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李璋回到樞密院,進了自己衙門。此時新的房屋還沒有蓋起來,機宜司擠在一個小小的院子里,塞得滿滿當當。門口有士卒鎮守,閑人不得入內。
進了衙門,路上的官吏士卒都向李璋行禮。李璋微微點頭,進了自己的官廳。
進了官廳,李璋微微出了口氣,在案后坐了下來。主簿白敬軒進來,向李璋行禮:“太尉,河曲路調來的軍官將領已經到了,在西邊的房里安頓下來,顯得有些擠。后續如何做,還請太尉吩咐。”
李璋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稍后我過去看一看。”
白敬軒出去,李璋看了看桌上的公文,一時覺得頭大。自己雖然管軍多年,卻不似現在,每天許多公文,很多都一頭霧水,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主簿是特意從河曲路帥司調來的,是那里的一個老吏,出職為官,來幫李璋。每日的公文白敬軒都會分門別類,放在李璋案上。
強行平靜心神,李璋把案上的公文又看了一遍,大多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辦。站起身來,李璋在房里來回踱步。一時之間他真想告訴白敬軒,不只是把公文放在這里,最好還要寫上意見,只要李璋在上面畫是或者否就可以。以前統軍,軍中就是這樣,哪里有幾件公文是需要自己處理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啊,李璋嘆了口氣。現在的樞密院,特別是機宜司,許多事情就是公文,主管將領不熟悉還行?而且事務全委下面老吏,一旦被皇帝知道,必受重責。更加不要說,趙禎安排李璋來主管機宜司,本就是要掌握天下軍情,做不好怎么行?
出了官廳,李璋到了旁邊的一排房里。一眾將領叉手行禮,迎了李璋進去。
進了房間,李璋首先看到半鋪在桌子上的一張巨幅地圖,如果沒看錯,應該是大同府周圍。
指著地圖道:“這是大同府一帶?以前雖然有地圖,卻沒有這么詳細的,你們用心了。”
石衛叉手:“太尉看得不錯,這就是大同府一帶的地圖。我們在河曲路的時候,對面正是契丹的大同府,心思大多在那里。這地圖杜太尉在河曲路的時候,就命令繪制,到現在堪堪完成大半。”
“這么難嗎?”李璋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把巨幅地圖打開,仔細觀看。
與以前主要是示意性質的地圖不同,這幅地圖是依比例尺繪制,還標有簡略的等高線。整個大同府周圍,地形非常詳細。特別是稍微大的點的居民點都有標注,以及各種各樣的道路、關隘。李璋在軍中多年,
一眼就看出來,有這幅地圖,安排點事容易許多。
看過一遍,李璋點頭:“不錯,能把地圖繪制得這么詳細,想來用了許多功夫。”
石衛道:“杜太尉在時,對這些事情要求得嚴。我們不只是要把地圖繪制得盡量精確,還要把契丹在那里有多少駐軍,周邊能提供多少糧草,能召集多少民夫,諸如此類,全部都要清楚。等到戰時,參謀們便就可以根據情況,做出計劃,以供指揮官參考。”
李璋吃了一驚:“這些事情如何做?只怕契丹官員,也不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石衛道:“那就要想辦法了。我們在河曲路,各種商隊,山中獵戶,經常有我們的人。他們只是打探這些消息,其余事情一概不做,一點一點收集。”
李璋道:“那豈不就是細作?若被契丹人抓住,必然不會輕饒!”
石衛搖了搖頭:“太尉,也不能說是細作。他們確實經商、打獵,這些情況,只是順便探聽。太尉曾經說過,我們這些人做事,要遵紀守法,切不可引人注意。”
李璋看看石衛,又看了看其他人,心中覺得怪怪的。自己這個機宜司主將,看來做的事情,還著實有些神秘。收集情報是個技術活,既要精確,還要不引起敵人注意,可不容易。
與石衛一起,看著河曲路來的將領安排物品,李璋對自己要做的事情大致有了個了解。河曲路只是地方帥司,最初的主要目標是黨項和契丹。黨項被滅之后,精力就大多在契丹身上。當然,陰山以北的大草原也是他們的偵察范圍,同樣有關于韃靼的情報。
樞密院的機宜司不然,范圍更廣。現在最主要的目標是契丹,不再只是河曲路關注的大同府,更有河北路對面的幽州。其余的周邊國家如吐蕃、喀喇汗國、大理、交趾、日本等等,都應該有專人關注。不過衙門初建,人手不足,現在只能關注契丹,其余的只能開始籌備。
看著河曲路時的情報內容,李璋大致了解機宜做的事情,覺得頭大。情報本就非常復雜,除了軍情地理,還有朝堂政治,人事變動,各種各樣的內容。要把這些事情都搞明白,需要多少人手?
石衛道:“除了我們自己的人,最重要的,是要收集情報。比如有人到契丹去,便就要了解他的見聞,一一記錄下來。特別是陰山以北的大草源,我們的人少,大多都是從商人那里收集情報。每有商隊從草原回來,我們必然派人去接觸,了解他們一路見聞——”
李璋道:“何必如此麻煩,有人回來,讓他們把見聞奏 報一遍不就好了?”
石衛連連搖頭:“太尉,不能夠這么做。這些商人,奸滑得很,讓他們自己奏報,經常就是把挑些不緊要的事情,甚至是編些故事交差,大多信不過。我們派人,只當是街談巷議,說些閑話,反而能夠得到更多消息。多派幾個人,才能夠了解大概。經略西域時,對于更西邊的地方,大多都是靠這種辦法,從商人那里打聽來的。只是一切初建,都還不詳細。”
李璋看著石衛,不由怔了一會。事情這樣做,需要花多少精力?樞密院以前,就連契丹的南北兩樞密院的官員任免都搞不清楚,許多王侯,甚至不知道名字,哪里會如此仔細?
樞密院的機宜司,是按照河曲路的情報機構為藍本建立,除了河曲路的幾個官員,沒有人知道是個什么樣子。現在河曲路的官員來了,讓李璋覺復雜無比。
河曲路面對的只是契丹和草原,這么多人,搞了數年,大多都只是開始。換到朝廷,周邊有那么多國家,這樣做下來,要花多少功夫?
李璋在屋里走一遍,聽了石衛講首,面色越來越不好看。這職位,比自己想的還要復雜得多,可不是以前做管軍的時候。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