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三年,五月十一,謝直東出洛陽查案。
五月十八,一行戎達河陰縣。
五月二十三,查案事畢,離開河陰,當晚,在亂石灘一場大戰,除漕幫何幫主再次潛逃之外,漕幫黑衣悍匪被一網打盡。
五月二十四,借河陰縣縣衙二堂審問被俘的黑衣悍匪。
五月二十五,謝直再次啟程回歸洛陽。
五月二十七,新任監察御史,回到洛陽城。
人還沒到的時候,消息已經到了御史臺。
整個東都御史臺一片嘩然。
讓你出去查案,前后也就半個月的時間,案子查清楚了不,還把一干罪犯抓了個干干凈凈,偵破、抓捕、審理,一氣呵成,這要是把宣判再辦了,等于這個案子從頭到尾就全是你的了!
大唐立國百年,還真沒見過這么查案的!不是,你能耐大你收著點行不行,你這路活干下來,這不是生生提高了御史臺出使的辦案標準嗎?
以后誰要是出門辦案,光把事情弄明白了還不行,還得把一干人犯都抓回來?大哥,咱們是監察御史,不是普通縣尉,怎么連捕頭的事兒都給辦了!?
謝直回到御史臺交差的時候,面對的,就是這樣種種眼神,古怪,為難,欽佩,不服…反正就沒有一個正常的,就連御史臺老大李尚隱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謝直管哪個,公事公辦,卷宗往上一交,簡略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順便再給自己表表功。
“經此一戰,長期活動在河南府水面上的黑衣悍匪,被一網打盡,除了洛陽漕幫何大龍一人在逃之外,其余熱或抓或殺,再也不能威脅河南府地面上漕糧的運輸,自此以后,漕糧運輸應當一路順暢,這也算是謝某人為我大唐漕運做出的一點微薄貢獻…”
謝直當當當這么一,李尚隱的嘴角直抽抽,見過不要臉的,還真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這些東西還有自己捧著自己的?不過人家御史臺老大也真不好什么,畢竟謝直有功不是?
“謝御史一路辛苦…不妨回家休息幾日再其他…”
謝直還不干呢。
“為國效力,不敢稱勞。
至于休息,大可不必,如今雖然將黑衣悍匪一舉拿獲,卻也遠遠沒到休息的時候,如果正應該趁著宵震懾無措的時機,窮追猛打,徹底覆滅了這個犯罪團伙才是!”
李尚隱一聽,這工作熱情還挺高。
“謝御史是…在逃的漕幫何幫主?
三郎放心,日前我御史臺接到消息之后,已經行文各地發下海捕公文,在整個關癥中原范圍內捉拿何大龍。
他從此銷聲匿跡也就罷了,他一旦露頭,必然在第一時間被緝拿歸案…”
謝直卻搖了搖頭。
“三郎非是何幫主,他左右不過一人而已,沒有了漕幫上千人在背后的支持,他一個人還能掀得起來什么風浪?
再真要抓他,也不必通過海捕文書,自然有其他途徑…這么也不對,應該是繼續追查下去,抓他何幫主,不過是順帶的事情…”
李尚隱就納悶了。
“三郎的不是他?
你剛才提到犯罪團伙…難道不是的漕幫?
還是你追查此案,還有什么其他線索?”
謝直嘿嘿一笑。
“線索,還真有一條…”
“哦?”李尚隱的興趣已經讓謝直給勾搭起來了,“不知三郎還有什么線索?”
謝直一笑,就了一個字。
“糧!”
“糧?”李尚隱的雙目中精光一閃,深深地看了謝直一眼,追問道:“怎么講?”
謝直這才道:
“三郎審問黑衣悍紡時候,意外的發現抓到了洛陽漕幫的陳五,他也算是曾經漕幫中的一位核心成員吧…
從他的口供中,三郎發現了一個疑點。
這個疑點,就是,糧!
據陳五交代,黑衣悍匪在過去的五年中,在河南府地界的水面上大肆劫掠糧船,除了月前截殺河陰縣漕船的那一次,都會盡量保證糧船的完整,所圖者,就是船上的糧食,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自然是倒賣了糧食還錢而已。
大夫也知道,三郎身為河南縣尉的時候,和洛陽漕幫之間有過不少爭斗,對漕幫上下的情況也比較熟悉,但是據我所知,漕幫的各種產業之中,無論是明面的還是暗地里的,都沒有糧店這種產業。
查到這里,我就要問了,黑衣悍匪搶到了糧食,到底是如何換成錢的?
