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造成的夜游癥…要說壓力,沒找到父親的時候不是應該比找到之后大嗎?
那時唐小姐已經和她父親躲到了博物館,是地下最安全的地方,難道不是最安心的時候?
不過說道聲音,如果它是真實存在的,催眠也不管用啊,唐小姐又沒聾。
所以那聲音是她幻想出來的?
“一個小時…”唐小姐皺著眉重復。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極恐怖的事情,低頭看向她的小腹,“是這個小鬼!”
唐老先生勸她冷靜,可能覺得她在胡言亂語,唐小姐看著自己的肚子,好像看著一個怪物。
我再三向小紅確認,她肚子里的胎兒到底是不是人,小紅給出的都是肯定答復。
小紅不是現代人制造的機器人,我擔心它區分不出人的‘種類’,所以它給出的診斷需要經過進一步確認。
“你別多想,哪有什么小鬼。”唐老先生盡量安撫著唐小姐。
“有,是它,它…沖我笑,然后爬進我肚子里!”
唐小姐這描述,我只在恐怖片里見過,孩子從肚子出來的情節一般影視劇中時常出現,但孩子自己爬進肚子的畫面,可能就恐怖片里有。
而且他們說的那個晚上,距離今天已經過去好幾天了,當時肚子沒變大,今天才吹氣似的鼓起來,著實離譜。
“那只是夢,惡夢而已,不是真的。”唐老先生繼續解她的心疑。
古城地下通道四通八達,博物館所在的位置卻只有一條路可供進出。
那條路走到頭要十分鐘,來回就是二十分鐘,也就是說,唐小姐真正外面待的時間只有四十分鐘。
她不可能走到太遠的地方去,唐老先生對那片區域很熟,知道時間再經過計算,所有唐小姐可能去的地方就都在他腦子里搜出來了。
唐老先生想了想,說:“難道是祭壇?”
博物館附近的建筑不多,能讓人做惡夢的看來就這祭壇一個。
唐老先生似乎想到什么事,問唐小姐:“那祭壇里有很多嬰兒的雕像,有些甚至很恐怖,你呀,你一定是走到那,看到了嬰兒的雕像,所以做了惡夢。”
如果‘小鬼’是惡夢,唐小姐為什么突然懷上?
唐老先生隨后就面有難色地說出他的推測,他懷疑是那些和她走散的人,趁她睡著的時候侮辱了她。
那這侮辱得有多么無知無覺,連睡夢中的人都驚不醒?
我默默嘆氣,唐老先生這波解釋太牽強了,他是為了安慰而安慰,完全不講道理啊。
唐小姐果然不信,堅持說是個小鬼鉆進了她的肚子,兩個人爭執的聲音越來越大,陳清寒不得不出面調和。
他聽到唐老先生說起有個祭壇,問他那祭壇是祭祀什么東西的,聽這意思,陳清寒沒見過那個祭壇。
唐老先生說,應該是死去的嬰兒,跟古城人的創世神話有關,古城人的祖先為了生出正常的后代,就不停地生育,生下過許多畸形兒,要么生下來就死了,要么胎死腹中。
反正沒有能活幾天的,可能是死的孩子太多,這對‘夫婦’便給死去的嬰兒建了一座祭壇,這祭壇也算是古城人眼中的古物,歷經百代,被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里面的每一個雕像,代表著一個死嬰,唐老先生說,那祭壇四周擺放的雕像不下上萬座,密密麻麻排列在一塊。
即便是放到太陽底看下,也令人心驚膽戰,在昏暗的環境下看,那更是陰森恐怖。
按唐老先生的說法,唐小姐見到這些恐怖的嬰兒雕像,投射到夢中,就成了惡夢。
我聽說過夢游的人可以在千里之外生活幾十年,突然在某一天醒來,已經是有家有業,那在夢游狀態下看到周圍的事物應該是可以的。
只是夢中看到小孩鉆進自己的肚子,醒來后真的懷了,這未免解釋不通。
反正我覺得在這件事上,唐小姐的話比較可信,唐老先生的猜測太過牽強。
陳清寒聽唐家父女說完,表面看不出啥態度,他沒有傾向任何一方,只說等出去了,會立即送唐小姐去醫院做全面檢查。
在此之前,希望他們父女倆都不要太擔心。
