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先生手里沒有工具,他破壞不了檔案館的門,但他沒完沒了,好像不砸開這扇門誓不罷休。畸形種的咆哮聲已經消失了,似乎沒有東西在追擊他,那他干嘛和這扇門過不去?
他叮叮當當敲了好一陣,消停了一會兒,可能是累了,隨后又開始敲。
這次他邊敲邊喊,喊的是冷小姐,也就是說他在喊我。
他知道我在下邊?
不管他怎么知道的,我決定裝死到底,如果給他開門,他可能會聯想到我和這座地下建筑的關系。
我們倆門里門外的耗著,一直耗到深夜,由另外幾個位訪客造訪,上頭又傳來激烈的打斗聲。
他們打著打著也下到井底,看到了畫家先生,從他們短暫的交談中我聽出,此時下來的幾人正是二樓的住客。
一旦躲進井里,地下室的畸形種便會停止追擊,他們躲在井里暫時是安全的。
當他們發現這一點,便有心思停下來聊天,畫家先生說他發現我失蹤了,想要報警,旅店老板卻說我提前離開了,不用麻煩警察。
但畫家先生堅信我沒有離開,至于原因,他不肯說。
他說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并沒有提離開的事,而且我對這座木屋的興趣遠大過周圍的景色。
當時我確實問過建木屋的事,順帶提了一句地下室,畫家先生起初沒有懷疑旅館老板,他以為是我偷偷到地下室探秘被困住了。
旅館老板又堅持說我離開了,他想證明我沒走,就帶了簡單的工具,想找到地下室確認一下。
他在房子里轉悠,自然逃不過旅館老板的眼睛,旅館老板見他不肯死心,就主動告訴他地下室的入口在哪兒,表面看是想讓他死心,其實是趁他查看的時候把他推下來。
畫家先生掉下來之后,再想旅館老板說的話,這才覺得可疑,我的背包和東西還在房間里,如果退房,旅館老板一定會去檢查,她不可能沒看到我的東西還在房間。
既然沒檢查過,為什么就說我離開了呢?
他這是典型的后知后覺,覺出不對來,人已經被推下來了。
同樣中招的兩男兩女,抓住了他話里的關鍵點,問他怎么知道我的東西還在房間?
房間門是鎖著的,他進不去,所以…
他自覺漏了嘴,只好說了實話,我們倆的房間僅一墻之隔,墻上有個洞,不知道是安裝什么東西時把墻鑿漏了。
那個窟窿就在床頭柜后面,原本有部電話機擋著,他在用電話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透過這個小窟窿,能看到我房間的書桌。
我的背包就放在書桌上,他透過窟窿看到我的背包還在,于是斷定我沒有離開。
怪不得他剛才不肯說,這事說出來,那兩男兩女立刻將他當成了偷窺狂。
他強調自己是無意中看到的,隨即轉移話題,問兩男兩女是怎么下來的?
這回輪到他們吞吞吐吐了,畫家先生說,旅館老板已經在懷疑他們,他們行事鬼鬼祟祟,難道真的在做不可告人的事?
兩男兩女不是一個團隊,但他們的目的相同,因此還算是競爭關系,畫家先生見他們支支吾吾不肯多說,也不再追問,他說反正大家都出不去,知不知道真相無所謂了。
兩男兩女看到了井下的金屬門,問畫家是什么地方,畫家說他也不知道,他以為我躲到下面來了,剛才敲打了半天,都沒能打開這扇門,而且始終沒人應他,現在他也不確定我是否在下面。
兩男兩女便提出大家合作弄開這扇門,他們乒乒乓乓又是一頓敲,卻沒有一點進展,檔案館的大門牢固的很。
也是他們手里的工具不行,五個人合力都弄不開金屬門,他們只好打住,坐下來商量怎么出去。
他們沒被畸形種打傷、吃掉已經夠厲害的,雙方算是打個平手,可光是打個平手對他們逃出去沒有幫助。
他們計劃安排一個人向上爬,打開地下室的出口,其他人牽制住畸形種。
他們計劃了,也實施了,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退回井底,因為外面的怪物變多了。
畫家先生下來的時候只有三四只,兩男兩女下來的時候有十幾只,等他們五個爬上去,發現上頭的怪物增加到30多只。
所以墻上的窟窿里應該還有更大的空間,我看到的只是趴在窟窿邊上睡覺的那部分,里面還藏著更多的怪物。
一次下來五個人,怪物們肯定以為聚餐時間到了,所以全出來圍在井邊等著開飯。
四個人對30多只怪物顯然不切實際,再說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全部的怪物。
向上的行路不通,他們又開始打向下的主意。
當然他們知道自己弄不開檔案館的金屬門,他們想在井壁上做文章,把砌井的石塊拆掉,挖出一條路來。
大概和盜墓賊挖盜洞是一個原理,畫家先生說他不會挖洞,如果要他動手,他會把自己活埋了。
那兩男兩女表示不用他動手,這項工作可以交給他們。
安靜了幾秒,畫家先生問他們為什么隨身帶著鏟子?
