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上京,梅府,綺春閣。
庭院里細雪縹緲,正屋內輕煙環繞,博山香爐里燃著的,是能暫時緩解李敏薇疼痛的梅氏秘制香。
黃花梨木如意紋千工床上,嬌小的人兒正在昏睡。
自打回國,她沒有多少時日是清醒的,每日必點的秘制香能讓她意識混亂,昏昏欲睡,以至于回國半年,她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身處何處,一度以為自己早就喝下鴆酒死了,如今所見,不過是另一個世界的光景。
廳屋坐著幾個人。
主位上是面色沉靜的梅家主和梅夫人。
左下首坐著扶風公主楚綰,她受了兄長楚出兵前所托,常來探望梅家小九。
除了楚綰,余下的便是梅氏家族的姑娘和公子,約莫十來人。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楚綰身上。
楚綰此次是帶著皇兄的消息來的。
“小九的情況不能再耽擱了。”楚綰道:“皇兄昨天晚上傳信回京,請梅家主擇日給她取蠱。”
梅家主問:“前線戰況如何?”
楚綰如實道:“齊皇已經抵達戰場,雙方剛交了手,五萬人之戰,齊軍慘敗。”
結果都在意料之中,梅家主滿意地點點頭,“既如此,老夫明日便為她取蠱。”
“老爺。”一旁梅夫人突然出聲。
“嗯?”梅家主看過來。
梅夫人道:“取蠱之后,讓她忘了以前的事兒吧,總歸不是什么好的回憶,留著折騰人。”
“對啊爹。”梅氏小五附和道:“小九回國前,曾被打入冷宮,還被賜過鴆酒,這些回憶若不抹去,等取了蠱恢復清醒,她往后只怕更難走出來。”
“我也贊成小五。”小四附和,“大伯父,小九如果不能忘記前塵,那么取蠱跟沒取蠱,都沒什么兩樣,既然回了國,她就該有個新的開始。”
其他幾人也紛紛表示贊同。
梅家主再三思量過后,采納了夫人和幾個兒女的意見。
取蠱事關重要,楚綰沒有急著走,她去了里屋看李敏薇。
香爐里的秘制香散發著清淡的味道,床榻上的小姑娘側躺著,六個月大的身子,她已經顯懷。
當初回國醒來時,肖徹曾問過她,要不要這個孩子,她毅然決然說要。
楚綰在榻前坐下,伸手給她掖了掖被角,目光觸及到小姑娘蒼白的面色,便立時想到當初在南齊皇宮初見她時,她正蹲在地上給螞蟻喂食。
那個時候,楚綰還不知道原來北梁早已安插了那么多人去南齊,更不知道小姑娘的世界如此孤獨,十多年來,唯一能做的,便是日復一日數螞蟻,喂螞蟻。
整個宮里,乃至她的整個世界里,唯一能說上話的,也只有小螞蟻。
“唔…”榻上的人兒輕嚀了一聲,似有醒過來的征兆。
楚綰站起身,提前倒了杯熱水過來。
李敏薇緩緩睜開眼,入目還是熟悉的櫻花色紗帳,她盯著帳頂愣了會兒神,余光瞥到榻前坐著的楚綰。
楚綰笑道:“醒了?渴不渴,我給你倒了杯水。”
李敏薇搖頭,指了指心口,“這里疼。”
雖然有秘制香能鎮痛,但到底不能根治,還是會隱約有些疼。
楚綰知道李敏薇現在意識不太清醒,只怕連她是誰都沒認清楚,迷迷糊糊的。
“你病了。”楚綰溫聲道:“大夫明兒就來,你好好休息,等過了明天,就再也不會疼了。”
李敏薇聽話地點點頭,但她有些餓了。
廚房很快送來吃食,有她最愛的雞腿。
李敏薇別的都沒怎么動,光啃雞腿了。
啃完雞腿凈了手,她下意識摸摸吃飽的肚子,就摸到小腹那里鼓鼓的。
她愣了一下。
楚綰說:“那是你的寶寶。”
寶寶?
