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波逐流的弱者在僥幸達到某個重要的人生階段后,會站在成就的峰頂茫然失措,不知不覺停步不前,然后下意識享受短暫成就帶來的虛幻幸福感,再陷入鯰魚陷阱,身上的神奇光環悄然消失,最終淪為平庸。
能扼住命運咽喉的強者卻從不會沉溺于過往的成就。這類人在攀過一個山峰后,抬眼便只會看到更高的山。某種意義上,強者是命運之峰上的永恒攀登者,永遠在前進著,不知疲倦,直至死亡。
坐在酒店沙發上,任重看著投影里暌違“已久”的股市界面。
倒也沒什么懷念的感覺,他并不是沉迷股市的賭徒。
作為一名曾經的科學工作者,他對這種打著價值投資的幌子,實則零和博弈的金融工具不怎么感興趣。
如果不是缺錢,他不會碰這玩意。
在行動之前,任重習慣性地先捋順思路。
他剛閉上眼睛,正準備先在腦海中推演復盤上條時間線第91天晚上至95天中午的股市動態。
就在此時,他的套房人工智能管家給出提示。
“尊敬的三級公民任先生您好,有四級公民前來拜訪,您是否要與之見面?”
任重先問道:“是什么人?”
管家說道:“充義縣天淵軍工集團副總經理王進守。”
任重眉頭一挑。
充義王氏,源星軍工集團創始人之一的嫡系支脈,家族執掌天淵軍工集團,企業業務范圍不明。
目前充義王氏的掌舵人正是天淵軍工集團董事長王定元。
王進守,王定元長子,從出生時便是四級公民。
等王定元死亡亦或是選擇超長時間冷凍沉眠后,王進守將會合法繼承王定元的大部分財富與七級公民之位。
若說楊炳忠之流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王進守便是直接墮胎在金山上。
天淵軍工之于充義縣,便相當于星火資源之于星火鎮,都是支柱產業,提供了超過50的產值。
王定元之于充義縣,相當于現在的任重之于星火鎮。
王進守,這位天淵軍工的法定繼承人,正是那輕描淡寫隨手而為便將鞠清濛逼到絕路的惡徒。
任重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得面對這玩意兒。
如今這人終于有動作了。
他并不意外。
自己已經挖他墻角有段日子。
對方是個張狂無度變態偏執的瘋子,今天才親自找上門來,已經出乎任重的意料。
很顯然,對方對鞠清濛并不是真那么看重。
他只是在求而不得后,隨意地抖了抖手指,摧毀了鞠清濛的人生,把人扔到偏僻小鎮,便再也不管。
在他的規劃里,三年的“流放生涯”足以讓鞠清濛清醒,等到要收網時稍微動作一二就行了。
玩玩,滿足了曾經的執念,就算做是個人生里的小確幸一般的小圓滿。
他甚至可能設了個鬧鐘,定在星火鎮普查的二十余天前。
某天,鬧鐘響了,他看了看備忘錄里的提示。
哦,我在星火鎮還有個女人沒有回收,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完事。
結果現在出了意外,星火鎮并未被取締。
鞠清濛不回來了。
并且星火鎮還得了個才華橫溢的新資源回收公司老板,讓鎮子的荒人名額暴漲,正在大興土木。
星火鎮這個垂死的小鎮非但沒死,反而即將獲得大發展。
鞠清濛合情合理的拒絕了調令。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星火鎮必定成為更高等級的鎮集。
那么等到明年普查后,鞠清濛將會成為三級公民,她會得到源星法律的認可,接走她即將退休的父母。
得而復失最叫人心煩意亂,王進守仿佛回憶起了當年自己被對方當眾拒絕時的窘態。
即便沒人看著,王進守也將其視為奇恥大辱,并怒不可遏。
或許有人會說,一個被你忘了快三年的人離你遠去,你怒個球?你神經病么?
說對了,王進守的確偏執極端,也的的確確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且毫無底線的神經病。
他性格扭曲狂躁,破壞欲極強,某種意義上有點反人類。
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他有個好爹,且生來就是四級公民。
另外,在他不“犯病”時,也勉強算個合格的企業管理者。
于是乎,在確定鞠清濛一事的盤算即將落空后,今天他便自降身份出現在了任重面前。
任重決定會一會對方。
“見。”
智能管家說道:“好的,通往會客室的通道已經打開。對方會直接前往會客室,任先生您可以直接去。要為對方準備什么等級的飲料?”
任重:“準備個蛋。”
“好的。”
“準備個蛋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給。”
“好的。”
任重坐在長桌的里側,看著對面西裝革履的瘦削男子,不主動開口。
對方個頭不高,臉頰瘦削,顴骨略顯深陷,鷹視狼顧,眉宇間有股揮之不去的戾氣。
倒真是人如其名。
鞠清濛對他的描繪十分恰當,真是個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惹人生厭的家伙。
任重在打量王進守,王進守也在打量任重。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眼神里的輕蔑與高傲。
任重雖也是三級公民,與他只差了一級,但他認為兩者間的社會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他是要繼承天淵軍工這般源星軍工下屬二級子公司的天生貴胄。
任重這般毫無根底的新晉公民背后的底蘊,與他根本不在一個級別。
他輕視任重,正如輕視楊炳忠。
或許任重比楊炳忠更有才華些,戰斗天賦也更強,但那又怎么樣呢?
