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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誓言 (九 )

  第一章誓言(九)

  “啊!那,那您....”雖然曾經從紅胡子嘴里聽到過一次類似的話,張松齡依舊被老人的坦誠弄了個有些措手不及,瞪圓了眼睛,結結巴巴地回應,“您,您說過,讀不懂共產主義者宣言沒關系,看看身邊的共產黨員什么樣,就知道這個黨什么模樣了!”

  “是啊,我跟你說過!”紅胡子笑了笑,慢慢將目光轉向身后的墳塋。那一排排簡陋的墳塋里邊,長眠著的都是他曾經的戰友。他們的英魂在天空看著他,看著他的所作所為。他們不會做任何評價,只是默默地看著,看著,然后默默地分享他所有苦難與輝煌。

  冬日的陽光透過云層,從天空中照下來,隱隱已經有了幾絲暖意。墳塋上厚厚的積雪將陽光從各種角度反射回天空,又被天空中的水汽折射,堆疊,一瞬間,嫣紅姹紫,瑞彩流蘇,竟然令整個墓園變得如同一座莊嚴的圣殿。

  紅胡子全身披著流蘇,在圣殿中緩緩移動,每一步,都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個堅實的足跡。“當年老子被張海鵬的騎兵旅給趕了丫子。打打不過,跑跑不過,馬上就要歸位了。眼鏡突然扯開嗓子喊了一句,共產黨員,跟我上!然后掉頭就向偽軍的馬隊沖了過去!”

  他的思維再度穿越了時空,來到了數年前那個慘烈的戰場,“五個人,上次背著老子湊一起開小會兒的五個人,一個沒少,都跟著眼鏡沖了出去!老子那一瞬間就明白了,到底什么是共產黨!”

  張松齡有過同樣的經歷,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大周和老呂等人為了掩護他這個病號,先后慨然赴死。從那時起,他才徹底融入了黑石游擊隊。才真正感覺到了這支隊伍的與眾不同。

  默默地伸出手去,他準備擦掉大周墓碑上的殘雪。卻不料紅胡子突然將身體轉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而鄭重地說道:“當年我是看到身邊的共產黨人什么模樣,才決定加入這個黨的。我雖然讀不懂共產黨宣言,卻自問沒有給這個黨抹過黑!胖子,以后,別人眼里共產黨人是什么樣,就要看你了!”

  “啊?!”事先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張松齡覺得自己肩膀上瞬間有一座大山直接壓了下來,壓得他簡直無法站穩身體。沉重之處,遠遠超過了他被選舉為黑石游擊隊副大隊長的那一刻。然而,他又根本無法拒絕紅胡子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更不忍拒絕。老人不僅僅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上司。還是他的老師,他的長輩,他的摯友!他不能讓老人家失望。

  用力咬了咬牙,正準備說幾句豪言壯語讓老人放心。突然間,紅胡子又松開了他的手,像個孩子般的笑了起來,“你什么都不用說!嘴巴上說出來的,十有八九都是假的。特別是被人逼著起誓的時候,更是沒一句真話!”

  “紅隊.......”墓園里莊嚴肅穆的氣氛被紅胡子神叨叨的舉動瞬間破壞殆盡,張松齡忍不住咧開嘴巴,哭笑不得,“您老人家今天......”

  “噓——!”紅胡子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張松齡稍安勿躁,“你不要說話,先聽我把話說完。胖子,你不用表態,我也相信你會跟我一樣,絕不可能玷污這面旗幟。我老人家相信我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的品行。一個口不對心,滿肚子花花腸子的家伙,長不出你這樣的眼睛!”

  張松齡只好順從的閉上嘴巴,繼續洗耳恭聽。紅胡子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遍,滿臉得意,“我老人家相信,再好的經文,也不能讓歪嘴和尚來念。否則,嘴巴上再吹得天花亂墜,帶來的也必將是災難!我之所以堅持要把隊伍交給你帶,不僅僅是因為你會打仗,而是相信你是個好人。一個隊伍里頭好人多了,走的路必然堂堂正正。如果一支隊伍里頭全是歪瓜裂棗,嘴巴上法螺吹得再響,也早晚會走到陰溝里頭去!”

  沒等張松齡的思路跟上來,他的話頭又進行了第二次跳躍,“但是,一棵樹長大了,難免就有幾片葉子被是被蟲子咬過的。家大了也一樣,一個媽生的孩子,還有愚有賢呢!你以后如果遇到不成器的,要記得把眼睛睜大些,別因為個別人的行為,就對整個組織失望!”

  “嗯!”張松齡低低的回應了一聲,且不管紅胡子指的到底是誰。

  “要學會容人,不能苛求于完美。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用人的長處,忽略人的短處。是不是人才,很大程度在于你怎么用!”紅胡子想了想,話題第三度發生變換。“當了隊長,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做事就要考慮長遠后果。當年張少帥要不是一時沖動,殺了楊宇霆和老常,東北軍也不至于變成一盤散沙!”