李敏薇隱約記得有人告訴過她,她懷孕了,還問她要不要這個孩子。
腦子里混混沌沌的,好像有很多東西一時半會兒難理清楚,然而她越去想,心口就越疼。
楚綰見她面色不對,趕緊道:“寶寶前些日子不太乖,大夫說了,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休息,不能多思多慮,否則寶寶會傷心,提前出來的。”
李敏薇沒生過孩子,她對這些完全沒有過了解,“提前出來,不好嗎?”
“不好。”楚綰搖頭,“它太小了,活不了的。”
李敏薇被嚇到,果然不敢再多想。
熏香的作用,她沒坐多會兒又開始犯困,楚綰扶她去躺下。
李敏薇這一覺睡得有些長,她做了很多夢,夢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里面坐著個高貴冷艷的紅妝女子,女子正在和一旁的嬤嬤說著悄悄話,小小的她本想進去,卻無意中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她嚇得驚呼出聲,馬上就被里頭的人察覺到。
嬤嬤冷著臉出來將她拎進去,女子不由分說,啪啪便給了她兩巴掌。
從那以后,她被囚禁在房間里,不能說話,不能見任何人,不能吃好吃的,就連漂亮衣裳都不能穿。
后來,宮殿失火,她被困在火海里,女子冷眼旁觀,面上半點焦急之色都沒有,正在她絕望之際,來了個身姿挺拔的大哥哥,親手將她從火海里抱出,往后的日子,繼續被監禁。
皇城很大,人很多,但沒人愿意搭理她,她每天只能趴在窗臺上,眼巴巴地望著庭院,憧憬皇城之外是個什么模樣。
十三歲那年,她出宮了,被送去了靜水庵,庵里都是尼姑,仍舊沒人搭理她,不能吃肉肉,不能穿花衣裳,不能踏出院門半步,但她還是在雜草叢生的墻角找到了一個狗洞。
鼓起勇氣鉆出狗洞,她認識了第一個朋友,妙娘。
十多年來,妙娘是頭一個愿意主動搭理她,愿意用草給她編小狗狗,給她帶吃食的人。
從那以后,她每天都會找機會從狗洞爬出來等妙娘,怕妙娘找不到自己。
然而好景不長,她被賜婚了,要去往另一個陌生的人家。
大婚那天,她見到了自己的駙馬。
他長得可真好看呀,是她見過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一個,只是有嬤嬤在旁邊看著,駙馬不能離她太近。
不過她還是很開心,因為揭開蓋頭就吃到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只雞腿。
成親以后,雖然還是不能踏出院門半步,但至少在吃食和穿戴上,沒人會再苛待她,算是過了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某天晚上,府上祠堂走水,大火燒到了她的桑落院,她再次被困在火海里,然而這一次,有兩個人來救她——一直以來對她照拂有加的大哥哥和她的駙馬。
緊要關頭,她選擇了駙馬。
后來,她的駙馬搖身一變成了皇帝,而她的假公主身份也被揭開。
她不清楚這中間發生了什么事,因為很快就被送去了冷宮。
冷宮里什么都沒有,院內一片荒蕪,比她曾經住的靜水庵條件還要差,但她很開心,因為負責監禁她的嬤嬤和婆子終于走了,從今往后,她再也不用當啞巴。
大年三十那天,她一大早就聽到外面到處是鞭炮聲,可她出不去,也看不到。
跟往年一樣,她對于新年的認知,全憑想象。
擱在房檐下接化雪水的盆已經滿了,她拿了衣服出來洗,雪水很冰,一下就疼進了骨子里。
然而這時,門外進來一人,一身灑金團龍袍,天姿玉容,滿身矜貴雅正與此處的斑駁荒蕪格格不入。
