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斷了飲食,和靜也不慌,路瑤池屋子多,空地也多,女醫找她要了一塊種些草藥,還有幾塊空著,早就被小丫鬟們種了些土豆地瓜,花花草草她并不是很喜歡,除了自己屋前的兩塊小地方種了花草,其他地方并沒有。
為此,即便是斷了御膳房的供應,路瑤池的人也餓不著肚子。
一連吃了三天地瓜,齊昭大駕光臨。
夜里剛下過雨,瓦檐還滴滴答答的落著雨滴,和靜在修剪瓶子里的花枝,目光越過窗戶瞧見他進來,瞬間極度不爽。
齊昭站在院子里,四下一環顧,瞧著完全不打算出來給自己見禮的和靜,心里也是老大不痛快,“皇后難道沒看見朕?”
“皇上有何事?”和靜勉強站了起來。
她連請齊昭進屋坐坐都不樂意,齊昭就更不樂意上去倒貼,干脆就站在院子里:“太后被你氣的重病,你不去侍疾?”
“我到是想去,只是還在禁足,而且,我怕自己去了,太后會久病不愈。”
“...去壽安宮侍疾。”他鐵了心要收拾和靜。
和靜火氣上涌,拉長了臉直接出來,家常打扮,連收拾一下都不愿意,越過齊昭直接出門,嬤嬤們立刻跟上。
被人這般甩臉子,齊昭臉黑成鍋底,但是他忍。
今日,他就是來找和靜背鍋的,等下陳萱萱出了事,他有的是機會好好教訓這個不知禮數的魏女。
轎輦備好,齊昭走在前面,和靜跟在后面,誰也不搭理誰。
方嬤嬤慌慌張張的取了一件月白色的披風出來給她遮了遮,十分擔心,壓低了聲音說道:“娘娘,此去只怕有事。”
“嗯。”和靜心里清楚。
走了好久到了壽安宮,他們倆一塊過來,侍疾的后妃見了都挺吃驚的,趕緊見禮。
與和靜想的一樣,陳萱萱也在,她瞧見和靜還愣了一下。
“你身子不方便,怎么不好好休息。”齊昭一臉關切的扶著她:“懷孕辛苦,竟然都不知道關心自己。”
陳萱萱柔柔弱弱,滿臉愧疚:“太后病倒,臣妾也有責任。”
她自己認錯就算了,眼睛還一直往和靜瞟,這波暗示就是個傻子都能看明白。
“還是你最懂規矩。”齊昭緊跟著就開始惡心和靜。
和靜冷漠的看著他們倆:“是啊,皇貴妃一向喜歡挑撥離間裝無辜,我在路瑤池待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都能把事情扯到我頭上來,拿著為太后著想的借口把太后當棋子使,太后罰跪你也沒錯,皇上也是,知道皇貴妃大著肚子,竟然都不管她被罰了,還讓人跪著,事后送點東西就哄好了,到底是輕賤了,和我哄自己養著玩的的狗兒一樣,打一頓給塊肉,立刻搖尾乞憐。”
她開口就把這對狗男女扎了,陳萱萱憋得臉紅,立刻就要哭。
齊昭怒火中燒:“你閉嘴。”
“我說的不對嗎?”和靜壓根不怕他:“皇上要是真的心疼皇貴妃就不應該讓她罰跪,孝敬太后什么時候不能孝敬?皇貴妃懷著孩子你都不心疼,這萬一出事了,豈不是讓太后心里愧疚?再說了,侍疾這樣的事,讓一個有孕之人過來,萬一磕著碰著了怎么好?”
齊昭很沒面子:“閉嘴!”
他沖過去,指尖就扇在了和靜臉上,力道不重,卻足以嚇到所有人。
和靜一愣,抬腳就踹在了他的腿上,力氣大的差點把他踹翻在地。
她敢還手,所有人都懵了,明白過來趕緊圍過來拉著他們。
帝后打架,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齊昭也懵了,被人扶住后愣了半晌:“你敢打朕。”
“為何不敢?”和靜怒氣沖沖。
齊昭用力推開扶他的人,指著和靜,所有好脾氣都沒了:“傳朕口諭,皇后蠻橫無禮,自今日起,斷了所有供應,在路瑤池自生自滅,身邊所有人全部發落。”
和靜咬牙,直接轉向陳萱萱:“皇貴妃一定要小心才是,皇上已經有了...”
