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
老談酸菜魚,店鋪所在(遺址)。
張偉和趙瀟瀟來到現場,結果發現整個店鋪都被燒沒了,就連隔壁的店都受到了波及。
目前這一帶都被安全帶圍了起來,還有外勤在附近看守。
這值守的外勤是誰,張偉只能暗呼好巧。
“岳父大人,你怎么在這兒呢?”
張偉裝出一副巧遇對方的模樣,笑瞇瞇的打著招呼。
“你小子,干啥呢,少給我套近乎,我在這兒值勤呢”
夏東海看著張偉,暗道這小子出現,一準沒好事。
不過奇怪了,這小子身邊的姑娘是誰來著,怎么有些眼熟。
哦,想起來了,是他隔壁家老趙的孩子。
對于趙青巖,夏東海還是有印象的,畢竟自己家住的地方,原本就是對方的。
“你小子來這里干什么,這里可是縱火案現場。”
“岳父大人,這不巧了嗎,我正好是被告的辯護律師,來這里也是順道看一看現場咯。”
“順道?”
夏東海內心嘀咕一句,你這巧合得我都有些不相信了。
“算了,算了,你們要進去看看也可以,反正調查科和消防都檢測過了,里面沒壞的東西反而難找!”
一想到是自己女婿,夏東海選擇了放行。
張偉和趙瀟瀟,這才得以進入現場。
整個店鋪整體都被燒毀了,甚至因為爆炸,墻體的結構都有些開裂,墻面上到處都是燒痕,時不時能看到一些墻灰脫落。
“爆炸地點在后廚,進去看看唄。”
后廚已經沒有門了,二人走過燒毀的通道,來到這里。
空氣中,還飄散著些許刺鼻氣味,入眼所見一片狼藉。
張偉走到一堆燒毀的廚房垃圾旁,仔細端詳了一下。
“看起來,有員工擺放清潔用品時偷懶了,東西隨意擺放,缺乏有效管理。”
他摸著下巴,看著地上這些被燒毀的雜物,如此分析著。
趙瀟瀟也來到這里,學著張偉的模樣,摸著下巴。
“你說這些有用咩?”結果,她覺得這是浪費時間。
“二閨女,你這就不懂了,這是對我方不利的證據啊。”
張偉指了指地上雜亂的燒毀物,“員工擺放工具時偷懶,等于是疏于安全管理,這樣就會造成安全隱患。”
“一旦讓控方或者保險公司認定事故責任在店主和員工身上,那么店主可能被起訴坐牢,保險公司也不會進行賠償。”
“保險公司?”
趙瀟瀟不解了,這種事情怎么還牽扯到保險公司了?
“二閨女,你沒怎么接觸社會,所以不清楚。其實開店鋪開公司,都是會買一份保險的。”
張偉指了指四周的店鋪,科普道:“一般這種保險叫做「企業財產險」,幾乎所有人的店鋪都會買,如果這個案子的事故責任認定不在老談身上,那么他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份豐厚的賠償呢。”
趙瀟瀟眼珠子轉動,略有好奇:“多少錢呢?”
張偉朝店鋪大堂看了一眼,分析道:“我看這店的規模,在推測一下投保額度和賠償比例的話,幾百萬應該有的吧?”
“切,幾百萬有什么了不起的!”
聽到就這么點前,趙瀟瀟一臉不屑。
張偉看到自家二閨女露出一副暴發戶的嘴臉,頓時不樂意了。
你丫的老爸有錢,自己從小不缺錢,豈能體會窮人的苦。
想當年,我也是窮過的,為了幾萬塊錢助學貸款而發愁。
“錢,永遠都是刑事犯罪中的作案動機之一,而且還是出現頻率非常高的動機!”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為了錢故意放火,騙保險?”
趙瀟瀟眼珠子轉動,回憶著老談的一舉一動。
“我感覺那個老板有問題呀,他很缺錢,會不會就是他放的火?”