他走到她跟前,輕輕握住她冷冰冰的小手,笑容輕柔而溫潤。
“喚我經綸哥哥,從今往后,經綸哥哥保護你。”
他抱著她出了那處冷宮,去了布置華美的另一處宮殿。
他允許她不學宮規,不守宮規。
每日下朝,他總會惦記她還沒用膳,會第一時間去見她。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每日用膳前都等他。
他二十五歲生辰時,萬壽節,普天同慶。
那天晚上,他們成了真正的夫妻。
皇后卻告訴她,皇帝不屬于任何人,他的后宮,只會不斷有新人進。
于是她盼啊盼,盼著自己能早日懷上寶寶,往后他不在的日子里,有寶寶陪著就夠了。
但她沒能盼來寶寶,先盼來了失寵,秀女入宮后,他果然夜夜翻牌,再沒來看過她。
甚至于皇后被毛毛驚嚇流產,他都不愿聽她一句解釋,直接當著朝官和后妃們的面廢了她,將她送回當初他接她出來的那座冷宮。
她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在冷宮里眼淚流干,終究沒能等到他氣消。
最后等來的,是一杯讓她肝腸寸斷的鴆酒。
曾經說過會保護她的那個人,到底還是變了心性。
她的經綸哥哥啊,不見了。
再醒來時,李敏薇發現自己眼角有些濕潤,像是哭過,她伸手抹了抹。
那個長達十五年的夢,隨著她這一醒,全部化為了虛影,從她的記憶里徹底消除。
黃花梨木如意紋千工床上,櫻花色紗帳半挽,榻前坐著個姿容清美的少女,她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你是誰?”李敏薇歪著小腦袋,疑惑又警惕地看著她。
“我叫楚綰,很高興認識你,小九。”
“小九?”李敏薇重復著這兩個字,努力去找與它有關的東西。
然而,她腦袋里一片空白,不記得任何人,不記得任何事。
她仿佛從出生便一覺睡到現在,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我…是誰?”半晌后,她指了指自己。
“你是北梁梅家行九的姑娘。”楚綰耐心解釋,“因為生了場大病,失憶了。”
失憶?
倒的確很符合她現在的境況。
可是,為什么失憶會把所有人所有事兒都給忘了呢?
李敏薇拍了拍小腦袋,想拍回一些東西。
楚綰握住她的手腕,“不記得了不要緊,往后慢慢就會熟悉的。”
李敏薇垂下手,看著她,“我餓,有飯吃嗎?”
“有。”楚綰笑笑,隨即吩咐下人去廚房拿吃食。
吃食很豐盛,擺滿了八仙桌,然而李敏薇卻一眼看到盤子里的雞腿。
不知為何,總覺得別的山珍海味都不香,只想吃這個。
楚綰扶她起來,婢女們進來給小主子梳洗,之后李敏薇才在桌邊落座,沒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那只雞腿,嗷嗚一口就咬了下去。
楚綰坐在一旁看著她,忽然問:“你心口還疼不疼?”
李敏薇咽下嘴里的雞腿肉,不解地看著她,“心口為什么會疼?”
楚綰說:“因為你生病時疼過,不過現在大夫已經來治過了,我只是再確認一下。”
李敏薇伸手摸了摸心口,搖頭,“不疼。”
但她發現了一件事,自己的小腹鼓鼓的。
她明明都還在餓,肚子怎么就撐飽了?是太胖了嗎?
望著小姑娘皺眉苦惱的神情,楚綰說:“那是你的寶寶。”
“寶寶?”李敏薇更納悶兒了,寶寶為什么會在她的肚子里?
楚綰十分有耐心,“再過幾個月,它就能出來跟你見面,好小一只,你要照顧好它,等它長大,就能跟你一塊兒玩了。”
聽到有人能陪自己玩兒,李敏薇面上終于漾開笑容,“是…我自己的寶寶嗎?”
