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寒拉著我的手,有一會兒沒說話,我以為他累了,也盤腿坐下休息,但他攥著我的手,力道一直沒松,我就知道他內心并不如表面這樣平靜。“咋?嚇著啦?沒事兒,這不有驚無險么,呼嚕呼嚕毛,嚇不著。”我想緩和下氣氛,便抬手拂去他頭發上的土渣。
陳清寒還是沒說話,我們并肩坐著,他盯著深淵一言不發。
“喲,我們陳教授有小情緒了,怎么了這是?”我不習慣他這副樣子,心里有事不和我說。
“我差點害死你。”過了好半晌,他才嘆了口氣。
“啊?就為這,你跟沉思者似的?我還以為你在思考凝視深淵的問題。”
陳清寒又不說話了,我用力抽出手,攬住他的肩,勸道:“沒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預判再準、也是預啊,咱怎么可能猜到基地下邊是個大坑呢,基地自毀往下掉,擱誰也猜不著。”
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他只說一句,我大概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陳清寒做事謹慎,因為他知道做這一行,判斷失誤的結果。
但沒人可以保證自己的所有決定都對,除非這個有預知能力,能知道未來發生的所有事。
陳清寒心里不舒服,肯定是認為他的決定錯了,由于這個錯誤的決定,險些害死我們。
死倒未必會死,對于死亡這件事,我還是挺樂觀的。
現在這樣也不錯,基地掉下去了,一切一目了然,等掌門派人來救我們,同事看到山下的深淵,準會想辦法營救我們。
起碼他們會確認我們的生死,到時我們大聲呼救,不就被拉上去了嗎?
陳清寒緩了好一陣子,才從低落的情緒中抽身,我不喜歡看他蔫頭耷腦的樣子,自信放光芒的陳教授才養眼。
不過現在我們倆都灰頭土臉,帥氣是不可能帥氣的,陳清寒一緩過來,便開始向周圍探索。
我叫他別亂走,當心掉下去,我們墜落了幾百米,基地掉下去都沒聽到聲,下邊不知還有多深。
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地下空洞,我們無從得知,況且這是境外,在別人的地盤上,我們對這個地方一無所知。
如此規模的深淵,應該不是人工挖出來的,可是深淵邊緣的巖壁上卻有人工打磨的平臺。
陳清寒看不見,我能看見,這樣的臺子不止一個,上面有、下邊也有。
只是每個平臺中間隔的距離有點遠,像是階梯,只是每級臺階的間隔距離有十米。
假如它是臺階或棧道,那使用它的人,每一步邁出去,都能邁出十米遠。
按人類的步子算,能一步十米的生物,身高怎么也有三、四十米,當然,這是按直立行走的兩足生物計算的,但不管是走是爬,使用這條臺階的生物體積肯定小不了。
臺階盤旋向下,每一級的間距都是固定的,排列有序,但剛剛基地掉下去,建筑殘骸砸壞了一部分臺階,有的臺階掉了一塊。
幸好我們倆所在的這級臺階沒事,我跟陳清寒說,如果我們倆會飛,或會滑翔,興許能自己上去。
陳清寒指著巖壁上方說:“看那,我們爬到那上面去,也能自己上去。”
他指的位置是臺階更上面,我光看了臺階,沒注意那東西。
現在聽他說,才仔細看了看,那東西離臺階有二十多米高,就像是…索橋上的圍欄,給人扶著走用的。
這個‘扶手’沒有斷點,像是一條鐵鏈盤成。
陳清寒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能爬上去,那上面的寬度也夠我們行走,等于是走盤山道。
“害,這點小事兒,本王還是能做到的。”我一高興,摟著陳清寒的脖子親了他一口。
業火在這時候正好派上用場,我讓陳清寒退到我身后,用業火在墻上燒出一條通道。
通道不用寬,夠一個人走就行,坡度不陡,帶點臺階,只要巖壁結構穩定,這二、三十米距離的通道十分鐘就能搞定。
有我在誰還用鏟子啊,我燒出通道,拉著陳清寒一前一后走進去。
我們倆剛進通道,上面便有光照下來,不是手電光,還有聲音,我仔細聽了聽,陳清寒在我耳邊小聲說:“是無。人。機。”
“會不會發現咱們?給它打下來?”我這通道剛挖好,正準備上去呢,這時候被人發現,就不用我們自己上去了。
以基地的自毀方式來說,不可能有人類生還,我和陳清寒能活下來,是因為我不是人,還有非人的能力。
那上頭的人派無、人、機下來是找什么?
