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以后不要這樣了,這連斥責都算不上,甚至連警告都不算,這算什么?算是勸說么?崇禎平時不是這個性子啊?一般碰到這樣的事情,當朝脫去官服拉出去殺頭才最正常啊!是不是皇上后面還有什么其他的話?
所有朝臣盡皆偷偷摸摸的看了崇禎,半晌之后,他們確定了,這件事崇禎的意思就是到此為止,常笑痛毆王長旭的事情就這么輕輕揭過了!
這怎么行?
那一眾本就已經跪下去的御史齊齊嚎叫道:“皇上,不可如此輕易放過常笑啊,他當眾侮辱朝廷命官,搶奪朝廷官員的家眷,罪大惡極,當凌遲處死以儆效尤啊!”
崇禎臉上露出不耐的神情,擺了擺手。
眾御史見崇禎依舊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更加暴怒,其中一位雙手捧出一疊厚厚的奏折,膝行到前,將奏折舉過頭頂道:“皇上這是我么二十三個御史聯名彈劾常笑的奏折,還有王長旭王御史的萬字血淚控訴,請皇上過目。”
聽到王長旭的萬字血淚控訴,崇禎臉上流露出一絲感興趣的神情,點了點頭,旁邊的老太監連忙上前將奏折捧了過來。
崇禎將其余的奏折丟在一邊,一邊饒有興趣的打開王長旭的奏折一邊笑道:“朕聽說王長旭被常笑用鞋底子抽成了豬頭,他不好好歇養,怎么還有本事一夜之間寫了萬字奏折出來?”
眾臣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說話了。
其中那些墻頭草們連忙將彈劾常笑的奏折縮回袖子深處,對于他們來說,局勢尚未明朗而且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是否彈劾常笑,還是要看看風向再做決定。而且崇禎竟然笑了,他們在這朝堂上可是好久沒有見過崇禎笑容了。
崇禎一目十行的將王長旭的萬字奏章瀏覽一遍,隨即將奏折合上,環視眾臣,掂了掂手中的奏折,似乎想要將奏折扔了,不過終究沒有這么做,他雖然是皇帝,但御史的奏折他也是不敢隨意亂丟的,不然后世便鐵定要給他按上個不敬言官的昏聵帽子。
“王長旭何在?”崇禎淡淡的問道。
朝官們都擅長察言觀色,此時明顯看出來了,皇上生氣了,為首的御史心中一喜,只當是常笑終于惹得崇禎不快了,連忙道:“正在宮外聽宣。”
“哦?為何等在外面?朕還以為他起不來床告假了。”
那御史瞪了常笑一眼道:“回稟皇上,常笑將王御史毆打得面目全非,王御史害怕驟然上殿驚嚇了皇上,所以才在外聽宣。”
“呵,他倒是為朕著想,叫他上來,朕看看究竟是怎么個面目全非,竟然還能嚇到朕。”
崇禎旁邊的老太監連忙宣召,不久之后,就聽到從殿外傳進來詭異莫名陰測測的哭聲,這聲音實在是飄忽難以捉摸,聽著就叫人心底發毛。
又一會,人未至哭先至的王長旭才雙手托著腦袋,伴隨著裊裊哭聲,小步疾走進了乾清宮。
都聽說王長旭叫常笑給打了,打得很重,但具體怎么重大家卻都未曾見到,其中有不少人覺得王長旭也就是被常笑抽了兩個嘴巴而已,即便王長旭有傷也不至于太重,奏折之中所謂的重傷,不過是夸張之言罷了,畢竟御史之流最擅長的就是煽風點火,一個火星就能放大到三丈巨焰。
哪知道他們看到捧著腦袋哭著走來的王長旭的時候,一個個都駭了一跳,這哪是重傷啊,這分明是給打殘疾了,等等,這個真的是王長旭不是什么妖孽畜牲化生成人跑來興風作浪么?
就連崇禎都眉頭猛的一跳,險些喊出護駕來。
那些原本跪在門口痛哭流涕的御史們紛紛躲避,呼呼啦啦的蹦起來,躲在兩側。
王長旭當真是威風凜凜,一進乾清宮立時駭得百官退避。
只有常笑一動未動,雙目微垂,好似巨浪之中的礁石一般。
就見此時的王長旭腦袋的腫脹已經消了小半,原本是個紫茄子,但現在卻因為消腫,而使得整張臉上只有兩邊的臉蛋子紅腫青紫,漲大得好似兩個蛋蛋,遠遠看去,就像是兩顆睪丸掛在臉上一般。
王長旭要是以這幅尊容去了生殖崇拜比較熱烈的日本的話,恐怕立時要被當成是神邸圍起來供奉,說不定會有什么大金玉之類的稱呼。
這幅尊容再配上王長旭此時那陰陽怪氣的哭聲,確實容易叫人誤以為是妖孽下凡。
當王長旭一個跟頭拜倒在地上的時候,眾人才敢相信這個確實是王長旭。
崇禎臉上都被駭得露出驚悚的神情來,王長旭原本也是一個美男子,現在怎么變成了這個模樣?
