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任重尚且弱小時,他做任何事情都得小心翼翼,防著這防著那。
如今隨著他嶄露頭角,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不可能藏住鋒芒。
他的行事反而變輕松了許多。
其實任重有考慮過隱于幕后,讓別人去出風頭。
但看明白“網”之后,他認識到,所謂的幕后大佬路線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
既如此,倒不如盡情釋放自我,就看看源星這小小魚湯能容自己這條大魚掀起多大的風浪。
在高天華與于俊仁略帶遺憾地拿著顧問協議離開后,任重終于能靜下來繼續操作股市。
如今,在資金量持續放大無數倍后,他的股市常規操作反而變得簡單許多。
因為他已是三級公民外加知名網紅,又與唐古集團、孟都集團和紫晶礦業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關系,不再是能被人隨意捏扁掐死的小雜魚。
在合理規則內,他敢采用自動掛單系統了。
他先在心里打好腹稿。
然后,這天夜里,他又極具針對性的去掃了多達上百支或大或小的股票的走勢曲線、財報、相關新聞。
在此過程中,他也時不時出手掛個買手。
一夜過去,他陸續入場近三十支分別位于不同板塊的大中盤股。
隨后,他一口氣設定自動買手程序。
在明天白天,他還會陸續買進共計七十余支股票。
任重手頭的資金量太龐大,多達五十余億,利用三級公民的權限開啟四倍杠桿后,總額高達兩百億。
除非再進星空造船這般龍頭股,否則他很容易把自己從散戶搞成散莊。
所以他玩了個花招,攏共拆成一百份,平均每份的入局資金規模大約兩億,不大也不小,具體金額會根據目標股票的總市值呈現出等比例縮減或放大的差異。
幾個億的資金進來喝湯,會讓各支股票背后操盤的莊家有點小吃味,但又不至于傷筋動骨。
由于任重放大了盤子,他記憶里的二三十余支妖股不太夠用。
但沒關系,除了具體的妖股,他還記憶了板塊走勢。
他照著上升板塊去廣泛布局排名前十五的龍頭股,湊夠一百支倒也不難。
這一百支,其中漲勢最好的有機會在接下來的四天內達到翻倍漲幅。
還有部分則能吃到50左右漲幅。
或許有一部分只會漲微不足道的一丁點,可能還有部分任重純看感覺選的票甚至會跌。
但沒有關系,這都是幌子。
只要大部分票都漲,他的盈利就組夠穩定。
任重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長期高達98以上的勝率,也該稍微虧點,體會一下真正的民間疾苦。
今天他差不多會完成買手布局,從明天開始,他會手動操作完成部分賣手,再重新買,進行調倉換股。
既然決定了要吃滿這波最后的行情,他當然不會心慈手軟。
他也知道,自己這邊賺了,另一邊一定會有散戶虧得血本無歸。
但他沒辦法,即便沒有自己的存在,該虧的人依然遲早會虧。
棋山荒人部落,地下城。
經過昨日與一整個上午的忙碌,地下城里諸多房屋早已搬得人去樓空。
數千人正聚集在地下城中央的小廣場里。
人人皆背著個巨大的行囊,里面裝滿了各自或值錢,或頗有紀念價值的財物。
還有人正咋咋呼呼忙忙碌碌地從地下城的各個區域奔赴而來。
每個人都伸長脖子打量著廣場中心區域的小平臺。
在每個人都熟悉的部落首領史煊身邊那名一身湛藍鎧甲的青年男子,正是星火鎮的新主宰,也是即將給他們帶來希望的人。
從今天起,這一代棋山荒人部落將會成為歷史。
他們終于又能有新家了。
一些曾經居住在城鎮的居民內心復雜至極,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他們想回到源星社會體系之下的行政單位中,那樣可以為他們帶來更高的安全感。
但同時,他們各自在自己的城鎮里多少都有些不堪回首的回憶。
他們雖然相信史煊的判斷,但也在下意識地害怕重蹈覆轍。
畢竟,在源星上真的幾乎沒有善良對方資本家。
投奔到任重的旗下,或許只能得到安穩,但依然不可能擺脫被剝削的命運。
星火資源的前代老板楊炳忠是何等角色,棋山荒人大多都很了解。
誰又知道如今的人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楊炳忠,又或者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呢?
但出生在部落里,從未見過城鎮的孩子倒是單純地期待新家。
孩子們記得大人們的話。
“那里的夜晚有非常安全的集中睡眠艙。我們睡在里面基本不用擔心無聲無息地死在夜行墟獸之口。”
“那里是合法的聚居地,不會有獵殺者沖進來要我們的命。”
“那里的人晚上睡覺可以佩戴租借的腕表,每天都能白撿0.1個貢獻點。0.1個貢獻點可以買一個棒棒糖,又或者三大塊足以支撐一天的食物消耗的特別有營養的合成營養膏。”
“在那里,我們會有自己的新房子。”
“在那里的白天,我們可以看到天上的藍太陽和雙月。每天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不用擔心被突然竄出來的墟獸給叼走了。”
“所以,等去了鎮子,你們千萬要聽話。不要打架,也不要去惹其他居民生氣。否則爸爸媽媽就會和你們一起被趕走。”
“如果看到那些穿的衣服特別新,特別漂亮的人,千萬要躲遠一點,別去招惹。那很可能是公民,公民可以要我們的命。另外,躲的時候也要注意別表現得太明顯,萬一讓別人誤以為你很厭惡他們,那就完蛋啦!”
