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有夜叉王的記憶,要尋找那么久以前的古跡,也是個大工程。
我的主業不能丟,再說還有副業,等我騰出空來,或許可以跟她去碰碰運氣。
“這事你要保密。”畢芳拉住我,神鄭重。
“知道。”我認真答應。
“可以跟你男人說。”她話鋒一轉,“他能一起去最好。”
“你要干嘛?”我警惕地盯著她。
“得了吧,沒人搶你的,我是看中了你們的實力。”
“那可沒準兒,我們顏值也高。”
畢芳笑笑,笑容有點悵然,喃喃道:“五年了,不知道有沒有人等我。”
我的八卦之魂立刻被這句話點燃,忙說:“你家人等啊,朋友、戀人,哦…”
她嘟了嘟嘴:“誰知道呢,五年,時間不短了,也許他以為我回不去了。”
五年對普通人而言確實不短,一個人下落不明滿兩年就可以判定為法定死亡了,她音訊全無五年,若說有人仍相信她活著,那靠的恐怕是信念,而不是證據。
“那就快走吧,上去用礦場電話給你家人報個平安。”我們倆進來有一會兒了,陳清寒已經在外邊敲門了。
“來啦來啦!”我邊說邊跑,回到門前,門內的雕像和外邊的一模一樣,眼珠是四個活動的按鈕。
我給陳清寒發送暗號,我們里外同時按下四只眼珠,卻沒有翻轉。
“嗯?咋回事,失靈了?”我看著走上前的畢芳。
“外面的人沒按。”畢芳說,“外邊的機關沒響。”
“不能啊,我倆商量好的,敲完暗號三秒鐘,一起按。”
“他為什么一直敲門?”畢芳問。
外面的敲門聲又響起來,我拍拍門:“陳清寒?你按了嗎?”
沒人回答我,敲門聲仍在繼續,畢芳神色一變,說了聲‘不好’。
“怎么啦?”
“它醒了。”
“誰醒了?”
“它,這座城。”
“啥玩意兒?”
畢芳看看大四周,又抬頭看了眼頂,我們進來的時候那是黑乎乎的一片,應該是巖石層,但現在頭頂卻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它什么時候出現的我完全沒察覺。
這眼睛仿佛是上古巨獸的獨眼,瞳孔像是萬花筒,而且這東西還有眼皮,一眨一眨的,有點像鱷魚的眼睛。
它幾乎和頂同樣大,占滿了頭頂的整個空間,還好大高,我們和眼睛之間的距離遠,不然我們倆就成揉進它眼里的沙子了。
大再大,也是空曠的大,我們倆像是禿子頭上的虱子,這只眼睛只要不瞎,很難看不見我們。
它的眼球微微轉動,盯著我們,隨即萬花筒似的眼睛里迸出五彩繽紛的‘激光’,一下將大照得如同夢幻城堡,又像是十年代的舞廳,五彩燈閃來閃去。
“這是讓咱倆跳一段?”我看過不少視頻,老年迪斯科還是會一些的。
“麻煩。”畢芳從后腰處抽出來卷鞭子,這鞭子只有食指粗,像是金屬的,她握住短柄,手腕微微抖了下,金屬鞭立刻支出數不清的小鉤刺,秒變狼牙鞭。
“要打掉它嗎?你這鞭子怕是不夠長。”我看看頭頂的巨眼,又看看她手里的鞭子。
“不能動它,我們都在它體里,它有事,咱們也好不了。”畢芳語出驚人道。
“你啥意思?咱們現在是它肚子里的蛔蟲?”
