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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刑訊

  曳落河,突厥語,意為“勇士”。

  人家安祿山,自從給幽州節帥張守珪當了干兒子以后,就開始投身軍中,作戰勇猛也好,狡猾如狐也好,有“干爹”張守珪私下關照也好,反正很快就在軍中脫穎而出,隨著時間推移,他在幽州藩鎮里面,也干得風生水起。

  隨著官職越來越大,安祿山也開始著手訓練自己的親兵護衛。

  因為他本身就是雜胡出身。自然招收了很多胡人在自己麾下,突厥族人、奚族胡人…甚至很多跟他出身一樣的雜胡,以他們來作為自己的親兵護衛。

  而他的親兵護衛,有一個特殊的名字,就叫曳落河!

  謝直也是因為翻看這個安祿山喪軍辱國事相關卷宗的時候,發現了這么一個奇怪的音譯詞匯,才記了下來,而且印象很深。

  今天,雖然經歷了這么一場刺殺,卻也不影響謝直基本的推斷能力。

  別的不說,就說刺殺他的這兩個胡人。

  他們兩個作為刺殺他的主力,一出手就是軍中刀法,殺伐凌厲,比謝直這個從小學習的刀法還要簡潔、明快、殺傷力巨大,一看就是在軍中、在軍陣之上、在生死之間一招一式磨練出來。

  那他們的身份昭然若揭…

  軍中好漢!

  不過呢,即便他們是大唐的軍中好漢,能夠單對單地與牛佐放對的又有幾個?

  人家牛佐天生神力,平常軍士用一把橫刀三五斤重,他手中的橫刀,16斤!

  這么大的力量差距,竟然一時半會兒都拿不下對面的那一位胡人。可見刺殺謝直的這兩個胡人,在軍中也絕對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那么,這樣軍中精銳中的精銳,都在哪里?

  長安十二衛有一些,不多,邊軍之中有一些,也不多!

  現在好了,跟謝直有仇的軍中好漢,還是精銳之中的精銳,又能有幾個?再加上這兩個人都是胡人…說實話,謝直第一眼看到他們的時候,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安祿山!

  果然!

  謝直突然想到了安祿山親兵護衛的專有名詞,輕輕一詐,就讓對方臉色大變!

  到了這時候,“大唐辦案第一人”,哪里還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嗎?所以直接就確定了,這倆貨就是安祿山手底下的親兵護衛!

  至于他們到底是安祿山派來的,還是史思明派來的,反而不重要了。

  確定了這兩個胡人的身份之后,解直就對他們兩個沒有興趣了,左右不過是兩個廝殺漢而已,不過是受人指派而已,能問出啥來!?

  不過還有一點他沒有想明白。

  “有個事兒,我沒想明白啊…

  既然是安祿山派你們來殺我,那你們為什么不在洛陽城動手?

  當初小猴子跟你們這個商隊也發生沖突的時候,我當時就在現場,那是我們剛剛要離開洛陽的時候,這些金吾衛的兄弟我都認不全,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面…你們和劉管事,就站在我不遠的地方…

  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那時候真要動手的話,說不定已經成功了,至少那個時候動手成功的幾率,起碼比現在的要大…

  你們當初在洛陽臨都驛不動手,反而跑了八百里錄,跑到長安城東市來動手,這個是怎么個道理?”

  胡人看著謝直,就那么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謝直見他一言不發卻也不著急,嘿嘿一笑。

  “不說話?

  不說話也沒有關系!

  洛陽到長安城,八百里,你們不在臨都驛動手,寧可多走這八百里,也要在長安城動手,難道是因為這里有人配合你們嗎?”

  說著,謝直的目光轉向了東市劉家商行的劉二掌柜。

  他也被兩名雄壯的金吾衛摁著,他的表現可不如那位胡人那樣硬氣,不過在他謝直的目光之中,也是一言不發。

  謝直又是一笑。

  也不說話?還不想承認嗎?

  也沒有關系…

  來,我給你們算個賬。

  從洛陽到長安八百里路,正常要走十六天,如果快馬加鞭,十天可達。

  我們一行人,是因為沿途點驗各處行宮,不得已之下,才走了十六天。

  那你們呢?也走了16天?

  不對!

  到了長安城以后,第一天我在東是殺人,第二天我上西市殺人。今天是第三天!