他都這般對付自己了,和靜自然不會慣著他,不就是互相找茬嘛,誰怕誰!
只是不等她喊出來,齊昭就已經上前一把捂住和靜的嘴,眼神兇狠的看著她:“皇后,朕不是不敢殺你。”
和靜用力掰開他的指頭,半點不虛:“齊蓮公主跑回來了,夏侯雍要是不來接她,你還敢得罪大魏不成?”
齊昭從未這般惱怒過,也從未這般對一個女人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他到底沒真的把和靜獨自丟在路瑤池自生自滅,而是再度把她關了禁閉,還讓人拿了把大鎖,將路瑤池緊緊鎖著,關押犯人一樣。
只是即便和靜沒把話喊出來,陳萱萱依舊察覺到了不對勁,她一直堅信自己與齊昭有著深情厚誼,如今卻也動搖了,心里一慌,身子就虛了,齊太后未曾病愈,她卻病倒了。
后宮一團亂,前朝也一團亂,齊昭糟心了,一連幾日都歇在御書房,就連召見林清玄時,精神也不好。
林清玄是老將,與大魏開戰不成后就一直留在邊關,近幾日才回來,也多少聽說了朝中的事。
“皇上氣色不好,還是要多多休息才是。”
“朕如何能好好休息?”齊昭靠在椅子上扶額沉思:“朕比那魏國明儀公主不過小了幾歲而已,她在朕這個年紀,已經在肅清所有的政敵,朕真是敬佩她,那么亂的局勢,是如何做到的大權在握的,為何到了朕這里,便如此艱難。”
林清玄認真聽完,“臣有一言,說了還望皇上恕罪,那魏國的情勢比大齊嚴重太多了,魏國文宣帝登基時,魏國就是一盤散沙,若不是文宣帝臨終托孤,將所有大權盡數交付明儀公主,也換不來魏國今日。
而那明儀公主就做了幾件事,放任高維,為寒門樹敵,借此促使世家聯合,減少黨派,離間護國公府與齊伯侯府,將后繼無人的護國公府推給夏侯家,將有兵馬的齊伯侯府拉出來。
然后用穆家的私軍將夏侯家的私軍拉下來,一舉鏟除兩大私軍世家,名義上走了一趟兵部,軍權仍在各家手里,以此收攏人心,在夏侯家起兵時,先發告示,然后秋后算賬,收攏軍權做的名正言順。
包括她借加封太主一事鏟除南方世家,都是直接找出錯漏一網打盡,每一步走的都有打算,看似被動,卻回回可以反敗為勝,這每一步棋,都值得皇上學習。”
“的確。”齊昭并沒有惱怒:“若有機會,朕真的很想見見這位明儀公主,與她好好聊一番帝王之道。”
林清玄垂眼:“其實,皇上與皇后娘娘聊聊也差不多,請皇上恕罪,臣曾派人仔細打聽過皇后娘娘,臣認為,皇后娘娘才思敏捷,與她商議,比大臣們靠譜。”
“她?”提起和靜,齊昭就一肚子火氣:“朕不想見她,無禮蠻橫。”
林清玄很平靜:“可是她被困路瑤池,僅憑蓮公主回來一事,就知道皇上很擔心與夏侯雍的關系,就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她的出色。”
他不提,齊昭都把這事忘了。
被和靜激怒的時候,他下意識的覺得齊蓮跑回來大家都知道,卻忘了,和靜被困路瑤池,完全不與人來往,就連齊蓮回來的消息,都是齊太后著人傳她的時候提了一句,至于原因她根本不知道,卻直接敢拿這件事來威脅自己。
“皇上。”林清玄繼續說道:“即便齊魏聯姻是交易,可皇后娘娘到底是正妻,你不可能一輩子關著她。”
齊昭坐直身子:“朕與你說一句真心話,朕從未被人這般折煞過顏面,若非此時不宜與魏國撕破臉,朕一定會殺了她。”
“順從皇上的人太多了,偶爾出現一個不順從的,皇上不習慣罷了。”林清玄說的很認真:“就連尋常百姓家,有底氣與男人爭執的也是正妻,就算最得寵的妾室,也不敢違背男人半句,宮中自然也是如此。”
