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看慣了朝堂上爾虞我詐的老臣們,自是清楚在這個節骨眼上該如何選擇。
顧慍和,便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謀略與權勢,民心與君心,他顧慍和都有。
這樣一個即受百姓愛戴又受明齊帝信任的將軍,即將迎娶整個大齊最受寵的嫡長公主為妻。
老臣們看得清局勢,他們明白,這樣一個年輕有為的少年人,必然會成為國之棟梁,必然會在不久的以后成為大齊最有權勢的武官。
興許先前朝中局勢不明,有些人還未能看得清,而魏家這件事情,卻是替他們撥開了層層云霧,將這朝中局勢瞧了個清楚。
他們以為,他們看清了局勢,找準了時機。
他們以為,他們的選擇是對的。
卻不知,這一切只是顧慍和的籌謀罷了。
他們都是他的局中棋子罷了。
他就是想達到這種效果,他自己就好似一顆大樹,他需要更多的陽光與水來成長得更快。
皇權就好似陽光,朝廷上那些大臣們的支持就好似水。
這兩者他缺一不可。
他需要權勢需要支持,所以他才會精心布下這個局。
這個男人,心機深沉得可怕。
喬明錦眉心微擰,面色有些許沉重。
她低聲道:“父皇,朝中那些大臣各有各的心思,尤其是今日前去找您說這些話的。
他們若是想說,先前拿到魏千戶把柄的時候就該說出來,而非是到現在魏千戶已經被定下來了死罪才來找您說這些。
他們如今來這一趟,并非是想要捍衛大齊律法,而是想爬著魏千戶的尸體上位,他們是想爬到更高的位置上。
不管他們想做什么,不管他們能不能達到目的,這些人,父皇您日后都得小心提防著,他們絕非忠誠之輩。”
樹倒招人厭,魏千戶這棵樹倒了,招來的不止是旁人的厭棄,還有利用。
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
他們想踩著倒下的這棵樹,借著顧慍和這顆參天大樹,一步一步走向更高的權勢與地位。
那些義正言辭的老臣們,只是想上位罷了。
他們只是在看清局勢,權衡利弊之后,選了一條對自己最有用的路罷了。
明齊帝并非是看不透他們的心思,他輕嘆口氣,有些無奈地開口:“朕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
只是如今形勢嚴峻,武官與文官勢力無法均衡,朝中有才之輩原本就少,可信之人又是屈指可數。
如今這般局勢,朕就算是知曉他們的心思,也沒法子把他們怎么樣。朝中局勢一旦打破,恐怕會引起大禍。”
喬明錦沉思片刻,想了一會兒之后才道:“父皇,寧缺毋濫這個道理,您可明白?若是朝中皆是有異心之人,這大齊,又該如何建成百年基業?”
明齊帝飲茶的動作微微一頓,他將玉杯放在桌上,神色忽然有些肅然。
他的阿錦說的沒錯,這朝中局勢,確實如此。
若是人入皆有異心,那這大齊,則是會不攻自破。
他此前只想著先維持現狀,不再加劇文武勢力之間的不均衡,卻忽略了這一點。
不內亂的前提是,大齊還好好的存在。
若是連大齊都保不住了,他如此提防著內亂又有何用?
他沉聲道:“如今這大齊宛若敗絮其中,怕是終有一日會被外來的一把火燒得一干二凈。”
喬明錦神色亦是肅然,她極其認真地開口:“這把火,并非一定會是外來的。”
明齊帝聞言愣了一下,他抬眸,仔細瞧向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喬明錦。
他分明記得,他的阿錦除了玩樂其他的都不在意。
他分明記得,他的阿錦不愛讀書不愛習武,分明是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懂的。
怎么如今,竟如此通透?
如今坐在他面前的,當真還是他的阿錦么?
正當他驚奇著的時候,喬明錦又緩緩開口:“父皇,若想安心防外患,需先解決如今大齊這內憂。”
明齊帝略顯木訥地點了點頭,他收回目光,心底的驚奇逐漸換為驚喜。
不管怎么說,自家女兒能變得如此通透,是一件大好事。
明齊帝含笑問道:“阿錦以為,這內憂,該如何解決?”
喬明錦不疾不徐地開口:“父皇若是當真想解決內憂,須先找著那個想要禍亂朝綱的人。”
很顯然,那個禍亂朝綱的人,就是他顧慍和。
“禍亂朝綱的人?”
喬明錦將新煮好的茶壺提了過來,為明齊帝斟了一杯熱茶之后,才細細道:“阿錦那日偶然夢見一個身穿銀色龍馬紋盔甲的男子,那人領著軍隊,瞧著意氣風發,似是二十出頭的模樣。
本以為是大齊的忠貞之人,不曾想他竟領兵血洗了長安城,不僅屠殺無數無辜百姓,還毀了整個大齊。
那日醒來之后阿錦心底便一直慌得很,仔細想了許久總覺得這夢極其可怕,奈何怎么想也想不起來那人相貌了。
但那身龍馬紋盔甲我倒是還有些印象,想來,那人應是個將軍,應是個極有權勢的將軍。”
她就差沒把顧慍和這三個字直接說出來了。
喬明錦覺得,她暗示至此,明齊帝該是心中有數了。
誰料到明齊帝竟然哈哈笑道:“意氣風發二十出頭,又是個極其有權勢的將軍。
阿錦口中所說的這個人,怎么聽起來那么像是顧大將軍啊?阿錦該不會對顧慍和上了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吧?”
喬明錦面上神色瞬間僵硬,她緩了好大一小會兒,才將心中的詫異平復下來。
她費盡心思的想要暗示,卻被他誤以為思.春?
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難不成,要她將前生那些舊事一一說給他聽?讓他知曉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自己,是個已經死過一次的老妖怪?
還是罷了,別嚇壞他了。
她干笑兩下:“父皇又在開阿錦的玩笑了,阿錦以為,這是周公在給阿錦托夢,想要借此提醒阿錦,也提醒父皇。”
明齊帝又輕笑兩聲,不知是當真不當回事,還是在故作輕松。
“噩夢而已,阿錦莫要當真。”
喬明錦微微蹙眉,沉聲道:“可有所防備,終究是好的。”
若是連一點防備吃飯都沒有,那到時候豈不是要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