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只知向上鉆,認準了燒熱的鍋,我在挖出的外環溝里倒上燃料,雖然還沒有毒蛇意識到熱鍋不是唯一出路,但保不齊它們什么時候改變主意,我這是有備無患。
這一夜除了偶爾添添柴,基本上沒別的事,毒蛇也不是一股腦地往外沖,它們一共沖過十次,大概每過一小時沖一次。
我始終讓鍋保持熱度,可能它們意識到鍋沒有冷卻的時候,所以放棄了。
天光放亮后,它們連續三個小時沒有動靜,我估摸著它們白天不會活動,是夜行生物。
山娃七點多鐘就上山來找我,小孩子還不會掩飾情緒,他嘴上不說,可是神情明顯不太對。
鍋底的柴火變成了暗紅色,我不打算繼續添了,再添就得燒我自己的衣服了。
“有事?”我看出山娃神色有異,又強裝鎮定,主動問道。
“沒、沒有。”山娃回答得急促,搖頭的同時,眉毛擰得死緊。
明顯在口是心非嘛…
“苗伯病情加重了?”我試著往他關心的事情上猜。
“不是。”山娃依舊搖頭。
他的眼睛告訴我,他想告訴我些什么,可是嘴巴閉得死緊,這就很矛盾了。
有什么事是他想說,但出于某種原因,他不能說的?
“哦,古墓的事,是不是苗伯猜到你要說,他生氣了,不讓你說?”我難得好脾氣,不想為難小朋友,“沒事,你可以反悔,古墓嘛,不挖開也是一種保護。”
山娃突然上前一步,急切道:“你快跑吧,有壞人要利用你!”
與此同時,我察覺到有人在靠近,下意識地覺得有危險,伸手一攔,將山娃拉到我身后。
然后迎面就是一支弩、箭射來,我如果躲開,準扎山娃身上,于是我站著沒動接下這一箭。
箭頭扎不透我的皮,穿破衣服卡在了衣服上,山娃卻不知道,低叫了一聲,像頭受傷的小獸,拔出柴刀,好像要和來人拼命似的。
有人跟在他后邊來的,這就能解釋他剛才為什么心事重重,又不肯說明了。
小朋友看來是被人威脅了,那烏鳳村的村民呢?苗伯會不會在對方手里?
我捂著胸口倒下,學著電視劇里經常穿幫的動作,用指縫夾著箭頭假裝受傷。
“山娃…”我虛弱地叫了聲,山娃果然回身,蹲到我身邊。
“別沖動,苗伯還在等你。”
山娃紅著眼眶低下頭,“冷阿姐。”
這回換了稱呼,看來是拿我當朋友了,不過我很無奈,只能繼續欺騙小朋友,瞧把孩子嚇的,都哭了。
“讓你騙她進墓,你偏要告訴她真相,這就是你不聽話的后果。”一個矮個子男人從樹叢里站起來,手里舉著一只弩,身上穿著迷彩坎肩。
他身后還有人,陸續從樹后、草叢里走出來,暫時只有四個,但這應該不是全部。
拿弩的小個子腰間還有槍,看到槍我意識到這伙人不是普通的壞人,他們有組織、有武器,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帶槍出行,很可能是一伙亡命之徒。
我的體質可能不止吸引怪物,還招壞人,走哪哪有,他們也許會遲到,但從不缺席。
山娃又露出小老虎般奶兇的表情來,手里的柴刀因為握得太緊而微微發抖,當然也可能是氣的他手抖。
“嘿喲,小妞長得真漂亮,意外收獲唉兄弟們!”小個子走在最前面,他氣質猥瑣,眼神里有股陰狠勁,哪怕是笑著,也掩蓋不住暴戾之氣。
“你們干什么?不許動她——”山娃要站起來,被我一把扯住,差點給他扯個屁、股墩兒。
“土地,別耽誤老大正事兒,這女人沒用了,殺了她扔一邊兒。”后面走上來的人,顯然比小子有正事兒,知道任務重要,個人愛好不能耽誤工作。
“我跟你們拼啦!”山娃第二次要站起來,小個子拔出手槍,我見勢不妙,趕緊把山娃扔進旁邊的草叢,同時衣服上多了幾個窟窿。
“那是什么?”我中槍后一指天空,大聲喝道。
四人下意識地抬頭,可能他們只是好奇,一個中槍的人為什么還關心天上有什么。
天上晴空萬里,只有太陽!