“嗯哼。”
我剛想說,既然不能動它,為什么要拿武器,這時就見許多小東西從大的墻壁和地板里鉆出來,說是蜘蛛又不太像,全是六條腿的獨眼小怪物,它們的眼睛沒頭頂的巨眼那么花里胡哨,像白色的玉石,瞳孔是由紅線組成。
體的五分之一是眼睛,剩下三分是小細腿,還有兩分是腹下的尾巴,這東西有點像老式戰斗機的機槍塔。
黑色細針從里面飛出來,每根都有一寸長,一只還好說,但它們數量眾多,成百上千乃至上萬只黑針齊發,我和畢芳根本躲不開。
躲不開就不躲,畢芳從背包里抽出一把傘,這傘和我們曾經用過的金鋼傘略有區別,它是紙做的,可又跟普通的油紙傘不同,它傘面上用紅顏料畫了一圈兒符文。
就是這把紙傘,將來的黑針全部擋掉,黑針甚至沒有扎到傘上,傘面仿佛有層‘氣墻’保護,無形的力量擋住了黑針。
一把傘擋不住兩個人,我倒不擔心黑針扎傷我,只怕它扎在我衣服上,扎成個仙人球,很難清理掉,于是我用業火形成火盾擋在自己面前。
“我果然沒看錯人。”畢芳一手撐傘,一手揮動鞭子,將我們近前的獨眼小怪抽死。
她那鞭子甩出去力道極大,鞭風掃過之處,獨眼小怪無不支離破碎,眼腿異處。
我就難辦了,用火燒獨眼小怪容易,但大范圍地燒,難免會燒到大的墻壁和地板,畢芳說這整座地下城都是獨眼巨獸的體,燒毛了它,我們恐怕是寸步難行。
敢當大叉人是用巨獸的體做房子,他們居住其間,他們互相之間不僅可以和平共處,甚至巨獸還會保護他們,更是在他們滅國后,成為了守護王城的保安。
畢芳邊打邊說,可能是巨獸醒來,城中格局發生變化,陳清寒已經被挪到別的空間去了,門外的不是他,所以我們才打不開門。
如果陳清寒沒在門外,那敲門的人是誰?
畢芳說那可難講了,外面的或許是人、或許不是,我問話都沒回應,只知道一味敲門,怕不是什么好東西。
她一點點的抽、我一點點的燒,很快我們就被獨眼小怪包圍,它們扎堆兒反倒方便了我,它們聚得越多,業火的作用就越大。
但我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這種東西,無人造訪的地下世界,一萬也是它、十萬也是它。
畢芳建議我們回棺材里去,我們且戰且進,跑上石臺,跳進棺材里,將半合的棺蓋合上。
我在棺蓋側面燒出一個小孔,夠我們看到外面,但獨眼小怪鉆不進來。
“咳,不是我說啊,咱們是不是又被輻了?”回想在通道里遇見過的紅色激光陣,這巨眼也放出了相似的光,只不過是彩色的,按自然界的某些規律,顏色越鮮艷,越毒。
“是我,你又不是活人。”畢芳有點小不滿。
“我是活人好么,人活著有許多模式。”
“嗯,懂,僵尸、鬼魂、傀儡。”
“我現在相信你是降妖師了,三句話不離本行,眼里沒別的正常例子,不不,你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地神婆。”
“對啊,至尊神婆,上古三大尸王,我都見過,你這只是…小場面。”
“那行,至尊寶,你給想個法子,讓咱們平安出去。”
畢芳攤攤手:“等它睡著。”
“等它睡著要多久,要不你唱首搖籃曲。”我擔心陳清寒的安全,想立即出去的找人。
按她說的,整座地下城是個活物,那我們豈不是送到它肚子里的食物,也許那些洞窟就是它的胃,通道是它的腸子,一個渾是胃的生物,消化能力必定強大,再等一會兒陳清寒也許就成養料了。
畢芳聽了我的擔心,翻了個白眼:“你們倆是秤砣,誰吃了都消化不了。”
蛋棺空間還大,我們倆面對面盤腿坐著可以直起腰,獨眼小怪在外面爬來爬去,聽聲音就知道它們沒走。
我們倆在里邊聊天,估計外面能聽見,于是我們安靜下來,看沒聲音了那些怪物會不會離開。
不能說話還有別的交流方式,我拿出手機,在記事本里打字。
用手機打字的方式和畢芳交流,她的手機早沒電了,她看起來也是老低頭族了,捧著手機不撒手,打字速度飛快。
我以為她打兩句話就行了,結果她噠噠噠打起來沒完,這是要寫作文?