“可他沒有作案時間啊。”張偉否決了。
雖然那天是周末,店里生意忙,但老談其實很早就走了,去接小志和陳瀟雨去了。
一家人一直都在一起,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老談沒有作案時間。
“不過你說得對,控方也許會這么提問,畢竟家人作為不在場證明的證人,證詞的公信力實在是太小了!”
張偉說著,帶著趙瀟瀟在廚房內轉了一圈,可惜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如果真有問題的話,調查科和消防,可能早就找到了。
“就是這味道太刺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燒過汽油呢!”
張偉回頭看了一眼廚房,忍不住搖了搖頭,和趙瀟瀟一起走了出去。
“走了啊,你小子。”
“是啊,還要準備案子呢,說不定這案子很快就要開庭了。”
“不可能吧,這案子是上個禮拜發生的,這調查都沒幾天呢?”
“因為接手案子的是個年輕人,估計他想打我一個措手不及吧!”
張偉和夏東海寒暄了幾句,就麻溜滴離開了。
2小時后,他們來到了市中心的一處運動主題公園。
這里到處都是晚間鍛煉的人,有夜跑的,騎行的,跳街舞的,還有一些蹭直播的。
張偉和趙瀟瀟在這里等了許久,終于是等到人。
“王主廚!”
張偉和趙瀟瀟來見的人,是老談酸菜魚的主廚。
對方姓王,看著三十多歲,穿衣打扮倒像是趕潮流的時尚人,完全不像一個廚師。
雙方見面之后,張偉就直接開門見山,提出讓王主廚上庭的事。
后者也爽快答應了,看起來王主廚和老談的交情不錯。
如此之下,張偉今天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晚間,林府。
張偉接到了法院的通知。
“哦,好的,我知道了,明天上午就開始預審,下午就能庭審是吧?”
“主審法官是劉法官?”
“我當然清楚,小劉嘛,挺不錯的一個年輕人。”
電話那頭,通知張偉的書記員有些無語。
你丫的這是什么語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老律師或者人家劉法官的長輩呢。
張偉很快結束通話,不過他卻露出一副早就猜到了的表情。
“侯亮亮是吧,你是不是太操之過急了一點?”
張偉嘀咕一聲,有些期待明天的庭審了。
翌日,周四。
因為今天很有可能是預審開庭,所以張偉帶著趙瀟瀟,一大早就來到了市法院。
同樣的,控方來得也非常早,浩浩蕩蕩一波人。
張偉也奇怪了,為什么每次對手是地檢總部,就回來一群圍觀的人,這不是給他們制造壓力嗎?
沒看到每次劉法官主持案子的時候,看到你們臺下來這么多人,他都有些緊張了。
當然,今天劉法官還沒到呢,張偉也是替法官瞎操心。
至于地檢總部為什么來這么多人,自然是因為侯亮亮的身份。
人家可是檢察長的兒子,他們不得到場支持一下。
不僅如此,侯亮亮需要一個助手的時候,趙春明直接把王牌肖百合派了出來,當他的次席。
這讓侯亮亮很高興。
可肖百合又拉上譚瑩瑩當助手,并且還讓譚瑩瑩坐在侯亮亮隔壁,這是讓侯亮亮又不高興了。
事實上,肖百合也不高興,他就是對侯亮亮這種二代沒什么好感,打心眼里排斥對方。
同樣是在司法界混的,你看看張偉,你再看看你,比較一下就知道二人的差距。
張偉無父無母,依靠著自己一個人能從東大法學院畢業,還能進入金城工作,還能當王牌律師。
不知道為何,一旦有了比較,肖百合都感覺張偉順眼了許多。
此時此刻,控辯雙方都已經就位。
控方席上。
“肖檢察官,這個案子你怎么看?”
“我看這些文件,這案子應該是妥了。”
“等會你要不給我出出主意,幫我問幾個問題?”