  你們今天才到…那就是說路上走了一十八天…

  十八天就不對了!

  普通商隊如何?我不知道,不過謝某估計,十六天足夠走到長安城,畢竟商隊行商在路上,就是為了早日將貨物倒運出去,提前一天,就是掙一天的錢,斷然沒有一路之上拖拖拉拉,自己耽誤兩天的道理…

  說到這里,謝直走下了正座,信步走到了那名劉二掌柜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再說了,你們來長安,是為了刺殺我謝三郎,斷然不會有意無意的拖拖拉拉…

  所以,我判定,你們在長安城,除了這處東市的劉氏商行,肯定還有逼得窩點!”

  一語出口,劉二掌柜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直到謝直說出“窩點”二字,臉色變得要多難看就多難看。

  見了他的這種反應,謝直更是心中大定。

  “這個窩點在哪?你不說,難道我就問不出來了嗎!?”

  謝直冷哼一聲,突然高聲下令。

  “將洛陽劉家商隊的所有人都帶進來!”

  金吾衛領命行事。

  洛陽劉氏商隊,這一次從洛陽到長安,一共是十八人,明面上的身份呢,除了劉管事是管事,剩下的全部都是伙計,實際上,除了劉管事和那兩位胡人,在剩下的伙計之中,還隱藏著三個他們的同伙。

  事實上,謝直遇刺的第一時間,負責保護他的金吾衛,就要沖進劉家商行保護謝直,正是這三個隱藏在洛陽劉氏商行之中的伙計,拼了性命,在商行門口擺出了一道封鎖線,死死地頂住了金吾衛的進攻,這才讓商行內部形成了以兩名胡人為首、劉二掌柜、劉管事脅從的絕對人數優勢,要圍殺謝三郎。

  不過,他們能夠為商行內同伙爭取的時間畢竟有限,即便舍生忘死,也難以抵擋金吾衛的進攻,最終還是被他們突破了防線。

  而他們三個,早就身死異處了。

  也就是說,現在劉氏商行的伙計,還剩下一十二人。

  他們被金吾衛帶到劉氏商行之內,直面大名鼎鼎的汜水謝三郎,一個個嚇得腿肚子都開始轉筋了,人家謝三郎在長安城的名聲不算小,卻又如何與洛陽的名聲相比,在他眾多的名聲之中,“睚眥必報”可是其中一個啊,當初就是因為弘農楊氏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就被他禍禍得家破人亡…

  現在呢?

  人家謝三郎被刺殺!

  這可是生死大仇!

  就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他還能放過這些伙計嗎!?

  一眾伙計越想越是害怕,一個個臉色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了…

  而謝直,仿佛還不滿意自己給他的壓力。

  “倉啷!”

  橫刀出鞘!

  謝三郎拎著寒光閃閃的橫刀,緩緩在一種伙計面前走過,嚇得眾人緊緊抱成一團,生怕謝三郎手起刀落,不問青紅皂白地砍了他們。

  好在,謝直雖然走得慢,卻也終于從他們的眼前走過。

  腳下沒停,走到了劉管事的身前,站定。

  劉管事先是被小猴子甩了一“板磚”,隨后又被蔣常騎在身上一頓好打,好好的金條子都被打變形了,他的腦袋,更是凄慘。

  事實上,劉管事都快被打死了,不能言不能語,除了四肢抽搐之外,連動都動不了。

  眾人看到謝直站到了劉管事面前,紛紛不明所以,劉管事現在離死就差一口氣了,找他干啥,難道謝三郎還想從劉管事的最里面掏出來什么口供不成!?

  結果…

  謝直雙手突然高舉,猛然下揮,手中橫刀,在半空中化作一道匹練。

  “噗!”

  一刀下去,身首異處!

  一腔熱血洶涌而出,巨大的壓力下,竟然將劉管事的人頭沖擊得翻滾了起來!

  巧了!

  不知道是不是謝直計算好了角度,劉管事的人頭,在熱血的沖擊之下,竟然咕嚕嚕地滾到了一種劉家商隊伙計的面前!

  “啊…”

  “媽呀!”

  “快…快…弄走!”

  一眾伙計頓時一通哭爹看娘。

  聽說誰被梟首,跟親眼見到誰被梟首,那完全是兩個概念!