以物易物?不可能!他們每一次搶來的糧食都是以船計,數量極其巨大,換東西,太麻煩。
自己販賣?也不可能,剛才了,漕幫上下就沒有買賣糧食的產業。
也就是…”
“有人給他們銷贓!”李尚隱聽著聽著,頓時眼前大亮,都沒等謝直分析完,就直接脫口而出。
謝直聽了,哈哈一笑,隨即點零頭。
李尚隱雙目中神光連連閃動,到了最后,竟然啞然一笑。
“不錯,銷贓,確實是一條線索…
謝三郎果然名不虛傳!”
謝直趕緊謙虛。
“不敢當大夫謬贊,過譽了,過譽了。”
李尚隱一看,直接甩了他一個大白眼珠子,合著別人夸你不成,只有自己能夸自己嗎?剛才你自己給自己吹捧的那不要臉勁呢?也就是正事要緊,現在懶得搭理他。
“既然如此,三郎就順著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下去吧…”
謝直點點頭,費了這么半勁,不就是為了這么一句話嗎?
“不過,此事尚需暗中進協…”李尚隱想了想,“至于繼續追查的名義…”
“抓捕匪首何大龍!”
兩個人異口同聲,完之后,又仰面哈哈大笑。
謝直得了李尚隱的支持,心情大好,出了御史臺,一看色不早,就直接回家了。
一進門,嚯,這個熱鬧。
二叔謝璞正在教訓謝二胖子,馮姨娘在勸解,嵐兒卻在一邊給二叔謝璞鼓勁,謝仁滿臉羞愧地旁觀,義等謝家家仆,正探頭縮腦地看熱鬧。
“三哥回來了!”到底是嵐兒眼尖,一眼看到謝直進門,飛奔過來,被謝直一把抱起來。
“嵐兒想三哥了沒有?”
“帶禮物就想了,沒有禮物就不想!”
謝直聞言哈哈大笑。
馮姨娘趕緊過來抱過嵐兒,“趕緊看看去吧…”
謝直施禮,“見過姨娘…這是怎么了,剛回家就鬧騰上了?”著還往謝璞、謝正父子那里甩了個眼神。
馮姨娘抿嘴一笑。
“你二哥一回家,就跟我們顯擺,在亂石灘幫著你抓了一個什么漕幫的首腦,還自學了一套什么絕世刀法,叫什么三彈指…
你二叔一開始大喜過望,讓他演示演示…
結果,演示完了,不就這樣了…”
謝直聽了,頓時滿臉黑線,三彈指…還刀法呢…
只聽得二叔謝璞高聲教訓謝二胖子。
“還要臉不要臉啊,就你這個還敢什么刀法!?這是他么送命的刀法吧!?
戰場上兵危將險,一個個恨不得趕緊把對方砍死,你倒好,大喝一聲就不動了,三彈指之后才出刀…你是準備把敵人嚇死嗎!?
就你這樣的還能抓了漕幫匪首,人家沒砍死你你就燒香拜佛去吧!”
謝二胖子讓老爹罵了個滿臉通紅,正不知道如何辯解呢,正好看見謝直回來了,這可算是見著親人了。
“三郎,快點過來!
你跟我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漕幫的陳五,是不是我幫著你拿下的!?”
謝直走過來,先給二叔施禮,然后嘿嘿一笑。
“人,倒是你抓到的…
至于那什么三彈指刀法,倒是也不錯…
不過二哥你日后再想施展的話,千萬記住了,一定要有仁叔個給你壓陣,要不然的話…”
謝璞也是從習武的好不好,這么一聽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嗎?
“你聽見你三弟什么沒有!?
剛才我還在想呢,能讓你抓到的匪首,這得有多廢物!現在我才弄明白了,敢情是你仁叔護衛在你身邊,讓人家不敢動手!
嘿!還三彈指刀法!?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吧!怎么考個狀元還能把腦子考沒有了!?”
謝二胖子還不服氣呢,剛想什么,謝璞都懶得搭理他了,直接嗆住了話茬。
“謝正!
你給我聽清楚!
趕緊把你那什么狗屁刀法給我忘了!
你要是真想習武,現在也不晚,從明開始,早起,跟著三郎他們一起鍛煉去!
要不然的話,就給我在家老老實實背律法!”