齊昭沉思不語,林清玄的話他還是能聽進去些的,只是他依舊不愿意去路瑤池。
去一次被懟一次,他殺不了和靜,如今看來也打不得她,被懟的灰頭土臉還不能嗆回去,去了也是自尋不痛快。
林清玄離開后齊昭想了許久,金寶又來問今日招誰侍寢時,齊昭點了離路瑤池最近的趙美人。
因為被恭妃打壓,趙美人已經一年多不曾侍寢過,為此齊昭突然寵幸,她恨不得使盡渾身解數贏回寵愛,大半夜了,舞樂聲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隔壁的路瑤池所有人都被吵得睡不著,和靜在床上嗑瓜子,耐心的等著外面安靜。
大丫鬟進來:“娘娘,奴婢去看了看,趙美人從屋里跳到院子里了,那水蛇腰扭得跟沒骨頭一樣。”
“興致真不錯。”和靜繼續嗑瓜子。
舞樂聲后半夜才停,路瑤池的人也才能勉勉強強睡個好覺,因著不用早起請安,和靜些微賴了會兒床,起身的時候日頭老高,陽光燦爛之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水珠透亮,是剛剛澆過水的模樣,大丫鬟還在池邊喂魚。
和靜穿著寢衣倚窗坐下,拉著細繩把竹簾拉上去了一些,微微伸手就能碰到窗外的蘭花。
“娘娘醒了。”方嬤嬤推門進來:“早膳也快好了,娘娘更衣洗漱吧。”
和靜看了看洗漱的熱水,問:“這個月的家書該到了吧。”
“這個月雨水多,只怕會遲上兩三日。”方嬤嬤替她取了衣裳過來:“這越往后雨水越多,信件就說不準時候了。”
和靜起身取了青鹽漱口,又用胰子洗了臉,換了衣裳,在妝臺前坐下,拿了蒸出來的花露輕輕拍在臉上,又沾了一點點羊脂膏子在臉上敷了一層,這才拿著絲絨團沾了沾細膩的米粉細細擦了擦。
大丫鬟替她拿了玫瑰膏子和黛眉石出來,她自己動手做了個淡妝,便拿著團扇去看自己昨日描下的丹青。
馬上就是大駙馬的生辰了,她特意畫了一幅眉山老人圖給大駙馬賀禮,取長壽多福的意頭。
“你們干什么?”
“住手,住手!”
“大膽,你們住手,來人啊,來人啊。”
她還在看,門外就是一陣嘈雜,引得院子里的人奇怪了。
和靜聽了一會兒走到門口去看,稍稍拉開些許門縫就見宮門外一團糟。
趙美人被人按在了宮巷里,貼身伺候的人也被人按住,帶頭打人的嬤嬤和靜見過,是恭妃身邊的桂嬤嬤,此時此刻,她一腳一腳踩在趙美人的楊柳細腰上,嘴里還在罵罵咧咧。
“勾引皇上,你也配,今日最好長個教訓,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趙美人慘叫連連,被狠狠踩了幾腳之后便丟棄在宮巷里,她們離開后,趙美人都沒爬起來,是被自己宮里的人抬回去的。
方嬤嬤瞧的心驚:“這恭妃好大的膽子,昨日趙美人才侍寢啊。”
“恭妃盛寵,自然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和靜讓人把門關上:“隨她們去鬧,只要不招惹到我們頭上,就當看個熱鬧了。”
她繼續回去看畫,過了一會兒就開始用膳,正吃著,外面就來人了,還直接開了路瑤池的鎖進來。
方嬤嬤趕緊去看一眼:“娘娘,是恭妃。”
和靜繼續吃飯,毫不關心。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恭妃一如既往的嫵媚,嘴上說著請安,卻直挺挺的站著。
和靜拿著筷子看向她:“有事?”