  再說了,劉管事跟他們都是朝夕相處多年的熟人了,看著熟人被梟首,又是另外一種感受了!

  謝直砍了劉管事之后,神色平靜地又往回走,目標,正是那一群鬼哭狼嚎的伙計。

  “那他們給我分開,讓他們都給我站直了!”

  謝直一聲斷喝,直接嚇跪下仨,金吾衛卻不管那個,直接上前奉命行事,一個金吾衛薅住一個伙計,把他們分開,拳打腳踢地讓他們站直,還有那真腿軟的,金吾衛也沒轍,只能把他架起來。

  謝直卻不管那個,信步而來,步調不變,一步,一步,如同驚雷,震響在每一名伙計的心頭。

  有幾個伙計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威壓,哭著喊著喊饒命,謝直不為所動,金吾衛卻領會了意思,大拳頭舉起來,劈頭蓋臉地一頓錘,打得這幫伙計再也不敢出聲了。

  謝直從頭走到尾,從尾走到頭,連走兩遍之后,舉起手中橫刀一指。

  “你,你,你,你們三個留下,剩下的人,帶出去…”

  其他伙計如蒙大赦。

  那三個伙計卻欲哭無淚,怎奈身邊站著兇惡的金吾衛,他們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只得可憐巴巴地看著謝直。

  謝直再一次站定身形,舉起手中的橫刀,平伸向前,刀尖抵住一名伙計的下頜。

  這伙計都嚇傻了,一雙眼睛之中滿是驚恐,就這么看著明晃晃的刀身,感受這刀尖在下頜處鋒利的尖銳。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謝三郎用力將手中的橫刀向前一送,自己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下場?

  一想到這個,他就兩腿發軟、渾身顫抖。

  越抖,下頜處的尖銳就越是明顯!

  越明顯,他就越害怕。

  越害怕,他就抖得越厲害。

  他甚至怕自己抖得太厲害了,然后一個沒控制住,直接撲在刀尖之上!

  謝直見他這副德行,也是早有預料,一共十二個人,總有膽子大的膽子小的,他特意當著所有伙計的面兒,把劉管事梟首示眾,就是要看看誰的膽子大,誰的膽子小。

  果然,這么一試,試出來了。

  然后他特意留下的三個,是表現最為不堪的。

  為啥要選膽子小的人?

  因為他要問話!

  謝直手上用力,微微抬起橫刀,刀尖自然上揚。

  可別忘了,那里還頂著人家伙計的下頜呢…

  伙計又不敢說話,又不敢妄動,可是也不能就這么看著刀尖頂破自己的下頜啊,只得隨著刀尖的上揚微微仰頭。

  刀尖越揚越高。

  伙計仰頭也越來越高。

  直到他真的揚不起來了,謝直才停止了用力,不過,這個時候,伙計的脖頸已然完全暴露在謝直的視野之中,橫刀刀尖,巧好頂在那里,說句不好聽的,只要謝直心生殺意,不過向前微微一送橫刀,這個伙計的脖子上,就得多個血窟窿!

  生死操縱于人手,也不過如此了。

  到了這個時候,謝直才開口問道:

  “聽清楚了,你只有一次機會,答對了,饒你一名,答錯了,就下去陪劉管事,繼續給他當伙計吧…”

  那伙計嚇得都不敢哆嗦了,聞言不敢說話,想點頭…剛一動作,橫刀尖銳的刀尖,就刺破了他脖頸上的皮膚,嫣紅的鮮血,瞬間就流下來了,嚇得他再也不敢動作,只得在嗓子中憋了一句話,翻滾了半天也說不出來。

  為啥?

  張不開嘴,橫刀頂著呢!

  謝直也不以為意,直接問道:

  “你們抵達長安,幾天了?”

  “咕嚕咕嚕…”

  小伙計一句話就在嗓子眼翻滾,根本就說不出來,急得冷汗都下來了。

  謝直卻已經沒有松開橫刀,就這么直愣愣地頂著他的下頜。

  隨后…

  卻把目光轉向了另外的兩名伙計。

  那兩名伙計,早就嚇得軟了,要不是身邊的金吾衛架著,估計現在早就攤在地上了,看著謝直的目光甩過來,忍不住都是一激靈。

  其中有一個伙計,還算是機靈,突然福靈心至,開口大喊。

  “三天!我們已經到了長安三天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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