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〇章 一分一合 老成謀國
“哼，你一個年幼無知的庶子，懂什么是治國嗎？”
武庚滿臉自豪地道：“不多，不過恰巧懂得比你多一些。”
哈哈哈哈哈，比干差點笑出了聲：“本不想理你，但你既然三番五次詆毀，那本相就來考考你，讓你知道本相平日都在思考什么樣的問題…我且問你，大商周祭制…有何優缺點，如何改進？”
武庚還沒說話，眾人就滿臉緊張地朝他使眼色。
仲衍忙不迭地道：“王叔，此事就連宗族內部也未有定論，甚至引發了諸多亂局，武庚年幼若此，怎么可能知道答案。”
“其實…”
武庚剛剛張口，費仲立即大聲地接口道：“周祭制乃是殷商王室對先王及先妣接連、輪番進行祭祀的制度，到現在已經有36個先王，一個先王祭祀十天，加起來就是一年…現在的問題是…”
武庚知道費仲是特意打斷他的，因為這個問題里有太多的陷阱了。
不過這些東西他都知道，所以他脆聲道：“費仲，閉嘴…可以拉，閉嘴吧，這些東西我都知道，你應該信任我，我既然敢把他喊過來，我就不怕任何問題…”
費仲眼中滿是懷疑，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后退，將主場讓給武庚。
比干看著武庚，道：“倒是有點擔當，可惜光有擔當可不行。”
武庚沉聲道：“周祭制現在有很大的問題，首先祭祀周期太長了，大王的時間大量地浪費在了這上面，因為周祭很重要，諸侯國也要派人參加，對諸侯國也是個很大的負擔；其次花費太多了，每一次都要使用大量的牲畜和奴隸，國家財力根本不足以支撐；最后就是改革不得法，帝乙與紂王都試圖減少祭祀的規格，但諸侯卻因此認為我們薄待先祖，因此與朝歌離心…
所以現實是不改的話國家遲早被掏空；改的話國家又要分崩離析，改會死，不改也會死…”
仲衍提醒道：“賢侄，帝乙與帝辛是你祖父和父親，下次注意點。”
費仲則滿臉驚喜地道：“殿下果然大才。”
比干也有些驚愕，周祭制度的問題當然不止這些，但武庚基本上將周祭制度中存在的主要矛盾都講清楚了，說明他是下過一番功夫的。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他繼續滿臉蔑視地道：“只知道弊病可不行，你還得說出可行的解決方案才行。”
“方案我當然有，但我不能白白地教你…”
比干是一分都不信的。
大商那么多才華橫溢的人都想不出解決辦法，區區一個武庚能有什么辦法？
所以他冷笑道：“哈哈哈哈，如果你真的提出讓我心服口服的辦法，那我就在這份一看就虛假的傳位詔書上蓋上印信，支持你當大王。”
“那你把耳朵撩起來聽好了。”武庚自信滿滿地道：“我的辦法很簡單，分、合！”
費仲很懂事地道：“何謂分？”
“分，就是把三十六位先王先妣分給三十六路王室諸侯…讓他們來祭祀…”
比干冷笑道：“諸侯都是傻子不成？誰愿意收這燙手的山芋？”
“你錯了，比如說先祖成湯，我們王室就不愿意將其分出去呀…然后就是文丁…如果我要把文丁的靈位賜給箕子，你怎么想？”
比干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文丁有三子，帝乙、比干、箕子！
帝乙是武庚爺爺，王室肯定不要，那就是比干與箕子之間的爭斗了…比干有著舍我其誰的氣魄，覺得箕子根本沒有資格跟他爭…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樣會讓諸王之間互相爭斗不休，他能想象這個策略一旦發布，大商朝的宗室會鬧成什么樣子。
他這個樣子讓武庚暗笑不已。
事實上比干比武庚要聰明得多，可惜他被時代給限制住了。
他剛剛的回答，其實是參考了西周制度的。
