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請問證人,你是否明確看到,我當事人在你工廠的設備間安裝數據盜取設備?”
“這倒是沒有?”
“那你是否清楚的了解到,對你工廠的網絡進行黑客攻擊的人,是我的當事人?”
“這…我也不清楚…”
“是的吧…”
面對張偉咄咄逼問的提問,這一次的證人要比海廠長的心理素質還要差一點。
在連番提問下,終于顯露頹勢。
他沒有證據,自然也無法證明什么。
上來賣一波慘,企圖通過講述自己與工廠員工的凄慘模樣博得陪審團同情。
但他無法指證的結果,也讓陪審團失去了耐心。
陪審團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的生物。
你賣一波慘,可能會賺到一點眼淚。
但你多賣幾波慘,他們就會厭煩,厭惡你用同樣的套路來干擾他們。
甚至于這厭惡會轉變為對證人的敵視。
此時此刻的12人陪審團,對于控方的這一位新證人,態度就非常不友善。
他們的眼神清一色仿佛再說:你丫的說完了沒,說完了趕緊下去吧!
“針對這位證人,我方沒有要提問的了!”
張偉將證人逼得口干舌燥,啞口無言后,立馬結束了交叉質詢。
不過他在走下法庭時,特意看了控方席一眼。
這一看之下,他的眉頭卻緊緊皺起。
因為哪怕是“重挫”了控方的好幾位證人,秦陽的表情卻完全沒有變化。
從頭到尾,他依舊是那副不急不慢,老神在上的悠然姿態。
就好像,他剛才傳喚的證人,和他都沒有多大關系一樣。
“怎么可能呢,難道他沒有看到陪審團的態度變化,還是說剛才那些證人,除開第一位海廠長之外,其他都是犧牲品?”
張偉一時間,居然有些猜不透秦陽的想法了。
但他清楚,這位秦高檢能這么淡定,一定是藏著殺招。
只有那些有底牌的人,才能在庭審中始終保持淡定。
底牌一直不出,那他就一直有底氣!
等返回到辯方席上,趙瀟瀟卻按奈不住了。
“張偉,你好厲害呀,居然逼得這么多證人都說不出話來。”二閨女的雙眸,居然撲閃撲閃著。
就連坐在后面的劉大順和朱二旦,也都一臉喜色。
感覺靠著張偉,他們能行!
“呵呵,我勸你們被太高興了!”
張偉卻給三人澆了一盆冷水,同時表情嚴肅。
“咱們的對手可不是一般貨色,我感受到了壓力,勸你們也早點準備好,這秦高檢待會可能要發力了。”
他說著,無視了趙瀟瀟三人略有崇拜的眼神,看向隔壁。
“控方,你還需要傳喚證人嗎?”
“當然!”
見老李點名,秦陽自然起身。
“控方傳喚遠豐化工的負責人秋經理上庭作證!”
聽到又是“遠豐一系”的證人,陪審團都無語了。
但秦陽的嘴角,卻掛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很快,秋經理上庭了。
這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婦人,穿著黑色職業裝,氣質形象都很不錯。
陪審團見一群大老爺們之后,來了一位女性證人,敵意倒是稍微降低了一點。
但如果證人的證詞和之前的證人無異的話,他們的敵視可不會減弱。
“你好,秋經理!”
“你好,秦高檢!”
“秋經理,根據記錄顯示,你們遠豐化工遭遇網絡攻擊的時間,應該是今年1月份吧?”
“是的,1月上旬開始,我們公司的內部網站就出現了問題,甚至于后來,我們發現存儲的數據和訂單信息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遺失,就連一些內部機密數據,內部人事信息也都受到了波及,整個工廠的損失巨大,我們不得不做出了補救措施,但也難以挽回當時的損失…”
開場白之后,秦陽再次提問,不過證人的回答依舊是老一套。
向法庭說明當時的損失情況,以及后續的補救方案,工廠為此不得不做出解散甚至是裁員的舉措。
遠豐化工,最后也只能裁員。
目前公司已經解散,人事部門正在處理員工安置問題。
可以說,這也是一家被黑客害慘了的企業。
但她的證詞,卻無法引起陪審團的共鳴。
秋經理說了很多,陪審團甚至有些無動于衷。
這也不是他們冷血,實在是聽膩了。
“感謝秋經理的回答,我方暫時沒有問題了!”
出乎意料的是,秦陽居然直接結束了提問。
這個證人的回答,可以說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不止是張偉看得出來,稍微有些水平的律師和檢控,也都看得出來。
聽證席上,不少人面面相覷。
他們完全不理解,為什么秦陽要傳喚一個證詞幾乎沒作用的女人上庭作證?
這難道是單純為了消耗時間嗎?
可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呢?
檢控舉證時,不應該是提供強有力的證詞,來吸引陪審團的注意力嗎?
怎么到了你這里,證人的證詞是越來越沒有力量了?
