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常笑進來,陳卓和吳大人連忙站起身來,常笑這身官服在身,他們倆個便先矮了一頭,是以連忙行禮。
常笑直到從兩人身邊走過,安安穩穩的坐在了廳中主位的椅子上,這才熱絡的笑道:“快快請起,咱們也算是舊識,不必拘禮,快坐,快坐。”
常笑這種暴發戶作態還有那種無恥的虛偽,使得陳卓牙根都覺得癢癢,但又不好說什么,畢竟對方此時的身份經得起他的大禮參拜。
還是吳大人涵養深厚,站起身來后笑道:“當日和常大人一路同行,卻沒料到常大人竟然還是錦衣衛的三品大員,真是失敬失敬。”
常笑順手抓起桌子上的茶盞,用杯蓋撇了撇浮茶,呵呵一笑道:“吳大人,真人面前不必說這些虛言,當初常某自己都不知道能夠混上這個同知官職,直說吧,兩位是來敘舊的,還是來談事的?”
吳大人聞言雙目微微一閃,對于常笑這種咄咄逼人的直白,連他都有些不大習慣,許多官場上的場面話,現在都憋在肚子里面說不出來了。談話有些時候就像是交戰一樣,主動權尤為重要,擁有了主動權,那么在談話過程中便能夠引領話題,使得話題往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別看似乎是小事,但這卻絕對是個大技巧!尤其是雙方彼此都在打機鋒的時候,占據主動便等于擁有了先手,能夠先發制人!
此時談話的主動權一下子便被常笑抓在手中了。
吳大人呵呵一笑,開口道:“一半算是敘舊,另外一半算是巴結您這位三品大員。還有就是想請您給個方便。”
常笑聞言微微皺眉,他覺得看不透吳大人,這吳大人當初在路上就是個滴水不漏的人物,現在看起來似乎城府更深。笑瞇瞇的一團和氣,但總給人一種綿里藏針的感覺。
常笑緩緩將茶盞放在一旁,看向陳卓道:“陳兄,你需要什么方便?”
吳大人這個家伙滴水不漏,常笑和他說話根本看不出吳大人背后有什么目的,是以轉過來和陳卓說話,這種行為雖然不大禮貌,但常笑可不在乎這個禮不禮貌的問題!
在常笑印象之中陳卓這個人還是個毛頭小伙子,城府不深,叫他多開口多說話,定然能夠發現一些東西。
在常笑看來,天逞的人找上門絕對不是什么好事,畢竟天逞的名聲和錦衣衛也差不了多少,要說他們上門是來敘舊的,那真是太可笑了些,恐怕他們自己都不信,常笑也跟他們沒有多少舊可敘!
若說他們是來巴結常笑的,常笑也是完全不相信的,現在整個朝堂之上哪個人要說去巴結他常笑,實在是一件天大的笑話,會被人當成是瘋子。
至于有求與他,常笑覺得這個或許還是靠譜的。是以常笑別的不問,直接問陳卓要求什么。
陳卓一愣,他倒沒料到常笑會突然和他說話,陳卓此刻感到,常笑此時擺出的雖然是一種不以為意的問話模樣,但是常笑的看似隨意的雙眼目光,卻凝聚在他的臉上,他臉上的表情一絲一毫都落在了常笑的眼中。這種感覺,就好似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四五十歲老奸巨猾的官場老狐,而不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男子。這種感覺叫他有種錯愕感。
陳卓覺得有些不大舒服,略微動了下肩膀看了吳大人一眼后道:“是這樣的,估計常大人也能預料出我們的身份,我們也便沒必要隱瞞此事了!我和吳大人都是神機營中天逞的人,有這樣一件事要求常大人幫忙。”
“最近錦衣衛抓了一個人,是一個在我大明朝和西方佛郎機之間倒賣瓷器和茶葉的商人,本來不是一件大事,但這人是我們盯了許久的,他和那些自稱圣教的邪教洋人有些關聯,我等想要將這個人要到天逞去,細細盤問,看看此人是否有什么不軌企圖,但錦衣衛汪同知就是不放人,是以我和吳大人便找到您這里,看看能不能走一走您的路子,將人要出來。”
常笑雙目微微一瞇,此時朝堂之中的事情他也是極為關注的,他雖然看起來一天天無所事事,全都躲在書房之中,但每天必定都要和常勝談話一個時辰,常勝是京師老狐,什么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雖然因為常笑的緣故,使得常勝現在也不大受官員們待見,但他終究還是有自己的辦法能夠打聽到朝堂之中的事情的!得到了消息每天必頂會送到常笑這里來!
是以常笑現在對于朝堂已經不再是當初那般兩眼一抹黑了。
事情涉及到哪些洋人,怪不得汪同知不放人。
要知道因為陜西大雪的事情,那些洋人現在可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皇上甚至親自選址,為洋人的所謂圣教建造教堂。
而這天逞是皇家在仙道之中的鷹犬,現在地位受到那些洋和尚的擠壓,開始有些不穩起來,長此以往便會越來越邊緣化!
