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聰明人所料,盡管遼王陳善嘉送回來的消息已經是極其隱秘的,但不過兩三日功夫,最初只在達官顯貴中間悄悄流傳的那件事,現如今竟是在民間百姓當中也快速流傳了開來,而且越說越是夸大(有的說皇太孫已經落入虜寇敵手的,有的說皇太孫已經命喪九泉,皇帝大怒之下揮兵北進以至于中伏下落不明的,甚至還有說連皇帝都已經落入了虜寇手中,現如今韃子大軍已經即將破關,這北京城都要行將不保,上上下下的官員正在建言把都城遷回南京對于這最后一種流言,五城兵馬司的人自然不是吃素的,以妖言惑眾的由頭直接下獄,就連順天府衙的差役也抓第三百七十八章狡兔不死,走狗先烹了不少說話過火的人在這種惶惶不安的氣氛中,身披甲胄腰佩寶劍帶著親兵在全城巡查的燕王陳善睿無形中讓人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盡管這些年陳善睿并未再上戰超但昔日他在北邊的名望本就高,再加上從前那次率軍大破秦藩大軍,他那勢如破竹的聲勢還有不少人記著,甚至有人直接攔馬詢問這北京是否能守賺最后得到了陳善睿那斬釘截鐵的回復后方才松了一口大氣 “父皇大軍必勝!若真有事,京城中能上陣一戰的人還有千千萬萬!”
嘴上說得慷慨,但一連三日都沒有新的消息傳來,陳善睿的心情頓時越來越復雜倘若這時候大哥把他禁在宮中以防萬一,他也沒什么話好說,但心里必定會憋氣憤恨,可如今這般光明正大走在外頭,聽著人們議論有燕王京城便安定了,他的心頭又總難免會有那種奇特的雀躍哪怕一整天在外頭轉悠下來,又要見眾多軍中將領,可他總是一身使不完的勁,甚至連之前那些天在坤寧宮侍疾的困倦都感覺不到這一第三百七十八章狡兔不死,走狗先烹天,他又是踏著皎皎月色回到了燕王府王凌不在,府中上下他索性就實行了軍管,犯了錯軍棍臭揍不饒,這也很是震懾了那些因王凌不在而思量著偷偷懶,抑或其他蠢蠢欲動的下人們回了鵬翼館脫掉身上那披掛,又解下寶劍,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又換上了一身便衣,他方才從正房出來盡管這是北京而不是南京,此燕王府也并非此燕王府,但就沖著兩座王府就連院子布局都一模一樣這一點,他也很感謝二哥陳善恩的苦心(正因為如此,他到了北京之后,就大筆一揮,把各處的院落屋子都題上了和南京燕王府那些地方一模一樣的名字 推開書房寒江館的大門,跨過門檻進去的他正打算伸一個懶腰舒活一下筋骨,卻猛然間警覺似的往后退了一步,雙目緊緊盯著東次間的門簾,旋即厲聲喝道:“是誰?給我滾出來!”
“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怎么不認得卑職了?”門內突然閃過一絲火光,隨即便有人秉著一盞油燈出來那昏黃的燈光照在人的臉上,火苗上上下下地撲騰著,不是杜中還有誰?見陳善睿的面色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便滿臉堆笑地說道,“許久不曾見殿下的面,殿下清減了”
“杜中!”陳善睿咬牙切齒地迸出了這么兩個字,雙目一時圓瞪,“你來干什么?”
要不是這家伙,王凌也不會早產而險些難產,他也不至于被母后那般訓斥,而后更不至于幾被父皇疑心,那么一場大病之下險些要了命!
陳善睿會有這般態度,杜中自然絲毫不奇怪然而,他如今已經做好了一切萬全的準備,況且事到臨頭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不得不豁出去賭一賭!再加上陳善恩人已經被留在宮中好幾天都沒有任何消息,而陳善睿在外巡查這幾日卻是威望極高,他這兩頭下注的人自然得先見風使舵,然后見機行事因而,他并沒有被陳善睿那怒視的目光嚇倒,相反卻舉著油燈又上前了一步 “卑職知道,因為之前的事情,殿下對卑職有些誤會,但現如今非潮刻,殿下若是還不能丟開那些,別看您如今還算得意,卻再也沒有今后了!殿下想一想,河陰侯張銘平陽侯朱逢春和永清侯宋志華,這三個都跟著皇上和皇太孫親征了,萬一有所閃失都折在外頭,那會是個什么結果?他們都是心向殿下的人,而殿下的舊部等等多在從征軍中,這一趟可謂是羽翼盡失!至于遼王殿下就算有什么閃失,太子殿下固然斷了一臂,可遼王功高,異日總有震主的時候,免不了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反而是好事而京城尚有睢陽侯在,太子殿下容易握住軍權!相比這個,皇上和皇太孫的安危都在其次了!”
