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6. 生根發芽

　　清早，起居室里靜悄悄。破天荒的，是住在家里的兩個少女先下了樓。

　　宇多田光抱著健太來到窗前，認認真真地向小狗解釋不能出門散步的理由：“你看，下雨了哦。”

　　“什么？”

　　濱崎步心不在焉，隨口接了一句。一抬頭，看見站在窗前的一人一狗，意識到剛才的對話和自己無關，不由生出幾分尷尬。

　　但宇多田光已經自然地接過了話題：“下雨就會有青蛙。”

　　聽她躍躍欲試的語氣，這個孩子，已經做起了雨后的計劃。

　　濱崎步聽著她的話，不由得笑了。濱崎步自己沒有姐妹，缺少相關的佐證。即使如此，她也確信，宇多田光是個奇怪的小孩。

　　她突然好奇起來，問：“小光暑假有什么打算？”

　　宇多田光搖頭：“沒有。”

　　“真敷衍。”

　　年長些的少女，反倒像是在耍賴的那個。宇多田光一本正經，回道：“放暑假本身，不就是一種打算嗎？”

　　宇多田光的歪理，說的濱崎步一愣一愣的。

　　不過，雖然說著的是些不著調的話，但這個早上，只有她們兩個待在起居室，兩個少女彼此間的距離，微妙地被拉近了。

　　昨晚，中森明菜沒有露面，巖橋慎一匆匆上樓。兩個少女被留下來，是她們在這個家里可以自在生活的體現。但同時，又是被這對夫婦排除在生活之外的體現。

　　“不知道明菜桑怎么樣了。”濱崎步還牽掛著昨晚沒有露面的中森明菜。今早，這對夫婦都沒有下樓，少女的心，不覺被牽動。

　　后半夜的雨一直下到了早晨。昨夜，巖橋慎一睡不著，越是輾轉反側，就越是關注窗外細細的雨聲。今早，雨聲依舊，卻傳不進他的耳朵。

　　他坐在臥室窗前的扶手椅上，心不在焉，直到門終于響了一下。

　　巖橋慎一抬起頭，瞧見中森明菜手背在身后，使勁兒繃著臉，自己也跟著繃起了臉。中森明菜本是想嚴肅一些，可看到丈夫的樣子，到底還是破了功，笑了起來。

　　“慎一你肯定是故意的。”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倒打一耙。

　　巖橋慎一也笑，“我可還記得昨晚的事呢。”

　　昨天晚上，他等著中森明菜把要說的話告訴他。結果，她終于開口，說的是：“怎么辦？看到慎一你的臉就想掉眼淚。”

　　…把巖橋慎一給嚇了一跳。

　　過了一夜，心境變化，今天早上重提這件事，就成了調侃。

　　巖橋慎一嘴上沒問，眼睛卻一個勁兒在意中森明菜藏在身后的雙手。這是他個性使然。但他此時此刻所表現出的克制，就實際效果來說，恰恰相反。中森明菜從丈夫的克制當中，看到的是他前所未有的急切。

　　她確實感受到丈夫的期待，體會著夫婦兩人心意相通，共同期待一樁好事降臨——這樣的美妙情感。

　　其實，當夫婦兩個一起故作嚴肅，又一笑起來的那一刻，要驗證的那個問題的大案，就已經心照不宣。

　　然而，只有這件事，必須要真切的說出口，不能憑著默契來意會。大概，這是一個只有說出口，才能成真的愿望。

　　中森明菜迎著巖橋慎一的目光，把藏在身后的那個東西展示在他眼前。

　　“看來是真的懷孕了。”

　　她說的有點俏皮，有點故作輕松。可帶著笑意的尾音落下，還是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到這時候，還沒忘了說傻話：“現在，看著慎一你的臉，又想掉眼淚了。”

　　“我就正相反，看到你的臉就想笑。”

　　然而，巖橋慎一像是被她給傳染了似的，也眨了眨眼睛。

　　從昨天晚上中森明菜告訴他，可能是懷孕了，再到今天早上，這個可能成了真。巖橋慎一有種一夜之間心愿成真的奇妙感。

　　結婚，生育小孩，這樣的事在發生之前，總覺得理所應當。直到真的降臨，他才體會到其中的不可思議。在這個世界上，如何建立一個家庭，生根發芽，結出果實。

　　巖橋慎一想著這些，不能不為新生命的到來感動。

　　他把妻子擁入懷里。

　　中森明菜駕輕就熟的一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緊接著，巖橋慎一也跟著打了一個。兩個人又一起笑了起來。

　　相依相偎的身體，相互交換著笑的頻率，對這個新生命傳達來自父母的喜悅。

　　“昨晚，慎一沒睡好吧。”

　　“看來是彼此彼此。”

　　“還不是慎一你，翻來覆去的。所以我才也睡不著。”

　　“是這樣嗎？我只是在想，怎么還不到天亮。”

　　其實是兩個人都睡不著，索性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了天，一直聊到睡了過去。但真相本身并不重要。兩個人熱熱鬧鬧的說了一通，終于舍得收拾一下，出門下樓。

　　巖橋慎一心情雀躍，忙著要打電話推掉工作，陪太太去婦產科。

　　“先生也會跟去嗎？”中森明菜突然問。

　　巖橋慎一讓她問住了，反問：“先生不會跟去嗎？”

　　“不知道。”她乖巧地搖頭。

　　看這樣子，與其說是關心“先生跟不跟去”這個問題，不如說是展開了天馬行空想象的翅膀。一些對于沒有經驗的、不知會發生什么的未來的頑皮假設。

　　“那就當可以吧。”巖橋慎一一錘定音，搬過最順手的理由：“反正我是外國人，不懂曰本的丈夫是什么樣子。”

　　中森明菜讓他逗得哈哈大笑，“不愧是外國人桑。”

　　可是，巖橋慎一這樣一句話，就讓她安定下來，不再好奇問題的答案。

　　和外國人結婚，就是有這樣的好處。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下了樓。

　　這對夫婦有意避開在少女們面前親熱，因此，住在家里的兩個少女，也不常見到他們在早上一起說笑著下樓。

　　看他們這樣子，顯然是有什么好事發生。兩個少女各想各的，跟這對夫婦打招呼。中森明菜瞧見她們已經在廚房里操作起了簡單的早餐，連聲說“抱歉”，準備把工作接過來。

　　濱崎步卻問：“明菜桑還好嗎？昨天晚上沒有見到您…”

　　巖橋慎一替中森明菜回答：“她應該是懷孕了。”

　　濱崎步睜大了眼睛。

　　既然是夫婦，夫婦之間，當然會有小孩。可是，濱崎步仍舊像是聽到了一樁不可能發生的事，一個她完全不會想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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