秦陽回到座位,那么剩下的舞臺,自然是讓給張偉了。
后者起身,走到法庭上。
“你好,秋經理。”
“你好,辯護律師。”
證人的回答,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語氣平淡,對張偉也沒有表現出敵意。
這也讓張偉奇怪。
為什么以前的控方證人,對自己都或多或少帶有一些成見,而到了秦陽這里,證人都好像很配合。
“好像有問題啊!”
張偉回頭,看著一臉平靜的秦陽,又看著面前臉色如常的證人,總感覺有一絲不對勁。
可惜,他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秋經理,那咱們開始吧,我首先要問的是…”
交叉質詢,正式開始。
提問內容和之前的幾個證人,幾乎沒有區別。
“你有看到劉大順嗎?”
“沒有。”
“你有看到他對你的公司進行黑客網絡攻擊嗎?”
“也沒有。”
“那你…”
一番提問之下,都被秋經理一一否決。
“那也就是說,你并沒有看到我的當事人之一,對你所在的遠豐化工進行網絡攻擊,也沒有證據能夠證明他就是使用監控儀器對你的企業進行數據盜竊的人?”
“是的。”
聽到這熟悉的回答,張偉就要總結道:“既然如此的話,那…”
“但我能證明其他人!”
可張偉的話,卻被秋經理突然打斷。
同時,控方席上的秦陽嘴角上,一抹弧度再次上翹。
“來了,我真正的目的是這個!”
“聲東擊西,擦邊撞球,這一招可不是只有你會!”
秦陽神色不變,但心中已經開始冷笑。
“秋經理,你說什么?”張偉也楞了一下,隨后看向證人。
“我說,雖然我無法證明你的當事人之一劉大順入侵了我企業的系統,但我能證明你的另一個當事人這么做過。”
秋經理說著,看向辯方席上。
她的眸光直接略過劉大順,也掃過趙瀟瀟,最后停在了朱二旦的身上。
“就是他,他就是那個黑我企業數據的人!”
此言一出,全場目光集中于辯方席上。
同樣的,陪審團中原本不少已經打瞌睡的人,終于來了精神。
不一樣的證詞,直接指證了被告之一。
終于來了一點勁爆的內容!
再不來,他們可要困死了。
“你認識我的當事人朱二旦先生?”
“是啊,不僅認識…”
秋經理指著控方席上的章狼,說道:“那位章先生還給我看了你當事人的照片,以及一些其他的證據呢。”
張偉眼睛一瞇:“什么證據,公示名單上可沒有啊!”
“是啊,那些證據被那位收走了!”秋經理又將皮球踢給了章狼。
秦陽也在此時站起:“李法官,還有辯方律師,證人所講的證據,是龍國特殊部門與CSB聯合啟動對遠豐化工遭受黑客攻擊后的調查證據,受限于特殊保密條款,這些證據被不能公開名稱的特殊部門取走備案,所以無法呈上法庭!”
張偉立馬反駁:“無法呈上法庭,那不就代表沒有證據?”
“辯方律師你錯了,秋經理的證詞同樣是證據!”
秦陽卻微微一笑,指了指證人席,“秋經理親眼看到特殊部門與CSB部門進行聯合排查,最后鎖定了網絡攻擊的犯罪嫌疑人之一是朱二旦先生,也就是你的當事人!”
“整個搜查和排除過程,她都是親眼見證的,她的證詞也是受到法律保護的宣示證詞,可以作為證供采納!”
秦陽說著,看向審判席,“李法官,莪方證人秋經理品德良好,我這里有一份遠豐化工企業員工就秋經理人品的保證書,他們可以證明秋經理的品格高尚,絕對不可能在法庭上作偽證!”
保證書很快就遞到了老李面前,他拿起一看后就懂了。
這所謂的承諾書,自然是事先就準備好的,上面零零散散有幾十號人的親筆簽名。
秦陽遞交完保證書,同時朝張偉看了一眼,這一眼之中蘊含著很多的意味。
“好家伙,居然用這一招!”
張偉也看出來了,之前的那些證人,全都是為了麻痹自己。
而這位秋經理,就是秦陽準備的第一手殺招。
甚至于為了增強秋經理作證的證詞效力,對方故意安排了那么多幾乎無效的證人。
前面都是無聊的內容,突然來一勁爆的,自然是效果拔群。
現在,秋經理直接指證了朱二旦。
并且秦陽再補一刀,拿出了人品保證書,代表著秋經理的證詞將判為有效。
“本庭已經看過了保證書,確認證人秋經理的人品沒有問題,因此她的證詞有效!”
老李不出所料,宣布采納保證書。
如此之下,秦陽自然是點了點頭,面露一絲笑意。
隔壁作為的章狼,更是滿臉得意,同時心中對秦陽也豎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他特意打申請,動用關系,從龍都請來的高檢。
這才剛開庭,就給辯方來了這么一手,果然實力強悍。
與之相比,遭遇信息差打擊的辯方,就顯得有些被動了。
“信息差!”