陳清寒從兜里摸出一個小紙包,黃色的紙折成一個小三角,展開啥樣不知道,他將這東西交給唐小姐,說是他每次出任務,都會帶上高人相贈的護身符,信不信兩說,不過這些年他東奔西走,遇到過危險無數,怪事更是多,最后總能化險為夷。
唐小姐是真的害怕,客氣都沒客氣,立即收下護身符,死死攥在手里。
陳清寒有沒有護身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給唐小姐的肯定不是,那是我親眼看他守夜時閑著沒事自己折的,材料是巧克力內包裝紙。
既然當初醫生使用催眠治療緩解了唐小姐的病情,我估計陳清寒是想模仿醫生的治療手法,用心理暗示削弱她的恐懼。
但愿唐小姐別把‘護身符’放到面前,否則她會聞到熟悉的巧克力味,不過我已經想好忽悠她的說辭了,如果她起疑,我就替陳清寒解釋,那是現在的制符大師與時俱進,好比是手紙上噴香水,不僅實用還有令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唐小姐倒是沒把‘護身符’放面前,她把它捂到了肚子上,嘴里還念叨著‘鎮住你’。
唐老先生安頓好女兒,去找了杜醫生談話,他沒找小紅,不知道是不是嫌它年輕,想找個看起來更有經驗的大夫聊聊。
杜醫生對‘人’的治療經驗確實比小紅多,可她沒有透視眼,小紅的眼睛有類似的功能,而且對人無害。
但杜醫生會診脈,她向唐老先生保證,唐小姐肚子里的小生命是個健康的、有心跳的、小女娃。
唐老先生很驚訝,他說以前他就聽過,有漢醫之名家,僅通過診脈,就能知道孕婦所懷的是男是女,只是他一直沒機會親眼見到。
杜醫生很謙虛,說這種方法也不是百分之百能確定胎兒的性別,但她能保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準確率。
可惜她卻無法解釋為什么孩子會突然長大,而唐小姐還安然無恙。
她解釋不了,我們這隊伍里的其他人更解釋不了。
我雖然將他們的談話全程聽完,但回扎營的洞里休息時,卻一句話沒說。
只聽汪樂和黃載江在那講故事,他們自然也知道唐小姐離奇大肚的事了,不過他們沒議論唐小姐,而是講起了從別處聽來的‘鬼胎’故事。
唐小姐人在洞外,心情復雜一時半會兒平靜不了,所以一個人坐到外邊的石頭上發呆。
唐老先生和杜醫生聊完就過去陪她坐著,父女倆什么都沒聊,就是靜靜坐著。
汪樂和黃載江講故事時,故意壓低了音量,本來唐小姐就疑神疑鬼,若是再聽到他們講的這種靈異故事,真有可能把自己的肚子給刨開。
外面烈陽高照,沙子被曬得滾燙,洞內昏暗,他們兩個在那嘀嘀咕咕,我也跟著聽一耳朵。
他們正講一個女法醫,解剖完一具無名男尸,當晚便做了一個夢,夢到男尸跟她回了家,一人一尸一度,第二天醒來發現是夢。
可是三個月后,她發現自己懷孕了,不,是她感覺自己懷孕了,她本身就是醫生,對各種妊娠反應還是了解的,但到醫院做檢查,結果卻是沒懷。
醫生說也許是她的心理作用,太渴望要小孩什么的,她是個獨身主義者,也不喜歡小孩,根本不可能渴望擁有一個孩子,甚至強烈到產生幻覺的地步。
西醫漢醫她全部看過,去了好幾家大醫院,結果都是一樣。
查到最后她都快相信自己精神方面出問題了,但她的肚子一天天漸長,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大一點。
不說像唐小姐這樣吹氣球一樣吧,也是肉眼能看出來的程度。
而且肚子越大,她夜里就越常聽到小孩子的哭聲,她在夢中總覺得肚子發沉,夢中的她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一個小孩坐在她小腹上,背對著她哭。
我聽到這,暗暗點頭,這故事里的小孩子沖女法醫哭,唐小姐夢中的小孩沖她笑,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說道?
