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斯塔亞 (關于艾歐尼亞北部雜合生物的觀察、推論與反思的手記。艾都華·桑唐基羅:紳士、探險家、紀年史學者)
我第一次結識雜合生物瓦斯塔亞人,是在我踏上艾歐尼亞的海濱沃土之后。
我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尋求解藥,醫治一種皮爾特沃夫特有的心病,萎靡倦怠——這是一種綿柔漫長的百無聊賴之情,起于進步之城先進成熟而且富麗堂皇的日常生活,而本人也有幸在此作為一個小有名氣的作家討口飯吃。
在艾歐尼亞溫暖神奇的腹地——非土生土長的地圖繪制員通常都不會探索的腹地——我開始了冒險之旅,出發尋找我認知范圍以外的東西。
某種驚奇、詭譎、美妙、震撼的東西。
當我發現了瓦斯塔亞,我立刻就知道自己不虛此行。
我見到第一只瓦斯塔亞人是在一個寧靜的深夜。當時它正在我的營地亂翻,尋找可以果腹的東西。
我醒來的時候差點嚇跑了它,不過靠著一捧甜糕和一段母親教我唱的枕邊小調成功地安撫了它(作為一名高音歌唱家,我精通音律,隨時可以演唱悠揚舒緩的小曲撩人心弦)。
雖然它像人類一樣用兩條腿走路,但它的身體特征卻是許多種其他生物的雜合,有些特征我只在書里讀到過,也有一些是我在各地旅行中有所見聞的。
它長著貓一樣長長的胡須和尖尖的鼻子,身上覆蓋著蟒蛇一樣的鱗片,四肢擁有比爾吉沃特咸水獸般的力量(因為它很快吃完了甜糕,所以我才有幸見證,它易如反掌地把我舉過頭頂,確認我的睡袋里沒有藏著其他糖果以后才把我放下)。
少頃,這只生物逃進了黑暗之中,我知道自己的目標了:我決定繼續探究這些瓦斯塔亞人(當地人是這么稱呼它們的)。
下面大家看到的文字,就記錄了我在這片神秘大陸的旅途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瓦斯塔亞人。
什么是瓦斯塔亞人?
如果要我提出關于這些生物起源的猜想——作為一位物理科學領域的博學紳士,我認為自己還是有資格提出猜想的——我的論斷是,瓦斯塔亞人并不局限于某個具體的品種,它們在分類學上屬于更寬的范疇,應該劃分出一個瓦斯塔亞目,或者是瓦斯塔亞門。
一言蔽之,雖然可能會有許多長的差不多的瓦斯塔亞人(這個結論來之不易,我尾隨那只貓——蛇——猿小孩回到了他的村落,結果被他同樣外貌的同胞粗魯地趕走了。可能他們錯把我當成是不懷好意的偵察兵或者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所以接下來他們又尾隨我回到了營地并收走了我全部口糧),但是不同的部落和種群之間,外觀和行為的差別還是非常巨大的。
首次遇到瓦斯塔亞人以后,我采用了尋水溯源的方法,沿著它們村落附近的呢喃河(我給取的名字,因為水流聲非常大,而我和許多老先生一樣愛好冷嘲熱諷)繼續前進,因為我知道其它瓦斯塔亞部落一定會被水源所吸引。
不出所料,幾天后我就發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部落。這一群瓦斯塔亞人長著水獺一樣的毛茸茸的小臉,讓人忍不住想要抓在手里捏一捏。不過他們從腰部往下卻變成了海豹的尾巴。
我試圖將自己的眼鏡作為象征和平的禮物獻給他們(因為我發現它們之中有許多都帶著袋子,里面裝滿了發光的小玩意,所以我猜測他們可能是一個以物易物的群落),未果。于是我開始跳起即興創作的“我為和平而來沒有惡意”的舞蹈(這種舞步主要強調對膝蓋的運用,而我的膝蓋骨絕對是冰清玉潔)。
在舞蹈的啟發下,我的瓦斯塔亞人伙伴們接納了我,還喂我吃了一頓溫熱的晚餐,具體的菜肴嘛,我只能將其形容為三成熟的不知道什么魚味的肉。