  后半句話,距離張松齡有些過于遙遠了,令他聽起來難免滿頭霧水。紅胡子也許沒看出來,也許看出來了卻不想過多討論這個話題。一邊繼續慢慢向前走,一邊任由自己的思維繼續做無規則跳躍運動,“當年小鬼子突然進攻東北軍大營,我們上萬人,被五百小鬼子給趕了羊!丟人啊,真是丟死人了!”

  “那不是您的錯,你當時不才是個小連長么?”見紅胡子的情緒有些激動,張松齡趕緊出言安慰。

  “怎么不是?!”紅胡子額頭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齒,“當年老子要不是貪生怕死,怎么會一槍沒放,乖乖地帶著弟兄們離開沈陽城?整整一個連的弟兄啊,當時沈陽城里頭,軍人加起來好幾萬!”

  “老子那時也真他奶奶的孬種,孬種透了!想當年老子給土匪當小跟班兒時,都不怕死。嘿嘿,當了連長,反而命金貴了!”

  也許是心中始終無法原諒自己,說著說著,幾顆粗大的青筋就從他的額頭上跳了起來,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張松齡在旁邊又是難過,又是擔心,此刻卻找不到任何恰當的言語來寬慰。只能一遍遍地反復強調,九一八事變都已經過很多年了,老人后來的作為,足以洗刷當初的一時軟弱。但是老人思維卻又徹底陷入了時空混亂狀態,仿佛就是身處沈陽城外,回頭看看拱手交出去的家園,痛心疾首得無以復加。

  “丟人啊,丟死人了。上百架飛機,上千門大炮,還有咱們東北軍自己的兵工廠,只要機器一開,子彈就能成箱子地往外拉!都說東北虎西北狼,狗屁,整個東三省,當年就沒一個帶把的!”

  “張少帥忙著在北京城軋姘頭,蔣總司令忙著剿滅共產黨。嘿嘿,老帥拎著腦袋跟人斗了一輩子,積攢下來一點兒家底兒,一宿之間,就全歸了日本人!顧問是日本人,教官是日本人,幾位軍中老大,家里養的小妾還是日本人。”

  “兒子在東洋念書,女兒女婿在東洋人的公司當襄理,從里到外,早都爛得全是窟窿了。這打起來,能不輸才怪!”

  “地盤兒都丟光了,還告訴大伙不要還手,要相信國聯。國聯,狗屁!你自己不他奶奶的爭氣,神仙都救不了。還扯什么國聯!人家會為了一群窩囊廢,得罪......嗯!誰?!”

  直到腰部被張松齡死死摟住,老人才終于又恢復了理智。回頭看了看滿臉擔心的張松齡,詫異地追問,“你在這兒干什么?今天的事情忙活完了么?”

  “忙完了,聽說您老在外邊遛彎,就過來看看!”強忍心中悲痛,張松齡笑著安慰。剛才的瘋狂狀態,老人自己根本沒有察覺。所以他干脆就不提了,以免再刺激到對方,加重老人的精神負擔。

  “趙天龍呢,怎么沒看見他?我好像有些日子沒見到他了。你把他派下山干什么去了?”重新恢復理智的瞬間,老人頭腦突然又變得格外清醒。看著張松齡紅紅的眼睛,連聲追問。

  “您問趙隊長啊?他,他去斯琴的王府了!這不快過年了么,他去王府那邊聯絡一下感情!順便看看有沒有斯琴的消息!”張松齡猶豫了一下,開始信口扯謊。

  事實上,趙天龍前天就和鄭小寶一起下了山,帶著他師父留給他的全部積蓄,前往日本人控制的長春,去黑市上淘弄老百年老參。按照疤瘌叔的說法,那是唯一能讓紅胡子保住性命的藥物。否則,照目前這種情況繼續燃燒下去,不出三個月,紅胡子必將油盡燈枯。

  謊言雖然說得看似天衣無縫,卻根本瞞不過老江湖的眼睛。紅胡子眉頭一皺,臉上迅速涌起一片黑云,“不對!去王府,也應該過了年才去。他算是王府的毛腳女婿,按照這邊規矩,年前一個月,毛腳女婿不準進女方的家門兒!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你們幾個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瞞著我?”

  “他,他....”張松齡不敢惹老人發怒,只好吐露了一部分實情,“他和小鄭兩個,下山去買藥了。王府是其中一站。”

  “給誰買藥?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么?不準在往我身上浪費錢了?!”聞聽此言,紅胡子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繼續皺著眉頭,低聲質問。

  “不光你您老人家調養身體的藥,還有一些傷藥,也得去黑市上淘弄!酒井高明現在不知道是否還活著,咱們跟他那邊的聯系早就斷了。眼下再買西藥,得去日本人控制的大城市。通過黑市商人之手收購!”