我拔出鉤棍,照他們膝蓋一頓捅,動作快到他們的眼睛和大腦根本反應不過來。
手欠的小個子被扎了兩下,一棍在膝蓋、一棍在拿武器的手掌。
這時山娃從草叢里爬回來,拔開半人多高的荒草,登時愣住。
我正拿著鉤棍胖揍四名歹徒,他們的武器被我打掉了,膝蓋傷害站不起來也跑不掉,只能抱住腦袋,蹲在地上,用后背承受生命之重。
“反了你們了,嗯?做壞事這么囂張!有槍了不起?了不起啊?這年頭誰還不是個壞人吶。”
四個人我是棍棍均沾,絕對不會冷落任何一個人,想爬走的被我揪回來,照著腿骨打,打到骨裂。
我早注意到其中一個人腰里別著對講機,先一步就搶下來了,另外四部手機全被我搜出來揣進兜里。
等到四個人被揍得完全喪失戰斗力,我才停下手,從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扯下汗巾,擦掉鉤棍上的鮮血。
“最討厭別人打我衣服。”我摸摸衣服上被打出的幾個窟窿,咬咬牙。
“冷…阿姐?”山娃還在草叢里站著,保持著撥開荒草的動作。
“出來吧,他們手機和對講機在我這呢。”我收起鉤棍,把染血的汗巾扔掉,沖山娃招招手。
“冷阿姐,你、你受傷了嗎?”山娃剛剛很確定,現在不確定了,看著我衣服上的窟窿問。
“我穿防彈衣了。”
“啊,原來是這樣,冷阿姐,你真厲害!”
孩子如此好騙,我再次暗暗吐槽,地上那幾個明顯就不信,聽我說穿了防彈衣,那眼神就像在控訴‘你騙鬼呢’。
四個人已經被揍得四肢垂地,無力抬起,肋骨不知斷了還是裂了,滿臉是血,樣子極度凄慘。
他們想說話,可是痛得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所有力氣都用在忍痛上了。
“冷阿姐,他們還有同伙,昨天咱們剛走,他們就進了村子,出村的山路讓他們給堵了,你的同事過不來,村長和爺爺被他們扣在村里,如果我不帶他們去古墓,他們就要殺了爺爺!”山娃可算有了告狀的機會,憋屈半天了,這會兒倒豆子似的,將這伙人做的事抖出來。
“他們怎么知道這有古墓?”
“以前也有盜墓賊來過,好像是從別人手里買的信息,那些賊是偷偷的來,他們這是明著來搶,村里人的電話都被他們拿走了,報不了警,而且他們老大威脅說,誰敢報警,就屠村,他們死,也要拉上全村的人一起死。”
還真是亡命徒!
倒賣古墓信息不是新鮮事了,有人采點尋龍、卻不會親自下斗,而是出售位置信息,直接換成現錢。
但就像山娃說的,既然是賊,就偷偷摸摸來好了,這喊打喊殺的,不是強盜土匪么。
沒準兒還真是一伙盜匪。
他們的槍都帶消、音,在這莽莽大山里,想要明著為非作歹,至少受害者生前是等不到救援的。
“喜歡古墓,那就讓他們來。”剛剛在揍人的時候,我就觀察過,小個子是真不怕死,被揍得不成人形了,還沒有懼意。
但四個人,總有一個是怕的,最怕的那個,被我盯上,拿著對講機走到他跟前。
他見我像見了閻王,對我的靠近非常抗拒以及恐懼。
我讓山娃堵住另外三個人的嘴,把他們拖到稍遠點的地方。
“說吧,你們怎么計劃的?”我和顏悅色地問向在地上躺尸的人。
他的兩條胳膊沒骨裂,只是被我掰脫臼了,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垂著。
他沒有武林高手那兩下子,能自己把脫臼的胳膊給接上。
“讓、讓那小子給你指路,由你去替我們采點,如果安全,就叫老大和其他兄弟過來。”這人很配合,沒用我廢話,便痛快地交待了。
只是說一句就要大喘幾口氣,我看他態度不錯,便將他脫臼的胳膊復位,他像去了半條命,胳膊接回來也沒力氣做什么。
“吼,有意思,行吧,我替你們采點。”我笑得開心,把歹徒嚇得一抖。
“冷阿姐?”山娃又不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盜墓賊嘛,死在墓里才是死得其所,為盜墓事業獻身好啊,我去看看墓里有啥機關沒有,沒有就替他們布置上。”
“好主意!冷阿姐真厲害。”
“你這孩子,不會說別的詞兒啊,告訴你,你這有水軍嫌疑,我可沒雇你給我刷彩虹屁。”
“水軍是啥?彩虹…還放屁?拉屎我知道,是彩色巧克力豆,我吃過。”
“等你有手機會上網就知道了,現在說說,古墓在哪?”