雖然它們在我手舞足蹈的祈求和平儀式上沒有說話,但后來在它們禮貌地要求我遞過一杯淡黃色咸辣粉末的時候我才發現,它們可以流利地講我的語言。
它們的口音和方言我從沒聽過,不過我可以毫不費力地聽懂它他們講的每一句話。至此,我的求知欲趕超了我之前的食欲,于是向它們提出了一連串關于它們歷史的問題。
我了解到,瓦斯塔亞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在艾歐尼亞的一處世外桃源,一群人類為了躲避虛空暗裔大戰(我曾就這一題材寫過許多長篇典籍,物超所值,皮城各大書店均有銷售)。
這群逃難的人類遇到了一支智慧的換形生物,它們與大自然中的魔能高度協調共鳴。這兩個族群之間的配對共生,最終造就了我所認識的瓦斯塔亞人。
斗轉星移,兩個族群配對產生的后代來到了各個不同的地區定居,因此也選擇了不同的形態,有的成為了艾歐尼亞地區長翅膀的人形生物,有的則成為了恕瑞瑪大漠中肢體繁多的拖沙獸,還有的成為了弗雷爾卓德的覆鱗海牛,臉上總是一副受盡委屈的痛苦表情。
我本想要留下并向這群水獺人了解更多,但我的一個問題好像是犯了他們某個大忌諱,結果我就被唐突地扔出了村落,它們的友好和善意也蕩然無存。
為了讓大家避免犯同樣的錯誤,我最后問的問題,是關于最初兩個族群的配對究竟是純魔法層面的,還是更加實質(別誤會)性的接觸。
更多關于瓦斯塔亞人的思考,部分內容可能會引起保守讀者的不適感 我的冷靜隨著補給一起一去不返了,但我卻從未放下對冒險的渴望。我再次向著新的方向出發,此時我的防身武器只剩下一腔豪情壯志和華麗繁復的詞藻。
數月里,我只靠艾歐尼亞豐富的水果蔬菜維生,幸好這些食物就明晃晃地掛在枝頭或落在地上,就像邊境市場貨攤上的東西一樣可以信手拈來。
我只能靠日出和日落計算時間,而且也很開心地忘掉了那些我曾經習以為常的皮爾特沃夫繁文縟節。再后來,在艾歐尼亞浪蕩了許多時日的我,身上有味兒了。
我停了下來,寬衣解帶(事先先確定四周無人——一位紳士從不會強行讓別人看自己裸體)然后走入一汪湖泊。湖水泛著漿果和青草的清香。
在那里,我看到了整個人生中最美妙的景象,即使我能活到一千歲,也不會再見到比這更美妙的事物。
比我見過的任何瓦斯塔亞人都更接近于人類,比任何人類都更接近自然之美,我眼前這只生物,正在湖對岸洗澡,她長著狐貍的耳朵和尾巴,不過身上不著一絲——這里不便描繪得太過具體以免引起年輕或敏感讀者的不適——讓她看上去非常非常像一名人類女性。
非常像。
泡在池塘里的我只能模糊地看到她的身影,張口結舌,水痕沿著我憔悴的軀體往下淌,我腦海中拼命搜尋問候的詞語。也許我可以自稱是知名作家,為她誦讀一些熱情洋溢的評論。或者,我可以為她唱一支我創作的,專為這種情況準備的民謠情歌。
然而還沒等我想好,我身后的草叢突然一陣騷動,嚇我一跳。我本能地回頭看看動靜的來源,但沒有任何東西露面。
我轉回身,發現那個光彩奪目的狐貍女子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個不知所措的我,腦子里全是疑問,嘴邊掛著第一句話“噢,我的夢,我的愛,我盼望的侶伴”,滿臉抹不掉的尷尬。
我本來決定要將那發出聲響壞我良宵的東西毆打至暈厥,沒想到原來是一個人類,是從來自遠處村落的漿果商販,雖然他的漿果看上去很美味,但我并沒有品嘗,因為我還不確定自己能否抑制住把漿果拍到他笑臉上的沖動。
沙伊(他的名字)一臉嚴肅地告誡我不要在這片池塘里洗澡,因為池里的水和偶爾在湖邊洗澡的那名狐貍女子都會對我的健康產生威脅。
我告訴他,嚇唬一個赤身裸體、情迷意亂的男人更會對他的健康產生威脅,他聽了之后只是笑了笑。