  “哦!”聽完張松齡精心組織的謊言,紅胡子終于放心地點頭,“那就去吧!趙隊長江湖經驗豐富,只要他自己不沖動,就應該不會遇到危險。以后記得別再專門給我買藥了,純屬浪費。有那個錢,不如去買幾口豬,快過年了,也好給弟兄們改善一下伙食!”

  “您老想吃豬肉了么?地窖里還凍著幾扇子,咱們今晚就讓伙房燉了,給大家一塊兒打牙祭!”張松齡終于蒙混過關,趕緊主動轉移話題。

  “你說起來,我還真有點兒饞了!”紅胡子笑著點頭,“那就豬肉燉粉條吧!好久沒吃了,這種天氣,來碗豬肉燉粉條子,再喝上兩口酒,神仙都不做!”

  下一個瞬間,他又變成了個普通東北老漢。嘴角亮晶晶的,臉上寫滿了對美味的憧憬。

  草原上肉食以牛羊為主,豬肉很不常見。原產地為東北的寬粉條子也屬于稀罕貨,只有在黑石寨內的貨棧里才能買得到。但這兩點都難不住張松齡,考慮到紅胡子的籍貫和口味,他早就悄悄命人從山下百姓手中收購了好幾頭豬,都宰好了凍在了菜窖里,隨時都能清燉紅燒。至于粉條子,用土豆泡出來的淀粉,加上些明礬就能現場制作。雖然粗細不容易掌控,長度也短得有些可憐。但對付出一鍋豬肉燉粉條,緩解一下老人家的思鄉之情卻也湊合!

  說干就干,回到營地內后,張松齡立刻親自下了廚房,指揮著老馮等人準備過小年的“大菜”。紅胡子則不甘寂寞地跟了過來,一邊坐在灶臺旁的蒲團上看熱鬧,一邊跟老馮等人嘮嗑。一張皺紋縱橫交錯的面孔被灶膛里的火焰照得紅彤彤的,仿佛冬夜里靜靜燃燒的蠟燭。

  “好些年沒吃這東西了!”看到透明的寬粉從臨時趕制的漏勺里被壓出,慢慢地落進鍋中的沸水中,紅胡子笑呵呵地說道。那一刻,從頭到腳都散發著滿足。“豬肉燉粉條,小雞兒燉蘑菇,還有殺豬菜燉血腸,我當年做連長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三樣。怎么吃,都沒有夠!”

  “血腸咱們也有,就是殺豬菜不太好弄。等明天我下山去轉轉,說不定誰家秋天時曬了,跟他勻上一點兒!”炊事班長老馮背對著紅胡子,悄悄擦干眼淚。然后笑呵呵地湊上前,低聲答允。

  “不用那么麻煩了,讓人家笑話!”紅胡子咽了口唾液,訕笑著搖頭。“話傳出去,說我紅胡子英雄了一輩子,臨了卻被一口殺豬菜給饞死了。多給咱們游擊隊丟人啊!不能去,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去!”

  “沒事兒,其實咱們隊上,很多人都好這一口兒。那東西又不值什么錢,咱們拿山里頭的干蘑菇跟他們換!”張松齡從鐵鍋上抬起頭來,伸手抹去滿臉的水霧,“今天吃豬肉燉粉條,明天小雞兒燉蘑菇,后天就整殺豬菜。馬上就過年了,總得給弟兄們都打打牙祭!”

  “嗯!”紅胡子點點頭,不再爭論。眼睛繼續看著弟兄們忙忙碌碌,將煮熟的粉條用筷子從鍋里搭出來,再放進裝滿冷水的大缸里降溫定型。看著,看著,他又突然想到了眼下隊伍的經濟情況,將目光再度轉向張松齡,大聲說道:“胖子,這東西,你說能開個作坊不?我記得山南那邊,有很多人種土豆。要是秋天時收購一些,制成粉條,咱們游擊隊的收入來源豈不是又多了一條?”

  “嗯,應該行!”張松齡不敢掃老人的興,微笑著點頭。事實上,除了游擊隊中有幾個東北人外,山前山后的墾荒者,通常都來自山西。平素根本沒有吃粉條的嗜好,也未必肯花冤枉錢買這種“奢侈品”。

  “那就好!”紅胡子又為游擊隊出了一份應盡之力,高興地手舞足蹈,“氈子、肥皂、皮子、粉條,再加上白音那邊的精鹽和香鹽,咱們這邊能買到的有用東西比黑石寨里頭還多,不愁月牙湖上的集市恢復不起來!”