“在下面,籠子下面。”
“你等會兒,先有籠子、先有墓?”
“先有的籠子,后建的墓。”
“哦,嚇我一跳,行,繼續說。”
“建墓的人…”
通過風水術,找到了這個地方,但發現這地方的地下早有建筑。
那時的人比我更早看破了雷擊牢籠的布置,甚至都沒有親自下去過。
他們對未知充滿敬畏,沒敢破壞引雷裝置,卻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用牢籠當掩人耳目的疑冢,將真墓建到牢籠底下去。
需要用天雷鎮住的東西,那肯定不是凡物,讓它守護古墓,比自己設計機關強。
歪卜倒不能把下去的人怎么樣,只是下面通電、上邊躥蛇,可能還有別的機關,因此,凡是看不透這疑冢局的人,肯定會將牢籠當成古墓,想方設法的進去,不僅摸不著寶物,還可能死于非命。
歪卜不會人類的語言,若是有人進去,它一番龍吟嘶吼,嚇也把人嚇夠嗆,搞不好真當底下鎖的是龍。
“冷阿姐,你說這些人怪不怪,明知道底下有龍,多嚇人啊,還找龍。”山娃不能理解地搖搖頭。
據他說,從古至今,來這尋墓的人很多,有些他們家前人解決了,有些死在牢籠里,有的被嚇跑了,還有人特意來找龍,想把‘龍’弄出去。
烏鳳村的祖先就是其中之一,只不過他們的身份特殊,不是民間盜賊,似乎是官家派來的。
因此苗家祖上沒敢輕舉妄動,烏鳳村的祖先進過牢籠,沒把‘龍’帶出來,人也不離開,死守在這,不知道有何意義。
守到如今,后人都不知道有牢籠存在,人多的不如人少的,老苗家在這方面就比較出色,人丁稀薄,還能代代相傳,一直也沒斷了代。
山娃說,他們家祖上是這墓主人的侍衛,忠貞不二,墓主身邊有侍衛九人,全是從小一起長大,情份非同尋常的,另外八個跟著墓主殉葬了,只剩一個年紀最小的,終生留在大山里做守墓人。
再長久的忠心,也抵不過歲月啊,這不,到山娃這代,小家伙要叛變。
其實忠心一代就夠意思了,何必代代拘在這受苦,那墓主估計都爛成渣了,是水淹了,是被人挖了,由他去吧。
我問山娃,知不知道墓主是誰,山娃回答說他只知道墓主是位公主,名叫蘭吾洛娜,還兼著國師、也不是法師的職務,據說公主有著無敵的美貌,認為凡夫俗子都不配做她的丈夫。
公主是個年過三十的古代大齡單身女貴族,死后自然是單獨下葬,也無后代子女祭奠。
當然,她無人祭奠的最大原因,山娃說是因為懲罰,公主死前是戴罪之身,所以沒有和家族其他人葬在一個區域,等于是死后被逐出家門。
沒有墓碑、無人祭掃,不過該有的陪葬都齊全,墓里不至于窮得跟我的墓似的。
怪不得別人都是守陵村,她只有一個待衛守墓。
這女人必定是有些本事的,否則身為公主,三十出頭還不嫁人,要是沒點本事,早被打包送上轎丟去和親了。
即便得父母疼愛,不忍她遠嫁,也會在本國中找個人把她嫁了。
山娃對這位公主沒什么忠心可言,愿意留下,不過是因為苗伯在,他聽苗伯的話罷了。
“冷阿姐,爺爺說,那個公主會巫術,她的墓可危險了,你不能一個人進去。”山娃嚴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