才后知后覺,發現自己行為有些不對,又發現自己受傷已經敷好了藥物,脖子、屁.股都已包扎完畢,便笑著說道:“麻煩阿姊了,還讓阿姊專門為我在路上停留受凍!”

  身上的傷已經被處理完畢,先前因為昏倒,還沒來得及穿好的褲子也被系好。

  劉玄當然會認為是甄宓下車等候,然后讓其他人給他上藥包扎,再穿好衣绔的。

  甄宓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色,抱著孩子低頭說道:“一路舟車勞頓,今日且在尉氏縣暫居,明日在且趕路!”

  劉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尉氏縣,并未注意甄宓的表情。

  尉氏縣屬兗州陳留郡,秦始皇之時所置縣。

  古獄官曰:“尉氏”,今尉氏原為“鄭之別獄”,并以這里為食邑,人們又稱此邑為“尉氏”。

  東鄰圉縣、扶溝縣,南與鄢陵、長社縣接壤,西與新鄭縣交界,北與開封、陳留相連。

  他前一腳還在河內新鄭,后一腳到了陳留尉氏,這上哪說理?

  按理說甄宓從北邊下來,不應該是往許都去嗎?

  而距離許都,最近路途不是走長社,轉到許都?

  繞這么大一圈跑到尉氏,這種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干嘛?

  劉玄轉念一想:“也許是我想岔了吧,人家或許不是到許都去。”

  想通了關節,劉玄也就沒有再繼續糾結下去,點頭說道:“阿姊所慮甚是!”

  說完抱著孩子的甄宓,微微點頭一下說了句:“將藥拿好,明日還需換藥!”

  說完也就沒有理會劉玄,率先下了馬車。

  劉玄左顧右盼一番,將小匣子藥揣進袖子,緊隨其后,一瘸一拐緩緩走出馬車,準備找個好角度下車。

  甄宓回頭一看劉玄還在車上,見他左試試,右試試,一時根本無法下車,即對將士吩咐:“將吾弟扶下車來!”

  將士雖然不知道劉玄,怎么會成為甄宓的弟弟,可既然她發話了,那就不能不遵從。

  “喏!”

  一聲肥喏之后,便兩人上前,一人架著劉玄一只肩膀,將其拖下馬車,緩緩放在地上,又將佩劍交于劉玄。

  劉玄下車之后,對著兩位將士打了一個羅圈揖:“多謝諸位!”

  又走至甄宓身前,屈身叉手:“謝過阿姊!”

  “你我金蘭,無須多禮!”甄宓抱著孩子欠身一下,微抿丹唇笑了笑。

  隨后又道:“天寒地凍,先入館舍歇息!”

  說完眾人甄宓在侍女的擁簇下,窈窕身姿邁著折腰步款款前行。

  劉玄看了一眼之后,收斂神色,靜隨其后而入。

  其余將士將馬車,以及一路所帶之物安頓好之后,也尾隨著進了館舍。

  此館舍,是官府所建,供給衙門官吏來往居住,如甄宓這般貴人,自然也是可以入住。

  館舍占地兩畝左右,按照漢朝建筑歷來習慣,高臺樓闕,甬道長欄,大小屋落儼然有序,飛檐斗角,長廊石道,小橋流水錯落有致。

  蓋因劉玄受傷,故而被館舍小廝所帶,此前幫他傳話的年輕小卒,攙扶著走向一個頗為寧靜院落。

  院落種有松樹一株參天而立,郁郁蔥蔥的樹葉,不畏霜雪積壓,以挺拔的身姿,傲立北方寒季。

  仿佛像世人印證著,孔子在論語·子罕中所說的:“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劉玄仰望參天松樹。

  想到如今炎漢已經到了歲寒之時,也不知能否像,這株松樹一般不懼嚴寒,在風雨飄搖之后,再次綻放光彩。

  小卒看到劉玄抬首仰望松樹良久,也不知道其所思為何,便開口說道:“我曾聞,此樹乃高帝龍潛之時所植,而今三百余年風雨,卻依舊存活,倒是為本地此地一樁佳話!”

  劉玄聽后搖了搖頭,指了指屋內,示意攙扶他的小卒扶他進屋。

  怎么說,這天氣還是頗為寒冷的,而且衣衫襤褸,還需要沐浴更衣一番才是。

  至于小卒說的劉邦種松樹,他根本沒信一句。

  樹可能還真有兩三百年。

  至于劉邦種的,那就別扯了。

  真如果是劉邦種的,早就派人嚴格把守,不允許任何人觀瞻了,哪里還會在此處建立館舍?

  而且真有此事,史書會不記?

  南京梧桐樹,跟大隊長沒啥關系,都被網絡吹噓成為,是大隊長美麗愛情的見證,說的煞有介事,更何況這種事?

  劉玄入屋之后,攙扶著他的小卒,叉手說道:“在下告辭!”

  劉玄還禮:“多謝足下相送,未審閣下名諱?”

  “小子姓元,雙名復汲!”

  劉玄一愣:“元姓?這倒是少見!”

  元姓在這個時間點還真少見,遠不是后世,因為北魏漢化改姓之后那么習以為常。

  這個時間點,元姓一般只有兩家。

  商朝名臣元銑,和左傳記載的,衛國大夫元喧。

  也不是說沒有別家,只不過更加稀少而已。

  無論元復汲出在哪一家,其實都不重要。

  看名就清楚,這是一個落魄的平民。

  自從元壽二年(前1年)時,王莽奏令:「中國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風單于,宜上書慕化,為一名,漢必加厚賞。」開始,中原大地就以單名為貴,雙名為賤。

  當然事無絕對,有的人單名依舊是窮困潦倒,有的人雙名也照樣位居廟堂。

  不過眼前的元復汲,想來只會是窮泥腿子出身。

  不然根本不至于當個小卒,還被人呼來喝去。

  劉玄笑著說道:“可曾進學?”

  對著眼前這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卒,他還是頗為感興趣的,也就不妨浪費點時間聊聊天,反正也是沒事做。

  別扯什么古代喜歡搞愚民政策什么的,一般只要雄才大略的君主,都頗為注意教育。

  至于楊堅那種,吃了沒事干,廢除天下學校,只留下十幾個太學生的神經病,一般都會鼓勵教育。

  漢朝一般到了合適年齡段,鄉學都會招收孩童開蒙。

  人多人少,時間長短就是另外一回事。

  元復汲搖了搖頭:“我剛不過五歲之時,丞相征討四方,父母因戰爭而亡,我便自小流亡四方,無緣進學!”

  劉玄聽后,長嘆一口氣:“這又是一個白仁吶!”

  其實如白仁、元復汲這種人,在漢末不知凡幾。

  從黃巾之后,一直到現在,二十多年里,因戰爭家破人亡的,簡直多如螻蟻。

  這兩人,不過是社會的一個小小的倒影而已!

  “如若不嫌棄在下才疏學淺,日后我來教你如何?”

  眼前這個小卒,雖然因常年被人欺負,整個人顯得有些懦弱。

  不過勝在此人眼底,還深藏這一抹堅毅。

  只要細心培養,說不定某些時候,就能幫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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