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8. 少女之夢

　　這一位…

　　是巖橋慎一桑？

　　當筱原涼子認出這個突然到訪的男人的臉孔，下意識在心里“誒”了一聲，目光不由自主就跟著他，再也挪不開。

　　年輕的大人物，比在電視或者雜志上看到的還要端正。不過，真人看上去，似乎沒有那么難以接近。聽說這個人還當過偶像的經紀人呢。筱原涼子在心里把巖橋慎一和她事務所里的經紀人們的行事做派對比，想象不出這樣的人，竟然還有過那樣的經歷。

　　要知道，就屬偶像的經紀人最低聲下氣。

　　但也或許，是他不做偶像經紀人了以后，氣質自然而然跟著發生了改變。就像筱原涼子自己，在群馬縣的老家的時候，多少也算個呼風喚雨的小太妹，但來到了東京，成為了偶像組合的一員之后，就大換了個樣子，對外禮貌周到，恭敬謙卑。

　　大制作人的目光落不到一邊的小嘍啰身上。

　　巖橋慎一遠遠站著，看著那一邊身處在拍攝中心的中森明菜那里。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為了中森明菜才會到這邊來。筱原涼子在心中，轉過這樣的想法。

　　其實，她是中森明菜的粉絲。

　　中森明菜出道的時候，筱原涼子還是個小學生。等她升入初中，正逢中森明菜開始爆紅，連初中生之間，也有“圣子派”和“明菜派”相互斗爭。筱原涼子是堅定的明菜派，比起裝可愛的圣子，更喜歡中森明菜在舞臺上的瀟灑利落。

　　除此之外，筱原涼子還聽說過，中森明菜在出道之前，也是個對學習毫無興趣，整天混日子的不良少女。

　　對一升入初中，就開始恣意揮灑青春的筱原涼子來說，當她放肆度日的時候，某些瞬間，也不是沒有對未來產生過迷茫與惶恐。但看著中森明菜，她就似乎得到了某種安撫與鼓勵。

　　這個遙遠的大明星，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群馬鄉下不良少女憧憬的對象。

　　升入高中以后，有個能去東京的機會擺在眼前。筱原涼子毫不猶豫，離開了在她眼中無聊無比的群馬鄉下，前往曰本的中心東京。參加完短期藝能培訓班的課程，被選拔進了“東京勁舞娃娃”這個偶像組合。

　　成為明星的夢做起來辛苦不假。但是，也再沒有什么夢，是像明星夢這樣的絢麗多彩、且看上去伸手可及、仿佛人人都能有這樣的運氣…

　　盡管現實是，她在電視劇里演一個只有幾句臺詞的龍套，在一邊盯著突然到訪的這個大制作人胡思亂想。

　　在老家的時候，筱原涼子是“明菜派”不假，但一朝有了在中森明菜主演的電視劇里跑龍套的機會，她自始至終，心情平靜，絲毫沒有見到憧憬的明星的興奮。

　　以一個底層小藝人的身份過來跑龍套，既要小心翼翼不出錯，又要保證自己的那場戲不拖后腿。稍微表現的顯眼一點，隨便什么人都能責備她…這樣緊張的情形下，給不了人把偶像看成是偶像的余地。

　　假如她是以粉絲的身份待在這里，看著中森明菜時，說不定還會有見到了偶像的興奮。但身在藝能界的底層時，筱原涼子反而不愿意去想，自己是“明菜派”這個身份。

　　這算是進入藝能界后，成長的第一步。

　　除此之外，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之所以如此關注突然到來的巖橋慎一，正是因為這個名制作人是中森明菜的男朋友。當看到他的時候，筱原涼子想到了他出現在這里的理由是為了探班中森明菜。

　　這份因為巖橋慎一的出現而燃起的八卦小火苗，讓她至少在這一刻，不是個底層的小藝人，而是個遠遠看著喜歡的明星的普通人。

　　筱原涼子借著巖橋慎一的目光，去看中森明菜。盡管，在這個過程當中，她的目光實則是一直落在巖橋慎一身上的。

　　這樣的大制作人，就是個實現別人夢想、把什么人捧上高處的人。

　　雖說音樂制作人跟她沒有關系…她毫無歌喉可言。加入了東京勁舞娃娃，組合還沒開始發行單曲，她就先已經在心里想，之后要如何在現場打歌的時候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濫竽充數。