“不用了,師兄自己處理就行了。”
侯亮亮正在找機會和肖百合搭話,但肖百合很敷衍。
同樣的,坐在二人中間的譚瑩瑩也有些無語。
自己是不是太多余了一點?
辯方席上。
坐著張偉和趙瀟瀟,還有被告老談。
至于夫人陳瀟雨,則是帶著談小志坐在后面的證人席上。
“這個案子你要怎么選人呀?”
趙瀟瀟雖然不是辯護律師,但卻充當著助手的義務。
“其實很簡單,這案子控方攻擊的重點,一定是老談的工作過失。”
張偉說著,拍了拍老談的肩膀,“控方會在法庭上,千方百計證明哪怕是細微的失誤,一絲一毫的怠惰,都可能導致火災或者爆炸的發生,而你老談就是過失方。”
老談聽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趕忙問道:“那咱們應該怎么辦呢?”
“目前我的策略是有罪辯護,爭取在確認你過失的情況下,進行酌情減刑。”
張偉仔細想了想,分析道:“看看能不能得到家屬諒解,花點錢擺平這件事吧,如果你有保險的話,用保險的賠償金來彌補損失,這就是目前的最優解。”
“至于接下來的庭審,就是我操心的事了,和你沒關系。”
張偉說著,內心開始分析:“應該挑選那些不在意繁文縟節,不在意細微之處,甚至不在意規矩的人!”
“因為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在理性上理解你老談吧,。”
“可要讓這樣的人理解你,其實本身也有一些難度…”
總體來說,還是難辦!
“全體起立!”
隨著庭衛一聲宣布,年輕的劉法官走進現場。
他掃了一眼控方席,松了一口氣。
因為控方不是他認識的人,還好,沒什么難度。
但隨后他的視線掃過辯方席,臉就立馬垮了下來。
張偉!
只要是張偉的案子,小劉就感覺自己得準備速效救心丸,否則實在是扛不住。
你看看聽證席上,一排地檢總部的檢察官,這明擺著是來給我壓力的。
尤其是那幫檢察官的視線,在我進來后就死死盯著我,那眼神,仿佛要吃人,好怕怕…
不過劉法官還是拿出了勇氣,一步步走到審判席上入座。
“咳咳,既然控辯雙方都來齊了,那么就開始內環萬家匯商場美食街的火災案預審吧。”
小劉說著,看向雙方,“控辯雙方,請你們各自用簡短的話語,申明一下接下來的庭辯主張。”
控防線上,侯亮亮率先起身。
“劉法官,還有法庭上的各位,我認為這是一起嚴重的過失致人死亡案,被告談志氣因為自己的工作疏忽,導致了夜班清潔工的死亡。”
“并且因為他的過失,導致店鋪遭受爆炸及火災影響,從而連帶附近的多家店鋪遭受不可逆轉的經濟受損,控方認為這都是被告談志氣的責任。”
“他的行為,簡直就是在縱容火災事故的發生,他多年來的怠惰和敷衍行為,導致了這場火災,他的行為是在縱火!”
劉法官聽到侯亮亮的話,當即就驚了。
“公訴人,你是想說,你要起訴被告惡意縱火?”
“不,劉法官,你聽錯了,我要起訴被告的是嚴重過失致人死亡,縱火只是我們系統中內部交流的代稱而已。”
劉法官松了一口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要是起訴縱火罪,那可就玩大了啊。
不過他也聽過這個案子,內部系統的很多人,都把案子喊作縱火案。
真希望,別是真的啊!
而侯亮亮說完庭辯主張后,辯方席不淡定了。
“張律師,這個嚴重過失致人死亡,要被判多久?”
“一般過失致人死亡的話是37年,情節嚴重的話都在10年以上,甚至1015年都有可能!”
老談問了一嘴,張偉則是冷冷回答。
聽到這個年限,老談當即就繃不住了。
“別急,我知道怎么做!”
張偉卻擺斷了他,然后直接起身。
“劉法官,莪方選擇無罪辯護!”
簡單明了,干凈利落的主張。
“無罪辯護?”