“方才臣妾教了趙美人些規矩,沒驚擾到皇后娘娘吧。”她抬著下巴,神色倨傲。
和靜慢悠悠的吃了口菜,示意大丫鬟盛湯:“我只管我路瑤池里的事,其他的事和我有關系嗎?”
恭妃越發得意:“皇上命娘娘自省思過,看來娘娘是把話聽進去了,臣妾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教導娘娘規矩的,先前不得空,今日無事,不如臣妾給娘娘說說規矩?”
和靜不語,慢悠悠的喝了湯,細嚼慢咽的吃了小半碗飯,直接把恭妃晾在一旁了。
方嬤嬤說道:“恭妃娘娘沒聽明白皇后娘娘的話嗎?這路瑤池的事是我們娘娘說了算,你要想逞威風,就請到外面去,別在路瑤池拿著雞毛當令箭。”
“你個賤婢,說什么?”恭妃立刻呵斥:“本宮乃皇上寵妃,又有口諭,教導皇后娘娘規矩理所當然。”
柔然與大魏不死不休,恭妃自然不會容下和靜,抓到機會就來尋事也不稀奇。
今日,她就是故意過來挑事的。
方嬤嬤也不甘示弱:“寵妃也是妾,況且,皇上的口諭都過去幾個月了,先前不見恭妃娘娘過來,如今過來做什么?”
“當真是不懂規矩,看來皇后娘娘不懂規矩,便是你們這幫老婆子教唆的。”恭妃指著方嬤嬤的鼻子就罵:“本宮今日,連你們都要好好教教了。”
她到自己面前囂張,和靜就看著,其他嬤嬤都氣著了,上來就要說理,結果跟著恭妃的桂嬤嬤立刻瞪大了眼睛滿臉囂張。
“我家娘娘有喜,今日剛剛稟告過太后娘娘,你們若敢動手傷了我家娘娘,便是害了皇嗣。”
方嬤嬤她們下意識的退開,和靜到是開口了:“肚子里有了啊,難怪這般囂張呢,只是很不巧,我本來不打算與你計較的,可是一聽你懷著孩子,我怎么就那么不舒坦呢。”
恭妃臉色囂張:“皇后娘娘,你我都在齊宮,都是后妃,若是傷了我和腹中皇嗣,你的處境不會好。”
“是嗎?那我試試。”和靜示意大丫鬟們:“按住她,澆上十幾桶清清涼涼的井水,我倒要看看,你這囂張的氣焰需要多少井水壓得下去,瞎了眼的狗東西,逞威風逞到我頭上來了,真把自己當個東西。”
她一發話,嬤嬤們和大丫鬟們齊齊動手,直接按住恭妃把她拖到院子里,宮門也立刻關上,所有跟隨恭妃的奴才被嬤嬤抄起東西就是一頓打,全部狠狠摁在地上踹的口吐鮮血。
恭妃跪在院子里,驚慌叫囂:“我有孕在身,你豈敢動我?”
“你覺得我敢不敢?”和靜依舊在屋里坐著,端著茶漱口。
小太監懶得去打井水,直接從養魚的池子里打了幾桶清涼的水,兜頭澆在她身上,恭妃一陣尖叫,頓時濕漉漉的渾身狼狽,小太監并未停手,繼續提水澆在她身上。
大丫鬟們都讓開了,恭妃依舊趴在地上,無論多囂張,沒了下人幫助,她也不過弱女子,受了罰根本起不來,桂嬤嬤被打的臉頰紅腫,瞧見自己主子被收拾,除了叫喚無計可施。
路瑤池里鬧騰成這樣,首先驚動的就是隔壁的趙美人,她的人出來看了一眼便急忙進去報信,沒一會兒就關緊了宮門。
等齊昭知道消息趕來的時候,恭妃已經氣息奄奄的被丟出來的,主仆幾人全部躺在路瑤池大門口,沒一個能站起來。
齊昭并沒有緊張昏迷的恭妃,只是神色冷漠的看著站在門檻里面的和靜,她依舊是木木的模樣,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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