也許是幾年沒和人交流,現在有能說上話的人,她一下子控制不住,想要傾訴。
她將五年前到這降妖的過程,全部寫下來,包括她所了解的有關夜叉國的事。
感覺她寫的內容,和陳清寒平時寫報告差不多,就是內容里多了些主觀判斷。
其實當成‘故事’看也沒問題,因為里面很多事它不科學,肯定不能在電視上播,標上一句‘本故事純屬虛構’外加選擇‘架空’可以考慮以文字的形式發布在某些論壇。
首先她的開場就極度不符合我們唯物主義者的理念,五年前她通過‘妖氣’,發現了極東方向將有大妖出世,是不是有修俠、玄幻、架空題材小說那味了。
她為降妖世家第七十二代傳人,出生就有全族最好的天賦,由最牛的長輩教導,八歲跟師父出門歷練,十幾年后她只降最烈的妖。
她們家世代以保蒼生不受妖患荼毒為己任,自有一降妖之法,而且她們體質生來特殊,生來便是妖物的克星,她說吃妖、就是真吃,或者說是‘吞’,吞完連塊骨頭渣都不剩。
我本來覺得扯,可是越看越有意思,跟似的。
等我全部看完,外邊的爬動聲終于停了,我打下一串字給她看。
問她能不能把大頂上的眼珠子吃了,她居然回復說可以,但是…一旦巨獸失去眼睛,它的能量就沒了,整個地下城化為烏有,地洞塌方,我們會長眠地底。
難怪她說不讓我傷到巨獸,這東西打也打不得、殺也殺不得。
畢芳說這巨獸是夜叉國的祖先留給他們的,算算時間,它至少是兩億年前的生物,可能還要更古老些。
它的體是巖石材質,靜靜埋于地下深處,只要不天崩地裂,它根本不會動彈,也沒人會發現它。
我也不是非要把每一種見過的奇怪生物都宰了,如果能和平解決,當然更好。
我和畢芳聽外面沒動靜了,便悄悄推開一點棺蓋,往大頂上看。
那只眼睛已經重新閉上,我們輕手輕腳地爬出來,回到門口,我問畢芳,我把這門燒了行不行,外邊現在沒動靜,陳清寒不知道被移動到哪去了。
畢芳說不行,這門內的機關連著頭頂的巨目,暴力破壞只會再次喚醒它。
通訊器在陳清寒那,我覺得他有就行,所以我沒帶,現在想聯系也聯系不上他。
我想到和陳清寒一起留在外邊的艾米爾,說不定剛才敲門的人是他。
這會兒沒聲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約莫過了十分鐘,敲門聲響起,這回是我和陳清寒約好的暗號。
我連忙回復,然后同時按下四個按鈕,大門翻轉,我和畢芳趕緊閃躥出去。
陳清寒一的土,頭上還頂著像碎石子,好像剛從地底下爬出來。
“誰把你活埋了?”我忙伸手把他頭上的石子摘掉。
“剛剛這個洞窟消失,我們掉下去了。”他不說‘我們’,我還沒注意,他后躺著個人。
艾米爾躺在地上,人已經清醒,側頭看著我,用蘇語說了句:我腿斷了。
看來他們掉下去的地方深,不過萬幸的是他們還能爬上來。
陳清寒聯系安東,給我們指引出去的路,艾米爾對畢芳的出現感到很困惑,問了聲:她是誰?
陳清寒在沒見到畢芳本人前,沒告訴艾米爾之前發生的事,現在確有其人站在我們面前,他才將事告訴艾米爾。
艾米爾知道自己有失去意識的時候,因為時間對不上,他清醒的時候看過手表,醒來后又看過,中間這段時間的記憶他沒有,所以他知道自己上肯定發生過不尋常的事。
畢芳很有禮貌地向他道了歉,并對他表示感謝,如果不是借助他,她還無法獲救。
這一點其實我好奇的,為什么進來那么多人,她偏偏借助了艾米爾的體跟我們交流。
畢芳說這可能是緣份,說完在艾米爾看不見的角度,她沖我擠擠眼。
事肯定沒她說的這么簡單,但她不想讓艾米爾知道。
我們走過很多洞窟,有些里面堆滿了白骨,人和動物的都有,這種地方可能相當于夜叉人的垃圾站,吃完,骨頭便扔進空的洞窟里。
還有些洞窟里擺著罐子一類的生活用品,但全都破碎了,我們沒有發現夜叉人的尸骨。
他們的形象如果和通道里的雕像一樣,那就太好認了,肯定不會認錯。
畢芳說他們另有墓地,在巨獸下方,有個無底洞,夜叉國人會將死者扔下去,別國人都爭取‘上天’,就他們喜歡‘入地’。
快病死的也都連同死的一起處理了,尚且能動的處理完一切,自己也跳了下去,希望盡早解脫,去往下地美好世界。
而他們的王,其實還沒死透,在蛋棺里慢慢成了氣候,夜叉國最后一個國民做的事,他都‘看’見了,只是時候未到,他的體不能活動。
當時他沒辦法向任何人傳達自己沒死透的信息,等他積攢到力量,王城早已成為死城,畢芳是他‘閉棺’千年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可惜剛見面就把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