王長旭熱淚盈眶的在大殿上叩頭不止,他每叩一次頭,大殿上便傳來三聲重物撞擊地板的聲響,同時在兩個臉蛋子的夾縫之中傳出嗚嗚咽咽的哭泣之聲。
大殿上未曾見識到昨天常笑用鞋底子狠抽王長旭的一眾官員們此時看得都牙疼,有的同情心強烈一點的,甚至都捂著眼睛,不忍卒睹。
而朝臣們望向常笑的目光之中竟然生出了一絲畏懼,由不得他們不怕,一個大好男子被常笑抽成這個樣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太狠了,太殘忍了,太沒人性了!文人其實最怕的就是別人動手,要是對罵這幫人是誰都不懼的,要是對方動武再加上一個蠻不講理兇橫霸道,那就真是不敢招惹了。
御史靠什么活著?不外乎就是一張嘴而已,現在的王長旭無論想說什么都是嗚嗚咽咽的,只能用手指指點著常笑,嗚嗚咽咽的叫喚。好似被人踹了一腳的小狗在亂吠一般。
眾官員齊齊望向常笑。
就連崇禎也都望向常笑。
顯然這個時候確實需要常笑給個解釋,把人打成了這個樣子,確實不是一句下回不要這樣了能夠揭過去的。
常笑淡然的往前邁了一步,靠近王長旭。
王長旭是怕極了常笑的,駭得連忙后退,常笑再走一步,王長旭再退。
常笑裝作驚訝至極的道:“王大人,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來來來,我看看你的傷勢如何?”
王長旭已經上了常笑一次當了,此時哪里還會再上當,將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兩個臉蛋子在臉上甩來甩去,好似那啥一樣。
“常笑,你不要裝傻充愣,王大人之所以會如此,明明是你昨日毆打所致!你剛才明明已經在皇上面前認罪了,現在怎么敢出爾反爾?”為首的御史昂然斥道。
常笑望向那御史,雙目微微一窄,然后奇道:“認罪?我什么時候認罪了?我說我認罪了么?”
那御史一愣,隨即聲音更大:“你剛才明明在皇上面前親口說臣知錯了,怎么現在又不認罪?”
常笑一笑道:“知錯就是認罪?這位大人你的老師是誰?他是怎么教你的?”
這御史一愣,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囁嚅著想要說出什么來。
常笑已經開口道:“昨日是常某大婚,瑾蕓則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倒要問問王大人,我的未婚妻子為何被你強行抬進了王家?”
王長旭吱吱幾聲,旁邊的御史竟然聽懂了,開口解說道:“王大人說,我和瑾蕓兩情相悅!”
常笑眉頭一擰,冷聲道:“王大人,你和瑾蕓兩情相悅,可有證據?”
王長旭一愣,這個證據他哪有,不過他卻不相信常笑就有,即便常笑拿出什么信物來,也不足為憑,他也可說是常笑昨夜假造出來的,心中有底王長旭便吱吱亂叫。
那精通獸語的御史連忙翻譯道:“常笑,我沒有證據,難道你就有證據?”
常笑淡淡一笑道:“當然!”說完常笑轉身對著崇禎躬身一禮道:“皇上臣有人證!”
崇禎此時也變得好奇起來,怎么兩情相悅的這種事情還有人證?
為首的御史眼珠一轉連忙道:“常家的仆人或者瑾家的仆人不能算是人證。”
其余的御史也都反應過來,一一補充道:“與常家交好之輩,有串通嫌疑,也不能算是人證。”
“毫無官身的百姓空口白話,也不能算是人證!”
常笑一一點頭,隨即道:“臣的人證不是常家的家丁,也不是瑾蕓的仆從,更不是百姓,皆是朝中的命官,而且都是王大人的至交好友,此時也有一部分在朝堂之上!”
這下連崇禎都露出莫名的神情來了。
百官一愣的時候,常笑已經朝著王鳳麟一拱手道:“王兄,昨日你可是我大婚的伴郎啊!當可為常某作證。”
王鳳麟聞言退后一步,隨即連忙要擺手拒絕,常笑已經又轉身朝著崇禎道:“皇上,臣有三十余位王長旭的好友贈送的詩文墨寶為證。”
王鳳麟此時才恍然明白過來,他完全沒想到昨日常笑為何要叫他們寫下詩文,原本以為只是常笑瘋癲張狂之舉,沒料到這舉動竟然是留在此時的后手。王鳳麟此時心中微微一寒,這常笑難道昨日在喜堂上便算到了今日的局面?要真是如此,這個常笑就太可怕了!心機深沉得難以捉摸!
崇禎目光微微一閃,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常笑一眼,隨即一招手道:“呈上來!”
這些詩文常笑早就帶在身邊了,三十幾張紙疊起來也不怎么占地方。
常笑從寬大的袖口將一疊紙取了出來,自然有太監上前將這些紙呈到崇禎面前。
崇禎一一打開,仔細觀瞧,果然都是贊頌常笑大婚的語句,其中還頗有兩首很顯才華,每一首詩文下面都著有詩文的作者名字以及贈送何人,甚至有些愛賣弄的,直接在詩文之間便將常笑和瑾蕓的名字收錄進去,與神仙鴛鴦相比。還有那風騷之輩,隨身都帶著印信,弄得鮮紅的印章扣在上面。
常笑當日為何要仔細看這些詩文是否有陽奉陰違,抑或藏頭露尾的謾罵他的藏頭詩,就是為了此時不至于生出什么意外來。
崇禎將這些詩文看了一遍,隨后看向王鳳麟,淡淡的問道:“這些不是被逼寫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