在常笑看來,這個時候天逞自然是要做點什么事情打擊這些洋和尚的,顯然這個來往于大明和佛郎機之間的商人或許便是天逞的突破口。
只不過這個商人現在被錦衣衛抓起來了,汪同知是皇帝身邊的耳目,一舉一動可以說都代表著崇禎的意思,他不放人,那就是崇禎不放了,明知道皇帝不放人,這種事情還找他常笑去解決,實在是有些有病亂投醫,未免可笑了些。
常笑心中轉動這些念頭不過是在剎那之間罷了,常笑目光也一直盯在陳卓身上,看著陳卓臉上的表情。
終于常笑發現了一絲怪異之處。
一般求人的時候求人者雙目之中總要有些情緒波動,要么是希望請求得到滿足,要么則是害怕對方拒絕,但是陳卓眼中沒有任何表情。
這種感覺要是用常笑前世的說法來解釋,那就是眼睛里面沒有戲。
看慣了電視劇,有些演員臺詞一樣在說,動作表情一樣在變,但那雙眼睛空洞的就像是兩個窟窿一樣,無疑,此時的陳卓的雙眼就是如此。陳卓的演技實在不到家!
這說明陳卓根本就不指望他常笑能夠幫忙,也說明陳卓在背臺詞。
常笑微微皺眉,隨后斟酌起來,倒不是在想幫不幫忙,這個忙他根本幫不了,也根本沒必要幫,皇上不愿意放人,他常笑一個鉆營上位的弄臣憑什么放人?常笑在自己所處的位置這點上,還是很清晰,很明白的。
既然這陳卓和吳大人根本不想求自己什么,也沒覺得自己能夠幫到他們,那么他們來找我干什么?
這個念頭在常笑心中轉了一圈,隨即常笑腦子之中突然一閃,當初他去殺活佛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肯定留下了破綻,光是出城進城的時候留下的姓名,便是一個最重要的漏洞,難道他們是為此而來?
常笑雙目微微一瞇,要是如此的話,那就真的不妙了!
常笑干笑一聲道:“汪同知不放人在下也沒有辦法,你們要求還是要去找汪大人才對,兩位是拜錯了廟了。”
吳大人此時將話接了過去,笑道:“常大人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要是常大人能夠說一句話,說不定能夠幫得到咱們天逞,要知道那些洋和尚們一個個居心叵測,心懷不軌,皇上要是和他們過多親近的話,對咱們大明江山可是一大禍害。”
常笑看著吳大人的雙眼,心道:“這吳大人才是一流的演員,說話的時候,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都是完全的無懈可擊,要不是有陳卓開口再先,我還真料不到你們究竟是來干什么的。”
不過常笑也突然想起,當初他在五峰縣的時候,碰到的那個藏在墳墓之中的洋人來,那個白皮洋人形跡詭異。
五峰縣其實也只能算是一個小地方,一般的洋人是絕對不會到那里去的,你要說那莫名其妙跑到偏僻的五峰縣,還藏于墳墓之中的洋人沒有心懷叵測,常笑自己是絕對不信的。
對于洋人,常笑是一萬個沒有好感,洋人后世的那些紳士風范什么的完全都是吹噓出來的,理想化的,常笑不否認在他前世的世界之中那些洋人們絕大部分都算是相對比較文明的,但那說好聽一點是文明進步的結果,說直白了其實就是掠奪他國之后,自己富裕了之后的結果!
在常笑看來,在這個時代的洋人,正處于掠奪期,都是些蠻族,骯臟且粗魯無禮,和紳士,和文明并沒有什么直接聯系。
而且洋人從始至終對中國便沒做什么好事,什么八國聯軍之類的事情就跟不用說了,尤其是常笑這種當兵的更是深知一些內部沖突的細節。
當然洋人的所作所為站在洋人的角度上自然是沒錯的,都是在捍衛自己祖國的利益,但是站在常笑這個角度上看就實在可惡了。
常笑皺眉沉思半晌之后,笑著搖頭道:“說實話,皇上我也不過只見了兩三面而已,現在皇上龍體染疾,連朝都不上了,幾位閣老都見不到皇上,我就更沒機會見皇上了。見到了恐怕也說不上話!”
吳大人對于常笑的拒絕并不意外,但還是表現出十分無奈的表情,嘆息一聲,然后轉換話題道:“大人,聽說您對于修仙一界的事情十分感興趣,這次我們來也沒給您帶什么像樣的禮物,就將這本《符篆小錄》送與大人吧。算是個小小的見面禮,不過,您可別撕了將我們兩個打出去。”
常笑聞言不由得哈哈一笑,雙目卻盯著陳卓從懷中取出來的那本厚厚的書籍。
陳卓上前雙手將書籍送到常笑面前。
常笑看了眼陳卓,確定陳卓沒什么別的想法,書中也不會突然出現什么迷霧之類的東西,這才將書接過來。
這本書很新,就好似剛剛才寫就一般,書的封面上寫著符箓小錄四個字,除了這四個字十分好看外,是十分平常的裝幀,簡單毫無出奇之處。
對于這種書籍常笑確實不大能夠拒絕,若是將王羲之的字和這種記載著仙道法術的書籍放在一起,常笑毫不猶豫的便會選擇后者。
多謝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