“對。”
“那我要多啃兩個雞腿,讓寶寶也吃飽。”小姑娘喜笑顏開,完全不知道問一問寶寶是怎么來的。
鳳凰關。
昨夜風雪吞噬了這片大漠,酷寒本就難熬,打了敗仗的齊軍們神情愈發沮喪。
靖國公一宿未眠,研究了一個晚上的戰術,打算一早來找皇上匯報,進行下一戰的部署與策劃。
然而剛入大帳,靖國公所有的話便都卡在了喉嚨口。
因為,年僅二十六的帝王一夜白發了。
“皇上…”靖國公難以置信,眼眶有些發酸,撲通一聲重重跪了下去。
傅經綸坐在銅鏡前,望著銅鏡里滿頭華發的自己,面上并無太多情緒,聲音與往常無異,“國公爺是來商議戰略部署的?”
靖國公頷首,盡量平復自己的情緒,垂眸回道:“老臣有一計,打算與皇上共商。”
“說吧。”傅經綸慢條斯理地用左手戴上金冠,簪上玉簪,站起身,走到寶榻前落座。
靖國公聲音渾厚,說齊軍與梁軍實力差距過大,打文仗萬萬行不通,必須來一場突襲戰把失去的城池奪回來立我南齊之威。
緊跟著,他把軍隊的詳細部署計劃道了出來。
傅經綸聽罷,覺得可行,點頭道:“這一場突襲戰,由你主帥,點兵六萬。”
靖國公明白,皇上這個樣子,是萬萬不能出現在戰場上了,否則軍心會大亂的,更何況,他手臂受傷還未痊愈。
一夜之間青絲變白發,這得是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才會如此?
饒是靖國公活了一把年紀久經風霜,也是頭回得見這般情景,心中難免觸動,復雜之情難以消散。
靖國公走后,小寶才從里間出來。
傅經綸頭發變白的事兒,他昨天晚上就發現了,到現在還是很難接受。
端來粥碗,小寶舀了一勺喂到傅經綸嘴邊,問他,“你還疼不疼?”
傅經綸微微笑著,“往后不會再疼了。”
陰蠱取出,他體內的陽蠱已死,不會再讓他每晚痛不欲生。
但同時,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夜之間被抽干了元氣,行走時,步伐不再穩健,呼吸都比平時綿長了許多,頗有種垂垂老矣之態。
用完早膳,傅經綸又讓小寶取來筆墨。
“朕的右手受了傷,不便書寫,便由你來代筆。”
小寶親眼得見過傅經綸右手的傷口有多深,他爹砍的,回來那天拆開時,整條手臂上全是血,清洗過后,幾乎能見白骨。
當下傅經綸讓他代筆,他沒再像平時那么啰嗦,鋪開箋紙便開始研墨。
傅經綸念著:“五日后,還你兒子,讓她來見朕。”
小寶寫完,有些納悶,“這個‘她’,是誰?”
“一個你不認識的人。”
傅經綸將書信封好,喚來南齊使者,讓他快馬送往梁軍大營。
肖徹在午后收到這封信,沉默了會兒,看向來使,“齊皇如何了?”
使者吞吞吐吐,眼神有些閃爍。
使者不說,肖徹也能猜到,傅經綸只怕已經滿頭白發,不剩多少時日了,梅家那頭剛來了消息,說陰蠱已經取出,李敏薇前面十五年的回憶,全部被抹。
這場仗,肖徹沒打盡興,但李敏薇的狀況容不得他再拖下去,只能提前取蠱,這么一來,傅經綸必然遭殃。
肖徹不想為難一個將死之人,望向來使,“你回去轉告齊皇,倘若他能撐到那個時候,孤便把人接來漠北。”
這天晚上,靖國公率領六萬兵馬打了一場突襲戰,他熟悉漠北地形,布陣用得又精妙,梁軍措手不及,被逼連退五座城池。
傅經綸不在,肖徹沒出去迎戰,主將賀蒙被打得怒火沖天,揚言要領兵殺回去,卻被肖徹制止住。
賀蒙心中不甘,“殿下,他們也太無恥了,竟然搞偷襲,既然兵不厭詐,咱們也詐回去!”