  “已經派人跟白音聯系過了,他答應明年由他出面來組織交易。這樣,日本人就找不到借口生事兒,也不會再拿商販們的性命來要挾咱們!”張松齡想了想,繼續低聲回應。

  “來了咱們也不怕!兒玉末次不在,光是川田國昭自己,奈何不了咱們!”紅胡子用力揮了一下手,很不服氣的補充。

  “嗯,的確!”大伙順著老人家的口風,齊聲附和。雖然誰都知道,眼下游擊隊的實力遠未恢復,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再跟黑石寨里的小鬼子硬碰硬。

  “不過也不用太著急報仇,免得打了孩子,再把孩子他娘給招來!”紅胡子想了想,又自己否決了自己的說法。“嗯,讓白音出面就好。他出面比咱們出面更穩妥。對了,胖子,過年時候,咱們是不是也整點兒節目樂和一下。你以前好像跟我說過,你參加過一個宣傳隊是吧!能在山上也組織起一個類似的來么?”

  “行!”張松齡用力壓著淀粉團子,大聲答應。鐵鍋中騰起的蒸汽吞沒了他年青的面孔,也掩蓋住了他眼睛里的所有悲傷。紅胡子今天的表現很反常,反常到了讓他隱隱感覺出幾分不祥的地步。所以他不會拒絕老人的任何要求,以免成為永遠的遺憾!

  “唱歌要唱喜慶的,哭哭啼啼的就算了。一群大老爺們,別裝孫子!”紅胡子高興地拍了下巴掌,繼續大聲建議。

  “行,就唱高興的調子。悲傷的不要!”張松齡毫不猶豫地回應,同時指了指另外一個燉著豬肉的灶臺,對老馮低聲吩咐,“粉條現在就可以下了,記得別煮時間太長了!弄好后咱們先每人盛一碗嘗嘗味道,然后再準備晚上給大伙吃的那鍋!”

  “嗯!”正在燒火的老馮跳起來,踉蹌著跑向了灶臺。

  廚房里忙碌著的其他人也感覺到了情況不太對勁兒,偷偷地用目光觀察紅胡子的狀態。老人的臉色很紅潤,兩只眼睛充滿了生命的光澤,全然不像一個長時間臥床的病號。老人說話的中氣很足,頭腦極其清楚,好點子也一個接一個從嘴里往外冒,仿佛一晚上,就要把下一年的事情全部安排完,再遲了就來不及了一般。

  “宣傳隊要成為常設部門,里邊的人員可以兼職,但架子要趁早搭建起來!無論日子過得多難,弟兄們的士氣不能降下來!”

  “俘虜的馬賊里頭,如果有在勞動中表現好的,可以考慮提前赦免他們。他們的身手比普通老百姓強,缺乏的就是紀律和信念!”

  “還有,開春后野外訓練就抓緊時間展開,依舊以輕騎兵為主。雖然有一種說法是輕騎兵已經過時了,可咱們手中沒有汽車和大炮,只能有什么材料做什么菜,別趕時髦!”

  “跟白音交往時,記得要留些心眼兒。此人太聰明,也太狠辣!倒是周黑子,雖然是土匪出身,卻良心未泯。只要小心他不被身邊那幾個南邊來的人架空了,就不會對咱們產生太大威脅......”

  “斯琴那邊......”

  “保力格是個.......”

  張松齡大聲答應著,將紅胡子的每一句叮囑都牢牢地記在了心底。炊事班長老馮的動作越來越快,越快越快,搶在第一時間,將一碗熱氣騰騰的豬肉燉粉條端起來,捧到了紅胡子的手邊。但是紅胡子已經沒有力氣再動筷子了,將身體歪在老鄭懷中,滿足地聞著豬肉燉粉條的香氣,喃喃地提出了最后一個要求:“胖子,唱首歌吧,別,別哭。大老爺們,有點兒出息。我,我不想讓你們哭著,哭著送我.....”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礦,

  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張松齡狠狠擦了把淚,抬起頭來,引吭高歌。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還有那衰老的爹娘......”

  老馮、老李、小徐、小孫,廚房里的戰士們用鐵勺和碗筷打著拍子,齊聲相和、

  “九一八,九一八,

  從那個悲慘的時候,

  脫離了我的家鄉.......”

  無數戰士加入進來,將蒼涼的歌聲唱響在整個營地。慢慢傳出去,傳出去,傳遍原野。

  “嗚嗚——嗚嗚——嗚嗚———”草原上,一群疲憊的野狼側著耳朵傾聽了片刻,突然仰起頭,發出悠長的嚎叫。

  “嗚嗚——嗚嗚——嗚嗚———”狼嚎聲連綿不絕,無止無休。

  是夜,有巨星墜于野,狼嚎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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