“在所有公民里,有一個人可以多靠近一下,逮住機會就和他套近乎。就是任老板啦!他可是個大好人!哦不對,你還沒成年。聽說他只對成年的美女感興趣。回頭你告訴你姐,她長這么漂亮,又大。萬一任老板喜歡上她,那你家可就發大財了。”
為了穩住這些孩子,大人們編織了很多美妙地未來,也提醒了很多注意事項。
孩子們情不自禁地幻想,那營養膏該有多美味啊!
臺上,史煊先是掃了眼下面,然后對任重說道:“還記得我們剛來這里的時候,四處都是斷壁殘桓,連一塊完整的墻壁都找不到。這大廳也塌陷得如同廢墟。我們用了十年的時間來建設它,如今驟然間卻要走了。其實我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舍。唉。”
任重同樣觀察著這個從廢墟里建成的城市。
任重指著二人身后的石壁上一副浮雕壁畫,略顯好奇問道:“這是誰畫的?”
壁畫里是一個沒穿裝甲的人拿著長槍與墟獸戰斗。
壁畫的線條優美,陰影用得十分精致,對人物與墟獸的刻畫都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在這副壁畫的上下左右石壁上,還錯落分布著數十幅類似的壁畫。
有些有破損,有些倒還完好。
史煊回頭看了看,搖頭,“不知道。這些大約是以前某個時代的棋山人記錄的自己所見的畫面吧。從我們剛來這里時,它們就存在了。在我們重建這里時,我們看這幅畫畫得不錯,就保留了下來,全部留在了這面墻上,算是棋山的特色。我本來想用這個發展旅游業的,結果還是沒人來。咳咳,是我想太多了。”
任重一笑,“之前來我都沒注意到,那應該很久遠了吧?”
史煊點頭,“按照畫面的內容判斷,得有個一兩千年了吧。”
任重再笑,“但我裝備上的半衰期檢測顯示,刻痕里的石頭與空氣接觸的風化時間只有一千年。”
史煊一愣,“呃。”
琢磨片刻,他才說道:“那或許是一千年前的人類還有這種肉身與墟獸搏斗的習慣吧,又可能是當時的人在感懷古人。嗯。”
任重笑而不語,倒也不再多說,嘴里只隨意應道:“可能是吧。”
現在是新源歷682年。
按照源星歷史記載,電能工業革命發生在大約1800年前。
那么,在一千年前,源星人類已經經歷了長達八百年的電氣化。
按理說,以人類的智慧,在那個時代,對付墟獸的方法不可能還停留在手拿肉身搏命的程度。
那么,這幅壁畫的的出現就很不合理。
如果是個孩子的信手涂鴉倒也就罷了,但以這壁畫的雕工和手藝,卻又絕不可能是兒童的手筆。
這是一個疑點。
是誰,又是出于何種目的,在一千年前留下這一幅幅壁畫呢?
答案呼之欲出,某一代源星人在努力地偽造歷史。
棋山部落里的這些壁畫,正是那代人的杰作。
并且,任重窺斑知豹,繼續推論,在源星上必定還有更多類似的足以證明歷史的“古董”。
可能有些做得比較精致,連半衰期周期也考慮到了,還有些便如棋山部落里的壁畫一樣“粗糙”,只管內容,不管材質。
如今源星上也有精確地半衰期監測手段,只要稍微一測,便立馬能察覺到時間與邏輯的潛在矛盾之處。
但人的認知的奇妙之處就在于,如果提前將任何事情都設定為存在即合理,那么面對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人都會受限于原有地認知,而下意識地去給這些不合理的地方強行找到合理的解釋。
偽造歷史的人并不擔心被人識破,因為文明的認知自有其努力追求邏輯自洽的本能。
這就是史煊剛才的回答的由來。
但任重從一開始就完全否認源星起源論,所以他一眼就識破了壁畫的偽裝。
又等了約莫十余分鐘,史煊讓下屬清點人數,確定所有居民都已經抵達。
任重示意史煊上前講話,他自己就懶得廢話了。
史煊正式宣讀了任重的決定,并宣布,棋山荒人部落的大搬遷正式啟動。
“所有人注意!在行進途中排成整齊的五人并行長列。各自看管好自己的孩子,不得打鬧,不得喧嘩亂跑。”
“搭載我們的客運飛艇就在部落入口外,登上臺階時必須井然有序。”
“從城里往外走時,武裝人員會在外圍負責警戒墟獸。但依然要注意自保。如果有墟獸從地面突然沖出造成殺傷,不要驚慌,第一時間原地散開,等待救援。”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去新家了!”