沒到五級公民,終究只是工具,無非是更有利用價值的高級工具而已。
終于,王進守率先不耐煩地說道:“你就是任重是吧?”
他猜,接下來便是任重的自我介紹。
然后自己也擺出天淵軍工的名頭,叫對方知曉兩者間的差距。
王進守開始積蓄氣勢,打算給這不知死活的小角色來個先聲奪人。
不曾想,任重只笑瞇瞇地反問道:“你猜?”
王進守:“…”
你猜特么是什么!
你這人怎么這么惡心!
氣勢被破的王進守緩了緩才說道:“裝瘋賣傻沒意義。我已經放任鞠清濛陪你玩了幾個月,該放手就放手。我相信你應該已經知曉我的身份。為了區區一個女人和我作對,不值得。雖然你星火鎮隸屬燎原縣,與我充義縣沒什么關系,但我也能讓你不好過。”
任重卻是瞪大眼,滿臉難以置信,眼神里仿佛在說“就這”。
王進守:“你什么意思?”
任重一笑,“我感到非常驚訝。一個市值幾千億企業的未來掌舵人,竟就是這種貨色。我打賭,如果你生在荒人家庭,你連求生都難。”
王進守:“…”
沒等王進守說話,任重再道:“我也勸你一句。我相信你應該已經知曉我的手段和能耐,如今的我雖然只區區幾十億身家,和你比不得。我的能耐,有腦子的人都該懂。將來的我,你只能仰視。你這般大人物,該學會放手。放過別人也就是放過自己。為了區區一個女人,你不值得非要把自己放到我的敵對面。雖然你天淵軍工地處充義縣,與我星火鎮沒什么關系,但不代表我真就拿你沒辦法。”
“我都不理解,你應該不缺女人,為什么非要揪著鞠清濛不放呢?她和你是有殺父之仇嗎?你的執念有這么深?你的…格局呢?又或者說,你到底多變態?”
王進守再瞪眼,“你…”
他沒想到任重竟用同樣的話完完全全堵回來,還加了料。
看對方那怒不可遏又啞口結舌的模樣,任重忍不住白眼直翻,看向天花板。
對手太弱了,太low了。
弱得他都興不起與之交鋒的興致。
Low得他認為自己和對方多聊兩句都掉檔次。
任重也為充義縣的荒人們感到悲哀。
即將一縣執掌支柱企業的,竟真就是個如此上不得臺面的垃圾貨色。
這又是源星體制徹頭徹尾失敗的新佐證。
太滑稽了。
已經二十七歲的王進守真就像個棒棒糖被搶走的孩子般跳了腳,猛地一拍桌子,站將起來,怒喝道:“任重,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任重眼皮一抬,“一個想和我搶女人的白癡而已。如果你不是投了個好胎,你這般貨色連在這里和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真的,你把我的世界的檔次都拉低了很多。”
王進守:“你…你想死?”
任重眼睛瞇縫起來,“試試?”
因著鞠清濛的緣故,任重與對方有不可調和的底層矛盾。
鞠清濛是任重的底線之一。
他一步也不會退,所以注定談崩。
一旦雙方攤牌,除非對方認慫,否則事情不可能有轉機。
他再怎么虛與委蛇其實也沒有意義。
所以,與其遮遮掩掩藏著敵意,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擺明車馬。
“王進守,我就把話說明白吧。鞠清濛與你從無瓜葛,如今又已經跟了我,是我的人。是你蹬鼻子上臉來和我談女人。你要真懂點人情世故,今天都不該來。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任重占上的女人,從來沒有讓出去的道理。”
王進守終于稍微冷靜,“哪怕與我為敵也不在乎?”
任重咧嘴一笑,“你想多了。你沒有和我為敵的資格,我的敵人,只是你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不是你。也可能只是令尊的子宮?”
任重這話就罵得有點狠了。
如果孫哥在此,肯定得點個贊,表示你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個高手。
王進守徹底被破了防,“我…我草!你神經病吧!”
他真從來沒給人這樣當面洗刷過。
任重哈哈大笑,“就你個因為一點破事纏人三年,摧毀別人人生的偏執狂,先天智障,變態中的穩定態,也有說別人神經病的一天?”
說著說著,任重又瞇縫起眼睛,看著呼吸急促的王進守,咧嘴一笑,“想動手嗎?我不清楚你的職業和職業等級,但我不在乎。我就站在這里,讓你先動手,試試看?”
王進守很可能比自己強,但任重并不在意。
這是他的酒店套房,他的領地。
對方在此率先動手,按照源星法律,他可以執行正當防衛。
他可能會戰死個一次。
但是,大不了重開。
下一次,他就能名正言順地虐殺了這玩意兒。
可惜,王進守竟慫了。
他只咬著牙,“你給我記…”
就在此時,他背后的外部通道再又打開,走進來倆人。
任重咧嘴一笑,看著王進守的背后招呼道:“于總,是什么風把你給吹我這兒來了呢?”