但劉法官卻又一次驚訝了。
怎么你們連申明庭辯主張,都要給我整一點幺蛾子?
“張律師,我沒聽錯吧,你要為你的當事人作無罪辯護?”
“是的!”張偉肯定的點了點頭。
“無罪辯護,那就是你要證明,這場火災和你的當事人沒有直接關系,你確定要這么做,而不是爭取有罪辯護下的酌情減刑?”
“劉法官,我方也想申請減刑,但這本就是一場意外事故,并非嚴重過失致人死亡,我認為控方有些小題大做了,這才選擇無罪辯護。”
劉法官看了張偉和老談一眼,“你確定不考慮焦慮,和你當事人商量一下?”
老談沒吭聲,顯然是默認了。
張偉也一臉冷靜的回道:“我們已經商量過了,我和當事人都選擇無罪辯護!”
“好吧,既然這是你和當事人商量后的結果,那我沒有意見。”
劉法官敲錘宣布,算是敲定了雙方的庭辯主張。
“庭衛,讓候選陪審團都進來吧。”
隨著庭衛放行,陪審團陸陸續續進場入座。
控方席上,侯亮亮一動未動。
張偉等了一會兒,見對方遲遲沒有動作后,就直接起身了。
既然控方不提問,那么他來。
“咳咳,我想請問各位陪審團,你們喜歡喝茶嗎?”
陪審團都面面相覷,不少人點了點頭。
“不喜歡喝茶也沒關系,你們應該都有朋友或者家人喜歡喝茶吧?”
不少人點了點頭,這一點倒是確實。
“那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喝茶的規矩,比如主人倒茶,作為客人要有禮貌的回應?”
“在我看來,每倒一次茶水,就說一聲謝謝,非常的啰嗦,又感覺主賓之間顯得生疏。所以,喝茶的人發明了一種叫做「叩手禮」的賓客禮節。”
張偉說到此,停頓了一下后,科普道:“什么叫做叩手禮,這里頭還分輩分和年齡,不同的年齡段,扣手禮還不同。!”
“比如小輩給自己倒茶,用食指點一下桌子,即表示感謝;如果是平輩倒茶,把食指與中指并攏,輕點桌子即表示感謝;如果是長輩給自己倒茶,則需要五指并攏為拳頭,拳心向下敲三下桌面,表示五體投地受之不恭,這也是最高的叩手禮,大家都聽明白了吧?”
陪審團之中,不少人面面相覷。
這個扣手禮,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
“那請問各位,你們在喝茶時,有多少人會用這個扣手禮,請舉手?”
陪審團中,只有寥寥幾人伸出手。
“那請問你們之中,有多少人聽說過這個扣手禮?”
舉手的人多了一點,但總體還不到總人數的一半。
“那你們喝茶之時,有多少人會對倒茶的人說謝謝?”
這一次,舉手的人就多了,反倒是沒舉手的人,只有寥寥幾位。
“感謝大家的回答。”張偉道謝一聲,隨后直接面對審判席。
“劉法官,辯方接受1號、4號、5號、7號陪審員,同時請求剔除3號、6號、11號、17號陪審員。”
劉法官拿出筆開始記錄,同時心里頭琢磨,這喝茶的規矩和這件案子有什么聯系?
同樣的,控方席上的侯亮亮也皺起眉頭。
“這辯方提問的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知道…”
一旁的譚瑩瑩,當即搖了搖頭。
但侯亮亮對她的回答沒興趣,他只想讓肖百合說些話。
肖百合沒有回應,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
侯亮亮見自己親自挑選的次席都不搭理自己,眼神稍微陰沉了幾分。
同樣的,他看向辯方席的眼神,更加的不善了。
“提問一些沒頭沒腦的問題,可沒辦法為你贏得案子!”
“這一場庭審,我背后有調查科支持,所以優勢在我!”
侯亮亮自認為,自己絕對不會輸給張偉,他這一次就要為地檢總部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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