我穿好衣服以后,這名商人同意帶我回到人類文明世界中,而且還回答了許多問題。作為代價,我獻出了自己的帽子(金如士男裝店,零售價五十三銀輪)。
他告訴我說,他們家已經認識這個怪女子好幾代人了——所以說她和其他瓦斯塔亞人一樣,壽命比普通人類長。
有一些瓦斯塔亞人據說能活上千年,還有一些則在傳聞和傳說中是永生不死的。沙伊告訴我這些生物在艾歐尼亞當地的叫法,其實在此之前,我一直都管它們叫“幻塔斯瑪”,現在這位商人嘲笑了我的命名方式。
因此我才把之前的記錄統一從“幻塔斯瑪”改成了“瓦斯塔亞”,主要是出于人文關懷的角度考慮,因為能和我的辭藻相提并論的,只有我的謙遜。
我們一起走了數日,他會偶爾停下來聞氣味,就像是一只追捕獵物的獵犬一樣。我問他這是在做什么,他只是淡淡一笑,告訴我說這是在尋找寶藏。
雖然他這種莫名其妙的舉止有點讓我嫌惡,但是這種如同狼犬一般嗅探的行為突然讓我想到一個問題,我也立刻就問了他:如果說瓦斯塔亞人是人類與古老換形祖先的融合,那么如果這種血脈在繁殖擴散的過程中被稀釋到極限會怎么樣?假如說,一個人具備瓦斯塔亞血脈,但又不足以顯現出雜合的動物形態,會是什么樣子?
這時,他停下了嗅探,睜大了眼睛。看著我,笑了笑說:“那樣的話,他們應該也可以變換形態吧,你不覺得嗎?”然后這個狗雜種就變成了一只豬,從地里拱出一塊絲光松茸。
讓我驚訝的不僅是遇到了一名換形者,而且還在短短幾個月內遇到了三種不同種類的瓦斯塔亞人,雖然說幸運總是垂青如我這般有學識之人,但未免也太頻繁了。
當然,我還是不得不指出,“會變豬的男人”相對于“嫵媚撩人的狐貍女子”來說是一種倒退。
照這樣下去,我遇到的下一種瓦斯塔亞生物可能會像是一只站著走路的蟑螂。
結論,同時也在此將本刊是否后續更新的決定權交給不可避免會為此好奇不已的廣大讀者 最近幾個月,我一直在艾歐尼亞盡全力搜索不同種類瓦斯塔亞人的信息,希望能夠為符文之地的動物區系建立一套完善的瓦斯塔亞分類名錄。
雖然我已經收集到大量關于瓦斯塔亞人的信息,但還有許多有待發現的東西——我懷疑自己如果將研究范圍局限于艾歐尼亞,就只能看到整個門類多樣性中的冰山一角。
但目前還是應該翻過這一頁了——我已經敲開了瓦斯塔亞的大門,接下來就等待別的記者進入這片領域了。今天,我將注意力投向了符文之地的其他神秘生物,它們的故事都還鮮有人知。比如恐怖的活體兵器,暗裔。比如墮落腐化的實體化身,虛空生物。比如傳說中難得一見的小仙靈,約德爾人。這些故事必須為世人所知,而為了遵守我的承諾,我將踏上探索的旅程。畢竟,只有我能勝任此行。
桑唐基羅先生的編輯注:
提交本期手稿兩周以后,桑唐基羅先生以個人名義返回艾歐尼亞,他自稱是為了“詢問更多關于狐貍女子的信息——單純為了第二版的需要。
幾周以后,我們收到了桑唐基羅先生的來信,內容如下:
“我遭遇了不幸。我被一群蠻橫無理的家伙綁架了,他們自稱納沃利兄弟會,懷疑我是一個皮爾特沃夫的間諜。荒謬,本人名節高遠、才華橫溢、身手矯健、風流倜儻篇幅所限進行刪節,這種指控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
不過我依然還是說服他們拿我當做人質索要贖金,而不是當場處決。所以麻煩你們,請寄來一些珍貴的礦石,或者食物、武器。數量上請參考我作為一名作家對于你們的價值,我將感激不盡。當然,具體花費多少財富贖回我的自由完全取決于你們的選擇,但我相信你們一定會變賣出版社,并說服所有股東傾囊相助,作為最低額度。顯然,你們的花費將是值得的。”
收到這封勒索信以后,我們寄出了桑唐基羅先生新書的全部預期利潤,包括:一把零錢和一塊過期的甜糕。
此后他再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