他們不放心什么?
我和陳清寒縮在通道里,無、人、機在四處查看,好像真的在找什么。
無、人、機有三架,它們應該是在找很明顯的目標,沒往臺階這邊來,轉悠著往下去了。
過了大概十分鐘,底下突然傳來異響,呼號的聲音傳上來,像是動物發出的聲音。
我稍稍探出點頭去,就見一群黑猩猩從下邊跳上來,它們可以一跳十米,精準地跳到臺階上,一級一級往上來。
基地墜落、其它動物都完了,鳥都沒飛出來,這些黑猩猩居然還活著!
那就是它們沒出去,所以上頭的人才派無、人、機下來查看嗎?
無、人、機只是追著它們進行跟拍,沒有傷害它們,估計上頭的人還想著將它們回收,不想把這寶貝弄死。
黑猩猩往上跑,路過我們的通道口,其它猩猩都沒注意,只有跑在最后的那只,扭頭看了一眼。
它的眼神不像是動物的眼神,它看到我和陳清寒,但視線沒停留,動作也沒減緩。
它沒有暴露我們倆,黑猩猩在我看來長的差不多,它也一樣,沒有辨識度,也沒明顯的體貌特征。
唯獨一雙眼睛,透出智慧的光,而且眼神沉靜。
我和陳清寒縮到通道里邊,我不確定無、人、機能不能拍到我們,但通道口肯定隱藏不住。
然而黑猩猩上去以后,無、人、機便跟著離開了,沒有回頭查看我挖出的通道。
要么是他們粗心,沒注意巖壁上的通道口,要么就是他們不關心別的,目標只有黑猩猩而已。
我們倆緊隨其后,待燈光一消失,便跳上‘扶手’,向上疾跑。
這‘扶手’是從巖壁上鑿出來的,承受我們兩個人的重量完全沒問題。
跑到基地地基的位置,我再燒出幾個臺階,我持續在墻上挖槽,我們倆像土撥鼠一樣,一路挖到基地上面。
來道閘門處,閘門已經關閉,里面沒人看守,外面倒是特別熱鬧。
有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還有汽車馬達的隆隆聲,我在門旁下方隱蔽處燒了一個窟窿,比狗洞稍大一點,我先鉆出去一個頭,觀察外面的情況。
外面的人在圍捕那群黑猩猩,士兵使用的是麻)醉彈,開車追的人用的是網。
但無論哪種工具,都沒能捕獲它們,軍方這邊決定殺一儆百,他們打死了一只黑猩猩,因著同伴的死去,有幾只黑猩猩發出悲傷的哀嚎,軍方趁機將它們抓捕。
即便是有智慧的人,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和持有武器的軍隊抗衡。
這時,陳清寒把我拖回洞里,他拉著我退回基地下方,剛挖出來的通道里。
同時,我也感覺到巖壁在震顫,不一會兒,一個大家伙踩著石階,從深淵中跳上來。
我嘴巴張成o型,看著金剛猩猩騰空躍起,嘶吼著,一拳砸在大閘門上。
閘門好像玩具屋的塑料門,被一拳砸倒,之前幾輛軍車都沒撞開它,現在竟然被金剛猩猩一拳砸開,可見這大猩猩的力量有多恐怖。
“鬧大了,鬧大了!”我聲音中透露著隱藏不住的興)奮,化身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吃瓜群眾。
我又跑上去,躲在自己挖的狗洞里,向外探頭觀戰。
金剛大猩猩如同動物版的金剛狼,麻)醉彈打在它身上連皮毛都扎不破。
子彈對它而言好像小紙團,它那泛著金屬光澤的皮毛,仿佛是天然鎧甲,能抵御一切物理攻擊。
也就是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才能讓他們這么折騰,最后軍方用上了火)箭筒,卻仍然沒能擊倒這鋼鐵巨猩。
而被它錘爆的軍車已經成了廢銅爛鐵,它甚至將低空飛行的直升機拽了下來,掄在山體上。
爆炸、分散的螺旋槳葉片,金屬殘骸…
這些都成了殺人的武器,軍方的人被飛射的碎片打死打傷十好幾個。
反正離得近的都遭了殃,有一片金屬殘骸叉進狗洞上方的山體,和我的頭頂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爆炸震落的碎石掉下來擋住了我的視線,這只金剛大猩猩要是逃到城市,那電影中的情節就要在現實中上演了。
軍方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他們會增派更多援兵,在知道困不住它的情況下,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把它殺了。
這只金剛大猩猩雖強,可如今是人類的天下,它能逃去哪里?