估計這是他們把藏在身上的鏟子拿出來了,不止畫家先生奇怪,任誰都會覺得奇怪,什么人會隨身帶著小巧的折疊鏟?
就算是會用到這種工具的工人,也不會24小時隨身攜帶,還藏在衣服里,系在后腰上。
兩男兩女仍舊不肯透露更多信息,只說這是他們吃飯的家伙,隨身攜帶很正常。
他們挖了幾下,還真把砌井壁的石塊給撬下來了,但沒過一會兒,他們又給塞回去了,我聽到他們說,土里可能全是那種東西,和那東西呆在一起,還不如讓怪物把他們吃了。
畫家先生問那是什么?
顯然他看到那東西,但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應該是超出他認知的事物。
兩男兩女希望他不要多問,知道太多對他沒好處,畫家先生只好問接下來怎么辦,畢竟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他對兩男兩女的身份并不是很感興趣。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隨后一個男人的聲音說,他們或許可以利用土里的東西對付怪物。
一個女人說這么做簡直是瘋了,絕對不可行。
畫家先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插了句話,認為他們已經身處絕境,哪怕有一絲機會也應該試試,再糟糕也不過如此。
兩男兩女雙方爭論了幾句,最終決定試一試。
他們把土里的東西挖出來,拋到了井外,圍著井的那些怪物立刻亂了起來。
我看不到畫面,只能聽到聲音,怪物像發了瘋一樣,互相廝打,還哐哐撞墻。
它們數量眾多,和幾個人的力量完全不在一個等級,地下室被它們撞得跟著震顫,木屋里的旅館老板一定能感覺到。
現在不是聲音的問題,是整座房子都在震,這時候是畫家先生他們逃生的最佳時機,旅館老板很可能打開地下室的出口查看情況。
我想到的他們也想到了,他們爬到井口處,等著旅館老板打開出口。
旅館老板確實感覺到了地下的震動,而且也打開了出口,可是和我們想的不太一樣,她打開出口又關上,她自己下到地下室,親自安撫躁動的怪物。
那些怪物不傷她,這可以理解,畢竟她喂養這些怪物許多年,怪物可能已經熟悉了她的氣味,知道她是投食的,不會傷害她。
但我聽她安撫怪物的時候,好像叫了媽媽,祖母…
誰會管怪物叫祖母?
我心說難不成真讓我猜中了?這些怪物是人,或者他們曾經是人。
反正聽旅館老板的稱呼,她的女性長輩都在這了。
有些是叫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她家族里的親屬。
兩男兩女中不知是誰出手,突然跳出去把旅館老板給殺了。
旅館老板已經將躁動的怪物安撫得平靜一些,這下怪物們又炸開了鍋。
我猜他們是想讓怪物把房子震塌,塌出一條出路。
可很快我聽到畫家先生大喊“她活了”。
他說的是誰不難猜,能讓他如此驚訝,應該是旅館老板。
在他下來的時候看到過沒胳膊的女尸,女尸瞪著眼睛,嘴巴還能動,看著確實挺嚇人,但也就那樣,不可能跳起來四處跑。
讓畫家先生如此驚訝的,只有旅館老板,旅館老板在他面前被殺死,現在死人又活了,他發出無法理解的驚呼。
我聽著是他們在上頭喊話,活的確實是旅館老板,而且旅館老板也發生了變異,正在蛻變成怪物。
好在井里還是安全的,不管怪物在上面如何折騰,它們都不會跳進井里。
地下室的結構特別堅固,旅館老板當初翻建這里的時候,肯定考慮到被扔下來的人不會當場死亡,有人會試著逃生,所以她在地下室建了銅墻鐵壁。
一般人不會攜帶破墻工具在身上,掉下來的人頂多隨身帶著刀,而尋常刀具無法劃開地下室的墻壁,就是用斧頭砍,也未必能砍開。
像兩男兩女這樣隨身帶著折疊鏟的萬中無一,而且他們懂得利用土中的危險物品,讓怪物發瘋。
旅館老板一定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現在她自己也變成了那種怪物,加入了撞墻大軍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