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葉舟趕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著手處肌膚溫潤滑膩,猶如綢緞一般:“算了吧,看他們這樣,我也吃不下,給他們吧。”
莫槐香臉若寒冰,盯著他,緩緩道:“你可要想清楚,現在鍋子里已經沒有剩飯了,我也不會再給你煮飯,你要是把你自己的給了他們,你自己今晚上可就要挨餓!”
古葉舟迎接著她奪人的目光:“我不是一個愛心泛濫的人,也不是別人幾句好話幾個磕頭就可以把自己的東西給出去的人,但是,如果真的有人需要我幫助,就像他們,我只要有這種能力,我不會拒絕。現在,我暫時還有這種能力,所以,盡可能地幫助他們吧。”
莫槐香愣了,仿佛看見了一個怪物,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以前那個略顯摳門的窮書生。
她一下子甩開了古葉舟的手,跺腳道:“隨便你!餓死你活該!”說罷,賭氣走到一邊。
古葉舟笑了笑:“一碗飯還是餓不死我的。”把自己的一碗飯分出半碗,分別給了那老嫗和最小的兩個孩子,道:“不好意思,我也必須吃飯,我已經分了一半給你們了。”
手里拿到米飯的孩子,立即就塞進了嘴里,香噴噴地咀嚼著,似乎非常的香甜。其他沒有得到米飯的孩子,兀自眼巴巴地望著古葉舟手里的飯碗。
那匍匐在火鋪上的老嫗,手里緊緊地攥著那米團,卻不塞進嘴里,只是那樣攥著,回頭看那李嬸子。李嬸子趕緊將她拖到火鋪邊,要背走。古葉舟心念一動,道:“慢著!老婆婆,你還是先把米飯吃了再走。”
老嫗渾濁的老眼咂巴了一下,嘟噥了一句:“兒子…”
“兒子?”古葉舟沉聲道:“她要把這米飯拿回去給他兒子吃?”
李嬸子忙賠笑道:“是啊,他兒子家財腳斷了…”
“讓她馬上吃掉!我這是給她的,不是給她兒子的!她要不吃,我就收回來給別人!”
李嬸子猶豫片刻,對老嫗道:“你就吃了吧,先生是給你的。”
老嫗還是嘟噥著:“兒子…”
古葉舟伸手去奪老嫗手里的飯團:“她不吃就還給我!”
“別!”李嬸子忙攔住了,抓住老嫗的手,強行掰開,掏出飯團,塞進了老嫗那干癟的嘴里:“快吃!再不吃先生要收回去了!”
老嫗機械地用沒牙的嘴胡亂地咀嚼了兩下,便艱難地吞咽了下去,原本渾濁失神的老眼,也多少透出了一點生機。
古葉舟轉身走到窗邊,再不看他們,三兩下便把剩下的半碗米飯都吃光了。
看著這一切,莫槐香原本陰沉的雙眸流露出了一點柔情。
眼看著所有的米飯都吃光了,莫槐香接過古葉舟手里的空碗,給那些孩子看了看:“喏,沒有啊!你們也可以走了!我們也要休息了!”李嬸子先一疊聲的謝謝,然后背著老嫗出去了。其他的孩子也陸續跟著出去了。咚咚的聲音消失在了樓梯口,吊腳樓又恢復了平靜。
李嬸子背著老嫗回到家里,火鋪上的羅家財急聲問道:“怎么樣?要到飯了嗎?”
“要是要到了,人家先生還真是仁義,自己舍不得吃,分了半碗給你老娘還有兩個最小的孩子。唉,先生可真是一個好心人…”
“快把米飯給我,我都要餓死了,天天吃薺菜,會死人的!快點!”羅家財嚷嚷著,還不停地拍打著樓板。
李嬸子愧疚地說:“先生說那米飯是給你老娘吃的,不是給你的,所以逼著你老娘吃了那飯團。”
“什么?給她吃了?她都是快死的人,給她吃作什么?給一個死人吃,還不如給我吃!這老不死的!”
李嬸子板著臉道:“你這話都不應該了,家財,她到底是你老娘,她就算是活不長了,只要她還有一口氣,你就該養她!”
“我怎么沒養她了?我腿沒有斷的時候,不是我種地養活她嗎?現如今我腿斷了,不盡早養好,我怎么養這個家?”
李嬸子一跺腳:“算了,你們家的事情,我不想管了,我走了!”說著,慢慢挪出了屋子走了。
羅家財又對老嫗一陣的咆哮,老嫗只是呆滯地匍匐在火鋪上,嘴里時不時地嘟噥一句:“兒子…”
羅家財終于罵累了,對媳婦吼道:“還不把薺菜粑粑拿來?沒有米飯,還不給我薺菜粑粑,真想餓死我嗎?”