見陳善睿的臉上猶如掛了霜一般難看,垂下的雙手都狠狠捏緊了拳頭,一時間不知道是喜還是怒,杜中無法確定這些年自己在王凌的阻攔下無法再見到陳善睿,這位燕王是否真的磨滅了雄心壯志,他便把心一橫,拿出了關鍵的殺手锏 “燕王殿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莫要以為太子殿下似乎一直都是心慈手軟,那是因為他一直不曾手握大權!倘若他真的君臨天下,斷然容不得人和他相爭!我不妨實話告訴殿下,此前皇上第二次北巡之際,我就隨著北上,這京城各處兵馬之中,都有心向殿下的人,我都替殿下一個個聯絡打點好了大家敬慕殿下昔日的赫赫軍功,都愿意率軍相從!當此之際,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唐宗宋祖的功業,指日可待!”
倘若說剛剛只是驚怒,那么此時此刻聽到這明明白白的勸自己犯上謀逆的話,陳善睿幾乎目眥俱裂他此刻最恨的便是身邊沒帶著佩劍,否則一定一劍先砍了這個卑鄙無恥的家伙!好容易按捺了心頭怒火,他方才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就不怕挑唆了我成事,到時候狡兔死走狗烹?”
“殿下英明神武,自然不會做過河拆橋的事”嘴上這么說,可面對目露兇光的陳善睿,杜中一時眼神閃爍,心中想起陳善恩從前的警告,暗想若真的把你送上帝位,我哪里有好日子過?可他還真的怕得勢后陳善睥刻翻臉,當即賠笑道,“當然,卑職跟著殿下鞍前馬后,也是想著富貴榮華!卑職做了些許預備,要是殿下真的容不下卑職…卑職知道,當年人送天可汗稱號的唐太宗興許不會在乎弒父殺兄的名聲,但殿下卻是重情重義的人,想必不會愿意背著這罵名?而且那些卑職替殿下收攏的兵馬,不看僧面看佛面…”
聽著杜中這語焉不詳的話,陳善睿不禁狠狠捏緊了拳頭然而,還不等他想著如何敷衍了這家伙,再將其拿下好好拷問,杜中卻仿佛語不驚人死不休似的,拋出了又一個讓他遽然失色的籌碼 “好教燕王殿下得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說是把東宮整飭得水潑不進固若金湯,其實基石就是爛的東宮管事牌子路寬,他在外頭的養子打著他的牌子做過好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我都給他暗自抹平了,如今這時候他一出馬,路寬自然不得不乖乖聽命!殿下,事到如今,各處都已經因為殿下的吩咐而動了起來,殿下若再不決斷,這天縱良機過去了不打緊,事后反被人算,殿下可就后悔都來不及了!”
到眼下這個時候,陳善睿若是還不知道杜中這趕鴨子上架的戲碼是怎么回事,那就真的是豬腦子了盡管他氣得肺都要炸了,但他還是強自憑著最后一絲理智,皺了皺眉說道:“就算要行事,也得先把王妃和世子接出宮來!”
燕王世子陳昂滿周歲后第一次見到皇帝祖父后不久,就被冊封了世子,燕王妃王凌眼下第二次有了身孕,這些杜中當然不會不知道事實上當得知燕王妃母子被接入宮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額手稱慶他想除掉王凌這塊絆腳石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如今終于逮到機會,他當即假惺惺地說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而且,燕王妃和世子對太子殿下來說也是籌碼,輕易不會害了他們只要咱們動作快,興許就能在宮中來不及反應之下把他們救出來當斷不斷,反受其害,殿下,時不我待啊”
這明明白白的提醒還有這一聲一聲的催促,陳善睿一時深深吸了一口氣見杜中掛著那極其可惡的自信笑容,他突然怒從心頭起,一個箭步上前突然大手一抄撈起了杜中的領子,劈頭蓋臉地怒斥道:“杜中,你以為我陳善釙什么人?”
他說完便突然松手,旋即疾退一步,暴起一腳正中杜中手腕眼看那一柄解腕尖刀叮當落地,而杜中又慌忙去拔佩刀,他卻是蹂身再上,撞入杜中懷中,扳著其肩頭猛然一摔,把人重重過肩摔倒在地后,探手一伸取走了其腰邊的佩刀直到這時候,他方才冷然俯視著幾乎被摔懵了的杜中,,提供本書 “你還以為我會被你三兩句話就說昏了頭?”握著刀柄的陳善睿緩緩將刀從鞘中一點一點抽出,隨即就這么指著杜中的胸口,“你以為把事情做得如同木已成舟再難挽回,我就會如你所愿?瞎了你的狗眼!老子就是真要謀反,也不會被你這兩面三刀的家伙脅迫!”
他不等杜中開口說完,突然調轉刀柄在其的腦袋上就是重重一下眼看杜中難以置信地口吐鮮血昏厥了過去,他方才厲聲喝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