謝二胖子聽了,這才臉色大變,早起?這不是要命嗎!?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吧…
就在此時,義來報,有人求見三少爺。
戴捕頭。
謝璞一見有客來訪,也就不訓斥謝二胖子了,謝正這才算暫時脫離苦海,他一看謝璞帶著馮姨娘和嵐兒要回后宅,死皮賴臉地不走,非要跟謝直一起。
謝璞拿他也沒辦法,就隨他去了。
戴捕頭進門,被義帶到偏廳。
“見過二少爺,三少爺,聽聞二少爺和三少爺在亂石灘一戰功成,戴某為二少爺三少爺賀喜!”
謝直點點頭。
“有心了。
老戴,怎么樣?
這大半個月了,河南縣的地面還平靜嗎?”
戴捕頭趕緊點頭,他在謝直調任監察御史的時候正式投靠謝直,自己心里也清除,他就是謝直留在河南縣的一個耳目,除了要監督河南縣“人走政不息”之外,還要時常給謝直通風報信,這不,一聽謝直從河陰縣回到洛陽城,第一時間就跑過來了,現在聽了謝直的問話,趕緊回答道:
“回稟三少爺,河南縣如今風平浪靜。
洛陽城里面的閑漢,都被羅縣令雇傭到了通濟渠…剩下的一個兩個,也不敢作奸犯科…漕幫星散,腳幫謹慎微,大車幫發展迅猛卻也主要在洛陽城外押車搬運…總之一切都好。
這都是三少爺的余威所致,洛陽城中百姓人人心中明了,即便三少爺調任了,也都對三少爺交口稱贊…”
謝直擺了擺手。
“在其位,謀其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如今洛陽城中街面平靜,乃是羅縣令治理有方,謝某已然調任御史臺,不敢貪功…
這樣也好,洛陽城中街面平靜,你老戴,還有其他兄弟們也都能松快幾…”
謝直完,卻發現戴捕頭臉色有點不對,不由得一愣。
“怎么了?莫非還有什么事情?”
戴捕頭一聲苦笑。
“街面平靜,偷某幾近絕跡,不過要松快,卻真是松快不起來…
就在昨,死人了…”
謝直一愣,“誰死了?”
戴捕頭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起來,三少爺可能還知道,死的人,就是洛陽西市的那個半掩門…”
謝直一聽,臉頓時一沉。
“屁話!一個半掩門的暗娼,我上哪知道去!?”
戴捕頭一聽,仔細解一番,謝直這才聽明白了,起來,他還真知道。
起這個半掩門,不單單謝直知道,連謝二胖子也知道,她正是謝正同窗王公子的那位相好的。
原來,謝直離開河南縣衙之前,曾經受了謝正的委托,讓戴捕頭去半掩門那里打聽王公子的下落,戴捕頭去了一趟,一無所獲,還沒有后續呢,謝直就調任御史臺了,謝直東出洛陽查案,也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但是他忘了,人家戴捕頭可不敢忘啊,領導交辦的任務辦了一個半茬子,你敢忘了,等哪領導突然想起來問你,這不是給自己找病嗎?
所以,戴捕頭就對那位半掩門多有關注,隔三差五地就去一趟…
結果,昨,戴捕頭又去,卻發現那位半掩門竟然被人殺了!
當時戴捕頭就嚇了一跳,正所謂人命關,死一個普通人都是大的案子,更不用這還是領導曾經重點關注過的對象,連忙安排人回縣衙報信,然后帶著手下一路探查,可惜線索太少,沒有找到兇手的蹤跡。
事實上,他今第一時間就來謝府拜會謝直,也有通報消息的意思在里面。
謝直聽了,一陣無語,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心不管,剛要話,卻不料讓謝二胖子搶了先。
“三郎,這個半掩門雖然不值當什么,但是她也畢竟是我那同窗王公子的相好,現在王公子不見蹤影,她又被人所害,不定其中還能有什么聯系…
我知道三郎你事情多,不如這樣,讓我和戴捕頭一起探查一番,能查出來什么最好,就算不能查出來什么,也算是我對同窗王公子盡了一番心意…”
謝直一聽,氣得直翻白眼,你想盡心意你去把王公子找到啊!他就算真死了,你盡心意也應該對人家父母盡心意去,對一個曾經的相好盡心意,這算是什么事?
有心拒絕,卻發現謝二胖子正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頓時就明白了,這個二胖子!這哪是什么盡心意啊,純屬回家之后怕二叔把他關在家里不讓出去,這才找了這么一個借口出門,以此來逃避背誦律法…
也真是難為你了,找了這么一個奇葩的理由,算了,就當給你放個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