用西周的劍斬前朝的官，這基本上就等同于降維打擊，比干能不驚訝就有鬼了。
比干狠狠地擦了一把冷汗，道：“如果真的這樣做，豈不是會讓王室諸侯坐大？”
“當然，但我們可以解放出大量的人力物力，我們可以比他們成長得更快，更何況那些想要祭祀先祖的諸侯王，想從我們手里拿走祭祀權…那就必須要堅決維護朝歌的領導權，還得給出大量的補償才行…”
不僅可以獲得大量的人力物力，還能通過削弱諸侯國的力量來提升朝歌的統治力，這個計謀太巧妙了。
比干腦袋上熱汗津津，下意識地道：“那，那合呢？”
費仲、尤渾和仲衍三人，目光不斷地在武庚和比干之間來回轉悠，他們也被震驚到了。
七巧玲瓏心的比干也有被壓制的一天？
武庚滿臉自信地道：“舍棄太廟，建圣廟，圣廟之中，只存留對大商有重要貢獻的先祖，如果貢獻不夠，就連大王也進不去，但如果貢獻夠，就算是旁支，比如伊尹、比干…都能進去…這些人，將享有最高規格的祭祀，而且永世不絕…”
“胡說八道，我的功績怎么能與先師伊尹相比，再說我還活著呢…”
比干看起來暴跳如雷，但旁觀的三人卻露出了奇妙的表情，因為比干看起來很動心的樣子…
其實這本就在武庚的計劃當中。
勸一個人，不是看你言辭有多么的華麗，而是要看你的話語有沒有觸及到他的內心利益。
在經過一番仔細分析之后，武庚發現比干這個人脾氣之所以這么古怪，完全是因為看不到未來。
他本來應該是大王的，但出生時間比第一晚了點，
后來又有一次機會，但沒爭過紂王，
現在不僅王位沒他的份，周祭祭祖看起來也沒他的份了（周祭中有非先王但是享受祭祀的先例，比如商元圣伊尹）。
武庚的方案不僅解決了大商的心病，順便連他的心病也解決了。
武庚看他又驚又喜的模樣，壞壞地湊上去，道：“亞相，如今我臨危受命，對國事多有不知，希望亞相能夠多多指教，特別是這個圣廟改革之事…我年紀小，不知道輕重，但亞相你經驗豐富，又是我殷氏長者，最是了解歷史…所以評斷何人能入圣廟，何人不能入…還希望您能多多費心…”
比干的臉色一片紅潤，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他仿佛看到大商在他大刀闊斧的改革之下，變得更加的強盛，重回到了成湯建立大商時候那種萬國來朝的盛況，而不是現在這樣處處烽煙的窘境，而他也因為功勛彪炳，因此得入圣廟，永受香火。
武庚心中暗笑，果然天下的老人都是一個樣，年輕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浪，臨老了卻變得老成持重，一個比一個傳統，而且特別關心身后事，也因此特別容易上當受騙。
比干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道：“嗯，不錯，你的想法是很不錯的，但也有一些缺點，比如建圣廟當然可以，但太廟也不能廢…所以你這個想法只能算是一般…”
武庚徹底地驚了：你特么的要臉嗎？
比干又道：“當然對你來說已經非常的不錯了，這樣，如果你能獲得商容的認同，那本相就承認你的才華，扶持你登位…至于說圣廟之事是不是該由我來主持，這事其實你登不登位都沒有什么區別…”
武庚被比干的騷操作驚呆了。
不要碧蓮啊，簡直！
尤渾又拔出了劍，一看就是要捅人的模樣。
這次比干沒有硬頂，而是一個錯步跳開了，很顯然剛剛獲得治國良方的比干，可不愿意就這么死了。
武庚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怒火，道：“尤渾，帶亞相去隔壁休息…注意，不可對他無禮…”
“哼”尤渾冷哼一聲，帶著比干走了。
等比干離開了，費仲滿臉凝重地道：“殿下，現在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