羅家財媳婦忙不迭地從櫥柜里拿出一個硬梆梆的粑粑,遞給羅家財,羅家財艱難地咬了一口,一巴掌打在媳婦臉上,罵道:“你媽賣×的,這么硬,你想噎死老子啊?還不熱一下!”
媳婦捂著臉,卻不去接那粑粑,低聲說:“他爹,家里沒有水了,熱不了…”
“讓籮草去排隊挑水!現在就去!”
籮草就是先前領著孩子去古葉舟家要飯的那個半大的女孩,是羅家財的長女。媳婦趕緊讓女兒挑著水桶去排隊打水去了。
羅家財又吼道:“豬頭啊你?把粑粑在火烤一下給我啊!”
“哦…”媳婦趕緊接過粑粑,放在火鋪上烘烤。
羅家財繼續罵罵咧咧的,一直到粑粑烘烤好了,吃了,這才不說話。歪在墻壁上打起盹來。
見他不折騰了,一家人這才吃了薺菜粑粑,慢慢地各自回屋子睡了。羅家財的女兒籮草一直排隊排到了深夜,這才擔了小半桶渾濁的水回來,咬了一個冷薺菜粑粑,也爬上床睡了。
夜深人靜,羅家財媳婦睡得正香,突然被羅家財拉醒來了,她揉揉眼睛,問道:“咋了?”
“去,把籮草叫起來。我有事情!”
媳婦不敢多問,爬起來去把女兒叫了進來。籮草睡眼朦朧地坐在火鋪邊上:“啥事?”
羅家財的聲音很低:“你看見古先生家的稻谷放在什么地方沒有?”
“看見了,在他堂屋右邊的倉庫里。用一個大瓦缸放著的。”
“他們家還有誰?”
“槐香姐姐在照顧他。”
羅家財皺了皺眉:“這死丫頭在,不好辦啊…,不過不能等了,必須盡早下手,要不然,只要槐香一走,村里那些賊手就會動手的,那時候,可就輪不到咱們了。”
媳婦緊張地瞧著丈夫,屋里沒有燈,火鋪的火早已經熄滅,看不清他的臉:“他爹,你要籮草去什么?”
“做什么,你說做什么?自然是沖著那米去的!”羅家財一把扯過媳婦,低聲道:“你!悄悄去勾引古先生…”
“啊!”媳婦又羞又臊,象一只煮熟紅透的蝦米:“不不,怎么能這樣…”
羅家財給了她一耳光:“你媽賣×的,一家人都快餓死了,你還清高?你想眼睜睜看著老子餓死?”
媳婦跪在地上嗚嗚地哭著,捂著臉。
羅家財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媽賣×的,你去不去?你不去,老子立馬掐死你!”說著,另一支手掐住了她原本就枯瘦的脖頸。
媳婦哭著點頭。
羅家財這才放開,道:“古先生一直沒有成親,光棍一個,肯定經不起勾引。一勾就上手。你跟他辦事的時候,你就大聲的浪叫。聲音越大越好,一定要把隔壁的莫槐香那死丫頭氣跑!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那死丫頭喜歡古先生,一定會被氣跑的。——籮草,你要躲在樓上暗處,看見莫槐香跑出門了,你就進去,把米偷出來!”
籮草懵懂地點點頭。
羅家財又對媳婦說:“你跟先生辦事,他肯定要問你要什么,你就說要一桶水就行了。完事了你就把水趕緊的提回來!——籮草,你偷了米回來,就埋在茅廁糞池旁邊。用瓦缸子蓋好。埋平了。偷回來的稻米現在不能吃,等實在沒有吃的,拿來救命。聽見沒有!”
媳婦和籮草都茫然地點點頭。
“快去吧!辦不成就別回來!”
這句話讓他媳婦和女兒打了一個機靈。不敢多說,也不敢點燈,摸索著出了屋子,下了吊腳樓。
古葉舟正在火鋪里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做了一個夢,也不知道是春夢還是惡夢。他夢見一個美女在脫他的褲子,親他。他用手去摸索那女子,女子卻變成了一個骷髏,用一根根硬梆梆手指的手,握住了他的偉岸之處。仰著臉沖著他笑。
古葉舟一下子被嚇醒了。他睜開眼,卻感覺的確有一個人趴在自己身上,一支枯瘦的手也正好抓住了自己夢中挺立的話兒。嚇得他差點叫出來,好在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聲,這才知道不是鬼而是人。
“誰?”古葉舟急聲問。那人沒有回答。
古葉舟借著后窗戶照進來的月光,看清了趴在他身上的這人,是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