張偉也道出了自己陷入劣勢的原因。
因為有特殊部門的原因,很多證據和證供,都是受到保密協議限制的,他和控方都拿不到手。
但控方這邊有章狼在,對方同樣是特殊部門的負責人,雖然無法拿出證據,但卻知道一些案件的細節。
就比如這位秋經理,雖然當時的證據是封存了,可她是事件參與人,可以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當做證詞。
由于張偉不是案件參與者,自然不清楚細節。
不過說到案件參與者,張偉回頭看向了證人席上的朱二旦。
這小子之前如果被特殊部門調查過,為什么現在又沒事了?
“秋經理,請你回答一個問題,你說你看到了我當事人之一的朱二旦被特殊部門列為犯罪嫌疑人,是這樣嗎?”
“是的。”
“那他現在為何又好好的,并沒有因為自己的網絡攻擊行為而受到處罰呢?”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清楚嗎?”
張偉微瞇起眼睛,轉頭看向審判席,“李法官,鑒于證人證詞的不確定性,我方需要暫時休庭10分鐘,讓我和當事人溝通一下。”
老李抬手看了看表,“你要問問題對吧,法庭事件寶貴,我只給你5分鐘時間!”
“行吧!”
五分鐘就五分鐘,反正張偉就只有幾個簡單的問題。
他也沒有多說什么,直接朝朱二旦勾了勾手指,二人就湊到一塊兒,低頭“交流”起來。
“那次黑客攻擊,你是什么情況?”
“那次是合作行動,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人參與!”
“那為什么這個證人只指證你?”
“因為我的網絡簽名留在了現場,我大意了,忘了刪掉一些圖片,不過我后來發現了,把圖片刪掉了。”
朱二旦說著,連忙解釋起來。
張偉讓他長話短說,他自然是知無不言,很快說明了原因。
五分鐘時間很快過去。
張偉已經心中有數。
“證人,再次提問!”
張偉走到秋經理面前,“你剛才指證我當事人朱二旦,是否是因為特殊部門告訴你,關于「網絡簽名」的這一塊記錄?”
“好像是的,我記得確實有人提到過。”
“所謂網絡簽名,一般都是黑客進行網絡活動時,在網絡上留下了一些底層代碼的記錄,不同的黑客留下的簽名都是不一樣的。正因為如此,搜查部門在調查黑客攻擊時,在網站上發現了一張圖片,并且在圖片上發現了我當事人的網絡簽名。”
張偉解釋了一句后,推斷道:“正因為網絡簽名都是獨一無二的,搜查部門就將他列為了第一嫌疑人對吧?”
“我記得是這樣。”秋經理沒有否認。
“那我來告訴你,為什么我當事人沒有被列為罪犯,甚至沒有被帶走調查。”
張偉深吸一口氣,開始組織語言:“因為單憑一張圖片上的網絡簽名,是沒辦法對我當事人定罪的。”
“搜查部門既沒有發現我當事人侵入系統的痕跡,也沒有找到他進行黑客活動的日志文件,同樣他們也沒有找到我當事人從貴公司偷走的用戶信息和機密數據。”
“單靠一張帶有網絡簽名的圖片,自然不可能對我當事人進行定罪,甚至于一旦我當事人想要反訴的話,他可以反告搜查部門,讓搜查部門證明這張照片是從哪兒來的,是否是他們故意放在系統之中,以此來引導搜查目標轉向他本人。”
“所以秋經理,你用這還未完全證實的證詞,就在法庭上指責我當事人是襲擊遠豐化工的黑客,這是不是不夠妥當呢?”
說到這里,法庭的風向終于被他挽回了。
“這…”就連秋經理本人,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她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就連網絡簽名是什么都不懂,談何回答這些問題。
而且搜查部門只是列出了犯罪嫌疑人,并且找到她確認而已。
后續調查她是沒有資格知道的,所以她本能的以為,朱二旦一定被調查過。
可沒想到,朱二旦居然到現在都沒事。
“針對這位證人,我方沒有要問的了!”
張偉匆匆結束交叉質詢,不想讓秋經理再次開口。
“證人可以離席了!”
老李示意了一二,秋經理只能起身。
整個法庭,也隨著證人離開,陷入了迷茫之中。
到底朱二旦有沒有做過這些事?
如果他做過了,怎么到現在都還好好的,搜查部門就沒有帶走他?
可如果他沒做過,怎么就成了當時的嫌疑人?
老李卻不管法庭上的疑惑,看向秦陽。
“控方?”
秦陽神色依舊淡定,甚至對于張偉的反撲也沒有多少表情變化。
要證明朱二旦是否做過,甚至劉大順是否也參與了黑客攻擊,他有的是辦法。
而接下來,他就要使用真正的殺手锏了。
“李法官,控方傳喚本案污點證人柳小濤上庭作證!”
只要啟用這個證人,那么一切就都結束了!
聽到這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趙瀟瀟,劉大順和朱二旦三人,臉色全都變為憤怒。
這吃里扒外,出賣自己人的狗東西,終于要上來了。
張偉聽到這個名字,面色同樣凝重起來。
污點證人,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