恰好此時陳清寒進來,聽到他們兩個聊的話題,瞪了他們一眼,兩人立刻閉嘴。
杜醫生在旁邊也白了他們一眼,說他們枉為科學工作者,整天沉迷靈異故事,還是什么鬼故事群的群主和管理。
我說他們兩個怎么有那么多民間怪談、奇聞和靈異小故事可講,原來已經建立了交流渠道。
邁克聽不懂他們倆在那嘰里呱啦講什么,小紅壓根兒不知道鬼是什么,只有我,見陳清寒又出去了,連忙問:
“后來呢?真生出來了嗎?”
兩人像是遇到了知音,湊過來靠近的我,我們三個人形成三足鼎力之勢,以免聲音外傳過遠。
“生沒生…沒人看見,但是那個女法醫,最后是肚皮破裂,失血過多而死。”黃載江小聲說。
“有東西撕開她的內臟和肚皮,從里面鉆出來了,現場還有一串痕跡,像是小孩子在地上爬行的痕跡,小小的血手印,從浴室爬到陽臺,最后消失在陽臺外邊。”汪樂用更小的聲音說。
“你們這是故事啊,還是真事啊?”我看他們兩個說的懸乎,表情還特別夸張,一個瞪眼、一個咧嘴,分明是故意想嚇我。
“當然是真事。”他們見我要上鉤,特別嚴肅地點頭。
“哦,你們說的那個小孩,是這個嗎?”我手指虛點黃載江的右肩稍后的位置,那里是巖洞最深處的黑暗,我們一行人都在洞口能見到陽光的區域待著,黃載江背朝洞里邊,他身后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見。
“哈哈哈,小冷,你嚇人的段位可不高啊,這都多少年前的老梗了。”黃載江沖汪樂揚揚眉,那意思好像在說,她這點本事還想嚇到我?
“真的小冷,好多年前的恐怖段子了,你平時很少看這類故事吧。”汪樂附和道。
我抽出腰后別的鉤棍兒,二人一見連忙收起笑意:“別呀,鬧著玩的,冷爸爸,你這法寶我們可見識過,扎死過上古怪獸的家伙,咱是自己人,何必動用此等寶法?”
“別動!”我一把按住黃載江,汪樂也愣了,但我動作不停,手里的鉤棍狠狠刺向黃載江肩膀。
“哇…啊——”嬰兒的叫聲響徹巖洞,而且聽聲音就知道,這聲音是由近而遠,本來離我們很近,漸漸向遠處跑了。
黃載江下意識地縮脖子捂耳朵,因為他離那聲音最近,就貼著他的耳朵。
“剛才什么東西?”汪樂坐在黃載江旁邊,可他沒看到黑暗中的東西,一臉的懵。
外面的人聽到動靜也進來詢問,那一聲慘叫太過凄厲,連唐小姐也聽到了,她一聽到嬰兒的叫聲,情緒就激動起來,唐老先生緊緊摟住女兒,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怎么了?”陳清寒進來的最快,一進來就看著我問。
“一個小嬰兒,爬到黃載江背上了,我給它扎跑了。”我簡單明了地說。
“什么?什么嬰兒?我、我怎么沒感覺啊。”黃載江一臉后怕,那叫聲就貼在他耳邊,可見那東西離他多近,再近一點就能咬住他脖子上的動脈。
“你看看你衣服。”我指指他肩膀的位置。
雖然他肩膀上沒有血手印,可是有泥手印,泥巴點清晰地印出一個小小的、屬于嬰兒的小手。
“是干尸?”陳清寒仍舊問我。
“不好說,看著像…石頭,但是石頭下邊好像還有一層,我覺著吧,像干尸套了層石殼子。”我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這洞里怎么會有干尸,我們進來的時候檢查過的。”汪樂起身打開手電,照向黃載江身后的黑暗。
這個洞一共沒多大,一眼就能望到底,一只手電就能照得清清楚楚,我們進來前,確實是檢查過的。
但現在憑空多出一個小東西,它是怎么進來了,又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