　　筱原涼子看得認真，想得出神，等意識到，才發現巖橋慎一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一瞬之間，屏住了呼吸。

　　但好像也只有這一瞬間。就在她意識到的這一瞬間，巖橋慎一收回了目光。再下一個瞬間，筱原涼子聽到現場傳來的“CUT！”的喊聲。

　　一場戲結束之后，中森明菜微微低頭，和對戲的演員、拍攝現場的工作人員禮貌致意，眾人也同樣客氣地回應。看得出來，這個劇組之間的關系，既沒有很親密，但也并非毫無公事之外的交流，算是頗為融洽的了。

　　中森明菜扮演的花音一角，是個頗為率性隨意的都市女性，行事有點粗野不羈，大而化之。從衣著裝扮上來看，也大體如此。

　　這么一上妝打扮，剛才演戲的時候，巖橋慎一看在眼里，覺得這個人忽然間熟悉又陌生。直到一場戲結束，看她笑著和同劇組的人說話，那陣陌生感才隨之消散。

　　從這點來說的話，剛才的中森明菜是挺入戲的。

　　桃井小助理半彎著腰溜到她身邊，像只身手敏捷的小貓。她一邊幫著檢查中森明菜的妝容，稍微貼近她說了兩句話。中森明菜抬起頭，寓目瀏覽，在某一處看定，眨了眨眼睛。不過，并沒有多做什么反應。

　　巖橋慎一把她的模樣表情看在眼里，也沖她眨了眨眼睛。

今天份的拍攝既然還沒有結束，巖橋慎一也不便打擾工作中的中森明菜。兩個人這點默契當然有。說好了是“看她演戲”，那就保持低調，不惹人矚目　　雖說家屬跑來探班，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有點惹人眼。何況他還是非正式家屬。

　　好在，巖橋慎一剛入行的時候，做的是經紀人的活計。雖然沒有家屬探班的經驗，但卻有豐富的經紀人在拍攝場地打轉的經驗。現在拿出來用，不說是恰到好處，那也是幫了大忙。

　　谷只交換了這一個眼神，中森明菜的注意力就從他這里挪開。她湊到導演旁邊，聽他講解下一場戲。這個桃浦斯達，但凡要做件什么事，就鉚足了勁兒要做到最好，演戲也一樣。

　　看著中森明菜一心撲在演技上，巖橋慎一像擔心拖她后腿似的，稍微往后退了一步，默默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里又覺得稀奇，又覺得熟悉。

　　稀奇是稀奇在沒有看過她演戲的樣子，熟悉是熟悉她那份全情投入的認真勁兒。

　　他在這里假裝經紀人，大本這個真經紀人，好似覺察到有人來搶飯碗似的，掐著時間趕來，見著巖橋慎一在這兒，趕緊迎上去，“巖橋桑。”

　　巖橋慎一和他寒暄了一句，“辛苦了，大本桑。”主動解釋，“我和明菜約好了。”

　　…一張理所當然的臉。

　　大本心里暗暗吐槽，臉上做認真傾聽狀，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他語氣親切，跟巖橋慎一匯報進度，“接下來還有最后一場戲。”

　　實際上，大本自己也剛從別處趕過來。不過，到底是真正的經紀人，只消計算時間、外加判斷拍攝場地的狀態，就能準確無誤說出現在的進度。

　　但從另一角度來說，也是這個老經紀人對中森明菜過于操心修煉出的本領。

　　真經紀人和非正式家屬在這邊寒暄了一會兒，又不約而同閉上嘴，看向中森明菜那邊，關注著現場的動向。

　　有個年輕的女孩子輕手輕腳的走過去，一臉認真的聽著工作人員的指示。巖橋慎一認出來，是剛才那個盯著自己看的女孩。

　　“那一位是誰？”巖橋慎一輕聲詢問大本。

　　大本順著巖橋慎一的手指看過去，搖搖頭，“不知道。應該是什么事務所派過來的新人吧？還蠻可愛的女孩子。”