肖徹垂眸望著案上的輿圖,輕聲一嘆,“漠北之戰,很快就要結束了。”
十五年的記憶被抹,李敏薇整個兒迷迷瞪瞪的,好不容易花了幾日的時間把家里的爹娘兄長和小姐妹認全,又被告知要出遠門,去一個名叫“漠北”的地方。
“漠北是哪里?”小姑娘滿臉好奇地看著爹娘。
梅夫人溫聲道:“離著上京有些遠,不過你放心,不會去太久就回來,你路上仔細些,別讓肚子里的寶寶不高興了。”
李敏薇就這樣被扶上馬車,踏上去往漠北的路。
一路上有丫鬟陪著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得無聊。
不知走了多少天,馬車終于停了,她提著裙擺下來,就見不遠處的沙丘上坐著個人,一身月白繭綢直裰,皓雪般的銀發順肩垂下,簪一支滴翠通透的青玉簪。
在這一望無際的大漠里,他成了唯一一抹不同的顏色,天姿玉容,清貴高華。
手中握著一管碧玉簫,他似乎在等人。
李敏薇莫名覺得這人有些熟悉,她護著小腹,踩著柔軟的沙子,一步步朝前走去,歪著小腦袋看他,“你是誰?為何坐在這里?”
傅經綸早已得知她失憶忘了自己,目光在她白嫩熟悉的小臉上流連片刻,笑答:“在下傅經綸,在此候一人。”
“外面很冷的。”李敏薇說,“你怎么不找個能避風的地方等?”
“怕她找不到。”
李敏薇不知如何接這話,便抿著小嘴沒吭聲。
傅經綸看了眼她小心翼翼護著的小腹,“你有寶寶了?”
提起寶寶,李敏薇就開心。
“對呀!”她笑道:“我自己的寶寶,他們都說,它很快就要出來了,會很可愛。”
“真好。”傅經綸道:“往后有寶寶陪著,你一個人便不會無聊。”
“嗯嗯。”李敏薇垂眼望著略凸的小腹,唇角漾開即將為人母的甜蜜笑容。
過了會兒,她再度看向傅經綸,“你等的人什么時候來?”
“不知道。”傅經綸眼神柔和,“不過我很擅長音律,你若是喚我一聲經綸哥哥,我給你吹一首對寶寶有益的曲子。”
“可以嗎?”李敏薇有些不好意思。
“當然。”
她鼓了鼓勁,低聲道:“經綸哥哥~”
久違的輕喚,一下子將傅經綸拉回久遠的思緒里。
此刻之痛,錐心煎熬,堪比陽蠱。
“你吹吧,我聽著呢。”李敏薇緩緩在他旁邊落座。
傅經綸晃回思緒,將碧玉簫湊到唇邊,輕輕吹了起來。
這是一首他專門為她譜的曲,曲風偏向輕巧歡快,悠悠回蕩在大漠戈壁上,柔化了這一方天地。
對于記憶全無的李敏薇而言,她是頭一次見外男,頭一次聽人吹曲,整個過程,心情都很愉悅。
但外面還是太冷,她不能多待,最終不得不站起身向他道別。
“謝謝你的曲子,我要走了。”頓了下,她又問:“以后我若是經過這兒,還能再見到你嗎?”
傅經綸但笑不語,目送著她嬌小的身影走遠,在沙漠上留下一排排小小的腳印,他低聲呢喃,“小丫頭,保重。”
靖隆二年春,帝傅經綸駕崩,在位一年,享年二十六歲。
各路藩王得了消息,紛紛開始招兵買馬,都想做亂世之中的梟雄。
北梁太子楚攻破南齊國門鳳凰關后,揮軍百萬一路南下,清理了數十李姓藩王后,大軍直逼紫禁城,南北歸一。
新王朝的篇章,就此開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