整個部落的人頓時歡聲雷動。
看著別人臉上洋溢的笑容,任重也下意識微笑起來。
有人的幸福是錦衣玉食,又或者位高權重。
任重的幸福,卻是帶給別人幸福。
當他看見自己的努力能給別人臉上帶來笑容時,便會感受到由衷的滿足。
盡管類似的笑容他已經在很多人臉上看過很多次,他從不感到厭倦。
與史煊并排走在人群最前方,任重又扭頭看了看身旁的史林。
這小家伙年歲不大,天賦倒也不低,也不知道將來能成長到什么程度。
“任先生,等會我就不進鎮子了。”
史煊突然說道。
任重眉頭一皺,“什么意思?你一個人要去哪?”
“我不知道,趁著自己還能動,在源星上流浪一下吧,能走多遠走多遠,能看看多少地方就看看多少地方。你知道的,我身上還背著通緝令。我怕我會給你帶來麻煩。”
任重搖頭,“大可不必。你只是殺了個鎮長而已,你那點通緝令,在我這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你那兩位朋友今天傍晚就能到星火鎮,我正好有事要拜托他們,就順便讓他們也給你再加一層屏蔽。”
史煊搖頭,“他們只是能稍微削減‘網’對我的掃描而已,但如果我的面孔暴露在中央監控之下,信息會自動上傳,馬鎮長也攔不住。”
任重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右側的陳菡語,“你的容貌也不是問題。”
任重信心十足地說道。
史煊這樣的通緝犯,有多少他都想要多少,怎么可能放他走。
“這樣嗎?可是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進入下滑期的老年四級機甲戰士,我恐怕幫不了你太多忙。”
任重繼續搖頭,“你在我身邊活著,就是在提醒我,公民也可殺得。這世上,還是有人心懷不甘。你活著就是幫了我大忙。”
史煊:“啊?”
任重的話叫他有些聽不懂。
但莫名其妙的,他體內的熱血竟隱隱沸騰起來。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出棋山部落地洞入口。
突然,倆人同時汗毛倒豎。
任重一擺手,讓史煊退到后面去,不要出面。
他自己則是走出地洞。
在地洞之外的上空,除了他自己耗費重金聘請來的大型載人飛艇之外,還多了一個潔白涂裝的小型圓盤碟裝飛艇。
碟形飛艇的下部側面畫著有代表孟都集團的紅十字。
在碟形飛艇下方,又有數十名黑甲騎士騎著高性能浮空摩托艇虛懸于空,正嚴陣以待。
任重走上前去,“是孟都集團的人嗎?我是任氏集團董事長兼總裁任重,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為了統一管理,任重已將星火資源、鉻碳資源、正在快速籌辦的晨輝人力資源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產業整合為一家集團公司。
一艘摩托艇緩緩飄落,一個身穿五級制式模樣的黑色外骨骼裝甲的男子落到任重面前,“任總,我是孟都集團燎原分公司衛隊長蔣勇,我奉上級命令,前來接收棋山部落中的荒人,他們將與集團總部簽訂志愿者協議。完成協議后,他們將獲得進入城鎮的永久臨時荒人資格。”
任重眉頭緊皺。
他知道孟都集團想干嘛了。
孫苗拿出人腦種植技術,孟都集團提前開啟大規模臨床試驗。
他們又錯失了星火鎮里的兩萬名廉價“志愿者”,這是索性不要臉,直接改成俘虜野外荒人了。
毫無疑問,這只是開始,同樣的劇情還將發生在源星各處。
棋山荒人部落是因為規模相對較大,而被第一個盯上。
任重把臉一沉,“不好意思。這棋山荒人部落的人,已經是我任氏集團新簽約的編外員工。你們來晚一步。你到別處去吧。”
“任總,公司已經因為孫苗給了你很大讓步,你最好別…”
“滾蛋!老子要的人,天王老子來搶也不好使!老子給棋山部落的人下了承諾,一口唾沫一個釘!我剛大大方方把我的血液樣本低價賣給你們研發總部,這點面子都不好使?讓你上級過來!”
囂張,霸道,蠻不講理,自信過頭。
這,便是此時此刻的任重的真實寫照。
他已經過了蟄伏期。
從現在開始,他將重新樹立老色批之外的,新的霸道總裁人設。
如今任重在燎原縣,以及再每日頭條的視頻專區里都是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他背后還有紫晶礦業的強勢背書。
他有背景了。
他篤定對方不敢把自己真怎么樣。
看你也就五級,你比冷血屠夫強?
真要動了手,那你只配出現在我的第一視角視頻里,為我的網紅之路鋪石搭橋。
“這…”
對方果然被他三言兩語鎮住。
“怎么?說不懂么?那這樣,拳頭下見真章?公民職業者在立下契約后也可以生死戰,對吧?來,接我的契約。來一場,誰活著誰說了算。”
任重再踏前一步。
那明明五級的黑甲戰士卻下意識后退一步。
面對一個低級戰士,他竟未戰先怯了。
良久后,他一擺手,“走!”
看著任重的背影,躲藏在人群中的史煊卻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不,這位任總比自己年輕時,還要彪悍得多!
但熟悉任重性格的史煊又知道,他只是故意表現得這般有勇無謀而已。
他的每一次異常舉動,背后一定都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