　　“與其說是可愛…”巖橋慎一打住了話頭。

　　大本看了一眼這個若有所思的家伙，心里有點警覺。該不會，這個風流才子，又要犯老毛病了吧？

　　這段時間冷眼旁觀，才對他有點改觀，覺得他對中森明菜是真心實意，這就裝不下去了？

　　巖橋慎一到底不能跟大本說，剛才自己被那個女孩子給目光掃射了一頓。不過，他在心里想，這女孩的眉眼，跟可愛不沾邊兒，倒是有那么一絲還沒長成的嫵媚。

　　雖說如此，這個女孩的表演卻頗為清新自然。來跑龍套的新人，能讓人有這樣的感覺，就已經值得多看她兩眼。可惜，是已經有了事務所的演員。

　　而且，現在看她，也就十八九歲，還不到成熟的時候。因而，顯得她有點不上不下的尷尬。說是可愛，卻不那么純粹的可愛。要說嫵媚，也有點不倫不類。

　　這樣的一張臉，倒是讓巖橋慎一聯想到了另外的一個人。AMUSE丟給他的那個福山雅治，也是這么一張還未到成熟時的臉。

　　福山雅治去年下半年，正式把唱片約簽在了GENZO。這段時間里，他的演員工作也沒有停，一直出演小角色，也一直都沒什么起色。

　　簽下了唱片約，考慮到他的創作才華其實有限，歌喉也不是一流上乘但勝在還算有辨識度有特色。因而，巖橋慎一給他提的要求，就是“為自己量身定制一般的寫歌”，只寫自己的歌喉所能駕馭的，要寫到一聽就知道是出自他手這樣的程度。

　　除了在作曲方面要利用他自身的條件，為自己量身定制歌曲之外，對他的唱法，巖橋慎一也要求，讓這個青年探索自己的特色，將自己的特色最大、最優的體現出來。

　　今年初，在大黑摩紀的出道鋪天蓋地的時候，二月中旬，福山雅治也靜悄悄的發行了自己的出道單曲，由他自己作詞作曲，封面和內頁的照片就在AMUSE附近的巷子里隨便拍了拍。

　　AMUSE向來標榜國際化，也為這張單曲象征性地拍了個MV，里面毫無內容。巖橋慎一過目以后，概括一下，就一句話：福山雅治隨便逛大街。

　　GENZO只有福山雅治的唱片約，AMUSE不給福山雅治撥款，唱片公司這邊也給不了他太高的出道規格。在大黑摩紀萬眾矚目的時候，他的出道單曲平平常常的發行盡管其實這才是大多數新人出道時的待遇，大黑摩紀那種才是異數。

　　這張單曲發行當周，甚至沒有進唱片榜，根據唱片公司拿到的反饋，第一周大概賣出去了不到兩千張。要是唱片榜單能統計到前一百名，那應該在六十多位的地方看得到他。

　　不過，以福山雅治出道的陣仗，這不到兩千張，本錢已經回來了大半。創作歌手就這么個好處，因為省錢，所以可以比需要公司幫忙準備詞曲的歌手們多撲街幾回。

　　拿到成績以后，巖橋慎一跟AMUSE那邊提議，讓事務所給福山雅治多安排幾個電臺節目宣傳。除此之外，再和有線放送協會那邊商量，能多給這張單曲一點在電臺播出的機會。

　　這么做考慮的，是通過“先聲奪人”的方式，讓聽眾對這把富有魅力的聲音在心里留下個印象。

　　其實，單曲剛發行的時候，AMUSE也給福山雅治拿到過幾個不錯的電視節目宣傳。然而，他上臺演出完，過后對唱片銷量也沒什么影響，堪稱演出和不演出沒什么兩樣。

　　公開演出打歌不起作用，留給新人可以參加的電視節目也不多。再說，AMUSE最初簽下福山雅治時，是打算把他當演員來培養，因而格外注意他的熒幕形象，不可能讓他去參加搞笑綜藝，一邊挨整一邊唱歌。

　　這樣一來，他能參加的節目更是沒幾個。

　　正因如此，巖橋慎一才打起了讓他這個撲街歌手去電臺做宣傳的主意。

　　雖說沒有發生那種借由電臺點播、一首撲街歌曲突然之間成了長賣精品這樣的事，但這張單曲在過后的幾周里，每周竟然都能很穩定的賣出去個一兩千張，多少證明，這個宣傳的思路沒錯。

　　但這也證明了一件事：福山雅治這張單曲不是什么上乘佳作，所以也就無法復制優秀的歌曲那種“一傳十，十傳百”的銷量走勢。