來人正是晨輝礦區總經理于俊仁,以及紫晶礦業陽升市總經理高天華。
王進守走了。
他認識高天華。
當這人出現在任重的房間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毫無背景的新晉公民,而是被紫晶礦業這般龍頭企業所賞識的新銳。
等王進守走人,于俊仁這才給任重介紹了高天華。
任重眼睛一亮。
這是真正的大人物。
高天華平易近人道:“任總,剛才你和天淵軍工王定元的長子在聊什么?似乎不是很愉快?如果你有麻煩,可以和我們說,雖然目前源星軍工財雄勢大,但紫晶礦業畢竟也是九大之一。”
任重無所謂地說道:“沒事。他搬出他的背景來想和我搶女人。哈哈,以為我會怕。想多了,我任重四級就敢戰冷血屠夫,會怕他?”
言畢,如今很通人情世故的任重又看向于俊仁,笑道:“于總,你說你親自登門拜訪也就算了。怎么把高總也請了過來?我這實在是受寵若驚,有什么來意就直說吧。咱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普通交情,大可以開誠布公。”
高天華聞言又多看了于俊仁一眼,似是對于俊仁之前的公關工作非常滿意。
高天華站了出來,笑道:“這一次,我是代表紫晶礦業總公司向任總你發起更有誠意的正式邀請。之前我們不知道任總你的才華,今天才明白。我來晚了,不好意思。”
任重懂裝不懂,“怎么說?我今天考六級證書可只拿了個勉強合格的評分。”
高天華微笑道:“任總謙虛了。你只學了十多天就去考,難道不正是在向我們展示天賦么?另外,你留在洲級實驗室里那套關于魔嬰金屬的煉制思路暴露出了很多東西。之前是我們的技術人員一葉障目,不識泰山了。”
任重笑瞇瞇地聽完對方的講述。
事情卻要從魔嬰金屬的煉制一事說起。
他拿出的那套從時間里偷來的最終成品級工藝,第一個目的自然是為了提前得到魔嬰金屬。
第二個目的,正是“人前顯圣”!
任重為了加速魔嬰金屬的煉制,選擇跳過過程直接拿出結果,秀爆了全場。
到如今,洲級實驗室完成魔嬰金屬的熔煉已經有六天。
一開始時,那項目負責人并未當回事,只是把任重的工藝拿來就用。
嘿,效果還真不錯。
可等事情結束,他多琢磨過五天后,開始意識到不對勁。
他徹底意識到任重的可怕才華,再也不敢藏私,將自己的揣測上報,并直接引發了紫晶礦業科研團隊的大地震。
人們起初的第一反應是這不可能!
但它卻已經是事實。
但這個私活項目組卻影響到了整個洲級實驗室的進度。
從今天下午開始,所有項目組都先暫停了其他工作,正在全力消化任重點撥出來的工藝改良思路。
這些東西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大量科研人員越琢磨越是驚嘆。
這任重仿佛是個寶藏。
他的思維模式和邏輯分析推理能力,實在太恐怖。
他用腦子純粹憑空構思出來的改良版工藝完美至極,里面有太多太多巧妙的思維,規避了太多太多處理魔嬰金屬時特別容易碰觸的雷區。
這種種一切,只能說明任重擁有恐怖的洞察力,更有高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超卓智商。
他僅用大腦模擬推演就完成了實驗室級工作!
他的智商天賦遠在什么機甲戰士天賦和軍事指揮天賦之上!
紫晶礦業的科研團隊與高層一致認定,任重是稀世罕見的絕世天才!
如果能得到他的智慧,并把人體冷凍技術利用好,完美配合他的人生布局,幫助他將冷凍與解凍的節奏完美控制好,讓他在時間長河中多活個幾百年,紫晶礦業的技術甚至可能在數百年內完成質變,等進入帝國后,甚至有機會爭霸星海!
紫晶礦業徹底坐不住了,來得比唐古集團和孟都集團更直白許多。
這種種一切,其實都在任重的預料之內。
他自己知道那一手里的“含金量”,也知道別人會怎樣腦補。
他還知道紫晶礦業會拿出怎樣的態度。
他甚至在疑惑,為什么等到今天才來?紫晶礦業如此遲鈍的么?
不過,終究還是如他所料般地來了。
一切盡在掌握。
但任重依然沒有一口答應下對方的邀請。
他想要的,紫晶礦業注定給不了全部。
當然,他現在很需要紫晶礦業提供的“保護傘”。
他與對方達成了顧問協議。
他并不直接加入紫晶礦業,卻可以以顧問的身份介入紫晶礦業里某些陷入瓶頸期的關鍵項目,為對方提供技術參考。
任重覺得自己能做到。
畢竟他既有腦子,又有時間控制。
大不了,就不斷用窮舉法糾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