我把碎石扒拉開,陳清寒卻把我拉回洞里,問我受傷沒有。
“沒有,看的正起勁兒呢,那只大猩猩超猛,直升機都給拽下來了。”
“看它不如看你,你最厲害。”他邊說著,邊幫我摘掉頭發里夾著的碎石子。
“唉,一個人再強,也無法和全世界對抗,要是有100國聯軍圍剿我,我恐怕也頂不住。”
不然我為什么一再跟同族強調,要低調做人?
我族絕大多數的精英強者,已經在內斗中消耗干凈,剩下的族人,有特殊武器的屈指可數,這也是我不太看好碧石向另一個世界發起進攻的原因之一。
金剛大猩猩也是如此,它能逃出這里,但不一定哪天,就在別處被人打死了。
如果它不隨意傷人,我倒是想幫它一幫,奈何它體積太大,不像癩蛤蟆金金那么好藏。
對金剛大猩猩來說,勝利是暫時的,后面還有車輪戰術在等著它。
戰斗持續了兩個小時,金剛大猩猩終于體力不支,它的動作開始遲緩,很快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份了。
而且它還有別的變化,它的毛色在發生變化,金屬光澤漸漸淡去,最終皮毛恢復了原本的顏色,它的身體也在縮水。
“它變小了。”我將看到的說出來,金剛大猩猩即將面臨的結局可想而知。
它在恢復成普通大猩猩后,被炮)彈炸成碎片,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零部件。
所以它的進化,或者說變異,是有時限的。
由金剛大猩猩引起的混亂,到底還是結束了。
而那些被抓捕的黑猩猩,也在這場混亂中喪命,它們看似是被殘骸擊中、軍車砸中,死于意外,可我覺得,這是金剛大猩猩有意為之。
最后軍方還是沒能得到活的樣本。
他們好像在為什么事氣急敗壞,然后著急的開車走了。
有一小部分人留下來,守在閘門外,這地方已經暴露,更加不能讓別人發現底下的秘密。
我退回洞里,轉頭一看,差點失聲叫出來,趕緊捂住嘴巴。
陳清寒的身后多了一個東西,一只黑猩猩躲在他背后。
“這、這,它什么時候進來的?”我壓低聲音問,陳清寒表情如常,那就是說他知道黑猩猩跑進來了。
“剛剛爆炸之后。”陳清寒果然知道。
“好家伙,知道趁亂躲藏,真夠聰明的。”可惜除了這一只,其它的黑猩猩都死了,我看著這只黑猩猩的眼睛,認出它就是在深淵里看到我們,卻沒暴露我們的那只。
它應該是那群黑猩猩的頭兒,是它輸入密碼帶著同類逃出實驗室,也是它使用三重密碼,解鎖了地下室的密碼門。
閘門被金剛大猩猩砸開,現在基地出口是敞開的,外面有負責看守出口的士兵,我們在這兒說話不方便,怕被外面的人聽見,于是我們兩人一猩,悄悄退回深淵里。
想等著外面的人撤了,我們再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掌門能不能找到我們倆,現在不好說,我們必須自救。
黑猩猩很安靜,我沒聽到它發出任何聲音,在金剛大猩猩和其它黑猩猩死后,這只猩猩的眼神便充滿哀傷。
從身體特征來看,它應該是雌性,而且一直有意的用手臂遮擋身體的某些部位,我扒了陳清寒的外套給它,它立刻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